凌冽的西北風無情的吹打著破爛的竹窗,狹小的茅草屋冷若冰窖,一張鋪著破席的木板床上,百里瑾瑜蜷縮著身子,面朝墻壁躺著,一點聲息也沒有。鳳飛瑤被眼前的一幕徹底嚇壞,眼淚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下。
小菊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扔掉背上的包袱,大聲叫喊道:“百里哥哥,我家娘娘來看你了,你倒是吱個聲啊!”百里瑾瑜依然沒有任何動作,鳳飛瑤此刻已撲倒在小木床前,顫抖著手輕輕將百里瑾瑜冰冷的身子翻轉過來,當鳳飛瑤看到百里瑾瑜蒼白的臉,以及他嘴角及胸前已經凝結的血珠時,她不由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蒼天啊,你為何要這般殘忍,百里哥哥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與我相見,你為何又要將他從我的身旁奪走,難道這一切只因為我是掃把星嗎?不,云仙子道長說過,只要我來到京城便能結束厄運,現在我已身在皇宮,且是大王最寵愛的顏妃娘娘,百里哥哥又怎么會死在我的面前,他一定是因為昨夜太過寒冷,凍暈了過去!鳳飛瑤這般一想,立馬將所有悲傷化為力量,在小菊的攙扶下慢慢起身,俯首將自己白皙的臉龐貼在了百里瑾瑜的面孔旁,還好,他尚有微弱的鼻息。鳳飛瑤不由破涕為笑,抬頭看著小菊道:“百里哥哥沒有死,你快些將帶來的被子給他蓋上!”
“太好了,奴婢馬上拿被子!”小菊剛才嚇的不輕,現在聽鳳飛瑤說百里瑾瑜并沒死,不由高興的笑著,蹲下身子將地上放著的包袱迅速的打開,拿出一個紅色織錦的大棉被,熟練得蓋在了百里瑾瑜的身上。
原來百里瑾瑜昨夜在刺殺太后時,被及時趕到的禁衛軍首領攔下,兩人在打斗中,他一掌擊中了百里瑾瑜的胸口,百里瑾瑜逃到幻蝶宮時已覺胸口憋悶疼痛,后來到了小茅屋,小菊將他安置好剛一走,他只覺胸悶氣短更加厲害,沒一會便開始大口大口吐起血來。期初他還勉強能自己用功壓制體內血脈,減少吐血的次數,可到了深夜他便支撐不住了,最終因為失血過多,暈暈乎乎倒在了小木床上,再加上昨夜氣溫極低,要不是鳳飛瑤今日一早急急趕來探望他,只怕他真的會死在這個無人問津的小茅屋。
“小菊,快些在屋子生火,然后熬些熱湯!”鳳飛瑤說罷,脫了自己的外套,慢慢躺在了百里瑾瑜的身旁,伸手將他緊緊擁在懷中,并將自己白里透紅的玉面,緊緊貼在了百里瑾瑜冰冷蒼白的臉龐上。
小菊被眼前一幕羞的滿臉通紅,就算百里瑾瑜是娘娘朝思暮想的舊情人,可她現在畢竟是大王的寵妃,且腹中懷有大王骨肉,怎么能和百里瑾瑜這般親熱,再說了她這個宮女還站在一旁呢,娘娘這番舉動真的讓人不齒。
鳳飛瑤看小菊望著她發呆,不由肅然道:“你不要多想,本宮是想用自己的體溫救百里哥哥,今日之事只需你我二人知道,萬萬不可泄露給他人!”
小菊這才放心的點頭道:“原來這樣,奴婢知道了!”說完話,她急忙走出小木屋,在落滿白雪的屋檐下,找來一些還算干燥的柴火,抱進屋子,從衣袖里摸出火折子,燃起一堆烈火。
百里瑾瑜在鳳飛瑤的懷抱中,蒼白的臉一點點恢復了顏色,微弱的呼吸也漸漸變的正常起來,鳳飛瑤微笑著看向小菊道:“將火燃的再旺點,百里哥哥的臉色現在已好多了!”
“是,娘娘!”小菊往火堆上又加了幾塊干透的木材,然后從屋子里找來一個紫砂鍋,在外面抓了幾把干凈的白雪放在鍋里,然后將砂鍋高高架在火堆上,沒一會砂鍋里的白雪便化成了冒著熱氣的清水,她從包袱里拿出一些小米,輕輕灑在熱水中,準備熬一鍋小米粥喂給百里瑾瑜喝。
小茅屋因為生了烈火,頓時溫暖了許多,百里瑾瑜冰冷的身子也慢慢有了溫度,鳳飛瑤怕一會百里瑾瑜醒來,看到她衣衫不整的躺在他身旁尷尬,起身將衣服穿好,慢慢坐到了床旁。
“飛瑤,你在哪里?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百里瑾瑜突然大喊著醒了過來。
鳳飛瑤一把抓住百里瑾瑜沾滿血漬的手掌,滿眼淚珠,柔聲道:“百里哥哥,飛瑤在這里,飛瑤再也不和百里哥哥分開!”
百里瑾瑜聽到鳳飛瑤熟悉的聲音,疲憊的慢慢睜開了雙眼,剛才他明明是在做夢尋找鳳飛瑤,而此刻鳳飛瑤美麗的臉龐就在他的眼前,看來老天還是蠻眷顧他的,三年前落入萬丈深淵沒死,昨夜受了如此重的內傷,居然也挺過來了。
鳳飛瑤看百里瑾瑜目光呆滯的看著她,害怕他因為受傷腦子出問題,急忙再次輕聲呼喚他道:“百里哥哥,我是飛瑤啊!”
百里瑾瑜當然知道眼前之人是他朝思暮想的飛瑤妹妹,可如今她已是大王的顏妃,而他一個行刺太后未成的逃犯,何德何能讓飛瑤妹妹來到這里看他,再說了飛瑤妹妹的舉動若是讓他人知道,哪些禁衛軍便會立馬尋到這里,他死不要急,可他不能連累飛瑤妹妹,眼下為了讓鳳飛瑤忘記他,不再受他拖累,他只能將對鳳飛瑤的愛深埋心底。
“原來是顏妃娘娘,在下逃犯一個,怎敢勞煩謝娘娘前來探望,積雪路滑,娘娘還是快些回去吧!”百里瑾瑜冷聲道。一句話剛說完,便連連咳嗽了幾聲,隨即一口鮮血又噴涌而出。
鳳飛瑤聽到百里瑾瑜冰冷的語言,不由泣不成聲,喃喃道:“我不要做顏妃娘娘,我只想做百里哥哥的飛瑤妹妹!”說罷她一把抱住百里瑾瑜,從衣袖里拿出當年百里瑾瑜送她的手帕,輕輕給百里瑾瑜擦拭嘴角的血珠。
百里瑾瑜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想要氣走鳳飛瑤,卻不想鳳飛瑤并未生他的氣,且這般溫柔的抱著他。俄頃,百里瑾瑜所有的決絕,已慢慢被鳳飛瑤忠貞不渝的愛瓦解,他難以控制的張開了自己的手臂,將鳳飛瑤擁入了懷中。
百里瑾瑜火熱的鼻息噴灑在鳳飛瑤的臉頰上,鳳飛瑤不由破涕為笑,柔聲道:“我就知道百里哥哥不會趕我走!”
“飛瑤,百里哥哥也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可如今你已貴為大王的顏妃,而我卻是朝廷捉拿的要犯,若大王知道你將我藏匿在此,他一定不會輕饒你!”百里瑾瑜慢慢松開鳳飛瑤,虛弱的道。
鳳飛瑤微微一笑道:“百里哥哥大可不必如此緊張,這件事情就小菊和我知道,大王有幾日未來幻蝶宮,他不會知道這件事情的!”
“我還是放心不下,為了不讓此事暴漏,你還是盡量少來這里,等兩三日我的傷稍有好轉,我便想辦法離開這里!”百里瑾瑜說罷突然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一大口鮮血飛濺而出,差一點灑在鳳飛瑤的臉上。
鳳飛瑤嚇得不輕,急忙扶百里瑾瑜躺下,柔聲道:“你什么也別想,先養好傷再說!”
屋子里飄來小米粥的清香味,小菊笑著將砂鍋里的米粥倒進一個白色瓷碗中,然后端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來到了鳳飛瑤的身旁,道:“娘娘,粥熬好了,讓奴婢喂百里哥哥吧!”
鳳飛瑤從小菊手中接過瓷碗,微微一笑道:“還是我來吧,你在屋外守著,小心有人會尋著咱們的腳印來到這里!”
小菊緊張的點頭道:“娘娘說的極是,奴婢這就去屋外看看,省的宮里那個不長眼的東西,真的會跟著咱們的腳印來到這里!”說完話,小菊大步走到屋外,在雪地里緊張的東張西望。
鳳飛瑤看小菊走出屋子,拿勺子舀了一些米粥,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然后小心的喂到了百里瑾瑜的嘴里。
“飛瑤,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三年過去你居然還能給我喂小米粥喝!”百里瑾瑜一邊喝著鳳飛瑤遞過來的小米粥,一邊癡癡的看著鳳飛瑤道。
鳳飛瑤輕輕一笑道:“只要你喜歡,我可以天天喂給你喝!”
“不可能了,我們能再見面已是上蒼莫大的恩賜,只要你在后宮開心快樂,我已心滿意足!”
“不,只要百里哥哥不嫌棄我已為人婦,我可以立馬離開皇宮,隨百里哥哥浪跡天涯。”鳳飛瑤認真的說著,將百里瑾瑜喝完小米粥的空碗,輕輕放在了一張破桌子上。
百里瑾瑜冷聲一笑道:“別傻了,天下再大莫非王土,你覺得大王會放過我們嗎?太后和攝政王能讓我平安的活下去嗎?”
“可我就想和百里哥哥在一起!”鳳飛瑤心中也知道他們日后能走到一起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是倔強的一把抱住了百里瑾瑜,嬌聲道。
百里瑾瑜的胸口受了重傷,被鳳飛瑤突然這么沒輕沒重的一抱,不由哎呀一聲慘叫,差點背過氣去。鳳飛瑤不由后悔的要死,急忙松開手臂,心疼的道:“對不起,我拿了一些跌打損傷的藥膏,也許對你的傷有用!”說罷她彎腰從包袱里拿出一個小瓷瓶,伸手便欲掀起百里瑾瑜的衣服,幫他擦藥。
“沒事,只是我受的是內傷,這些治療皮外損傷的藥膏對我沒用!”百里瑾瑜為了不讓鳳飛瑤內疚難受,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
“看你如此痛苦,我都快心疼死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日后會發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我都不在乎!”鳳飛瑤繼續無所畏懼的直言要和百里瑾瑜在一起。
“不行,我已讓一個愛我的女子為我而死,再不能將我愛之人送上絕路!”百里瑾瑜知道鳳飛瑤對他情深意切,可正因為他太愛鳳飛瑤,才不能拖累她。逐臉色一白,冷聲大喝道。
鳳飛瑤聽了百里瑾瑜的話,驚訝的道:“什么愛你的女子?這三年之中在你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你真的想知道她是誰嗎?真的很關心我這三年的生活嗎?”百里瑾瑜冷笑著道。
“當然,你是我的哥百里哥哥,我有權知道你的一切!”鳳飛瑤故裝俏皮的眨著眼睛道。三年時間了,百里瑾瑜的生活里肯定也有許多美好的回憶和不為人知的辛酸,她想知道那個愿意為百里瑾瑜而死的女子究竟是何人,更想知道百里瑾瑜墜入深淵后,是如何活過來的,又怎么會在昨夜闖入后宮刺殺太后?
百里瑾瑜輕輕舒了口氣,望著小茅屋里跳躍的火焰,眼前慢慢浮現出這三年發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