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旭宸低頭沉思的時候，歐陽鳳鳴從貨盤上拖出了第四個行李箱。
里面裝的不是金屬器件，而是兩頂單人帳篷與一套露營用的器具。
“這是什么？”唐旭宸有點好奇。
“降落傘、自充氣式救生艇、五升淡水、兩個人三天的口糧與一些救生用具。”歐陽鳳鳴把行李箱里的東西一樣樣的拿出來，拆開后又重新組裝到一起，打包成帳篷與露營器具只是為掩人耳目，最后拿出來的是一部衛星電話。“還有這個，跟國土安全局聯系，派飛機來接我們。”
“你想干什么？”
“你說呢？”歐陽鳳鳴抬頭看了唐旭宸一眼，說道，“等下，我們去前面的設備艙，那里有一臺檢修時使用的數控終端，可以打開主起落架的艙門。航班的飛行高度應該很低，用不著使用高空跳傘裝具，我們……”
“不行！”
歐陽鳳鳴微微一愣，有點不大相信的看著唐旭宸。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們不能就這么一走了之。這架航班上的乘客大部分都是中國人，是我們的同胞，是……”
“是個屁！”歐陽鳳鳴很粗暴的打斷了唐旭宸的話，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過了幾秒鐘才掏出一樣東西拋給唐旭宸。“老子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登上這架航班不是為了別人，只是不想讓你死得不明不白。結果如何，你我都心知肚白。那些家伙的最終目的是阻止你回到中國，如果沒有找到你，他們會炸掉這架飛機或者讓這架飛機在某個地點墜毀，絕不會給你半點機會。好吧，我承認，航班上有很多中國人，是我們的同胞，可是又能怎么樣，誰也救不了他們！”
唐旭宸沒有反駁，歐陽鳳鳴拋給他的是一只指南針。
紅色的箭頭指向機身右后方，表明航班向西南方向飛行，而飛往北京的話，航班應該向北偏東方向飛行。
“航班在大約一個小時前轉向，同時降低飛行高度，你當時肯定睡著了。”歐陽鳳鳴起身坐到行李箱上。“這是普通貨艙，沒有增壓，氣壓大約有九十千帕，相當于海拔一千米處的大氣壓，而航空管制雷達只能探測到飛行高度在一千五百米以上的航班。如果航班以最快速度飛行，此時已經越過馬來半島，在馬六甲海峽西部或者安達曼海上空。以這架航班的載油量，就算恐怖份子沒有引爆炸彈，也將在南印度洋上墜毀。西起羅得里格斯島、東到澳大利亞西海岸、北抵科科斯群島、南達阿姆斯特丹島，在方圓幾千千米、面積超過一千萬平方千米的海域內無一座島嶼。如果航班在南印度洋上墜毀，哪怕動員全世界的搜救力量也未必能及時找到。此外，該海域內的中印度洋海盆與沃頓海盆的平均水深都超過三千米，最深處超過六千米。只要那些家伙稍微懂點地理，選擇一個好點的墜毀地點，恐怕連航班的黑匣子都撈不起來。”
唐旭宸什么都沒說，他有足夠的地理知識，知道歐陽鳳鳴所說不假。
“清醒點吧，哪怕抓不到你，他們也不會放過你。”歐陽鳳鳴長出口氣，又說道，“你也聽到了，那個家伙要跟你玩游戲，表明他有的是時間。能抓到你，自然再好不過。即便沒能抓到你，也會炸掉這架航班。”
“讓航班墜毀。”
歐陽鳳鳴的眉頭跳了幾下，伸手摸出香煙，才發現沒有點煙的打火機或者火柴。
“你說得沒錯，那些家伙沖我而來，不過有幾個疑點。”唐旭宸站了起來，坐到歐陽鳳鳴對面的行李箱上。“首先，航班在他們劫機之前轉向。無非兩種可能：一是航班的機長與副駕駛是他們的同伙，至少其中一個是；二是他們用別的方式控制了航班，并且對航班進行遙控操作。”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唐旭宸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那兩名馬來西亞空乘人員是他們的同伙，還有襲擊我的那個家伙是機場搬運工，因此買通一名飛行員，或者讓自己的人偽裝成飛行員應該不是什么難事。”
歐陽鳳鳴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唐旭宸的觀點。
“其次，他們沒有在起飛后立即劫機。即便在航班轉向之后，也沒有立即動手，只是派人去控制尾部乘務艙。直到余小柳聯系了機長、王茜梅試圖把乘客名單帶回來，他們才劫持了航班。”
“早有預謀，部署得很到位。”
唐旭宸微微搖了搖頭，說道：“關鍵是，他們不認識我。”
歐陽鳳鳴鎖緊眉頭，認真思索著唐旭宸這番話。
“換個角度，如果你是劫機者，而且不認識我，你該怎么辦？”
“首先控制航班，按照最糟糕的結果做準備。”
“最糟糕的結果是什么？”
“那個家伙已經說了。”
唐旭宸笑了笑，說道：“顯然，最糟糕的結果就是沒有找到我，不得不炸掉航班或者讓航班墜毀。因為首要目的是綁架我，像你說的那樣，帶我離開這架航班，所以只要局勢還在掌握之中，他們就不會炸掉航班。只有局勢失去控制，比如我們干掉了大部分階級者，即將奪回控制權的時候，他們才會引爆炸彈。其實，這是你努力說服我，讓我們跳傘逃離這架航班的主要原因。只要我們試圖奪回航班控制權，劫機者就可能引爆炸彈，以最極端的方式完成任務。”
歐陽鳳鳴沒有吭聲，等于承認了唐旭宸的說法。
“問題是，在制訂計劃的時候，那些家伙不會如此極端，不然只需要讓一名恐怖份子登上航班，在航班起飛后就引爆炸彈。歸根結底，他們的頭號目的依然是綁架我，而不是直接除掉我。”
“這僅僅是頭號目的。”
唐旭宸勉強笑了笑，說道：“關鍵就在這里。制訂計劃的時候，他們肯定會以達成頭號目的為目標。其實，這也是他們首先派人去控制尾部乘務艙的主要原因。顯然，他們試圖在不被乘客發現的情況下控制所有空乘人員，避免引發騷動，然后通過乘客名單與空乘人員把我找出來。”
“再控制住你？”
唐旭宸點了點頭，說道：“說實話，如果讓我來完成這個任務，也會這么做。”
歐陽鳳鳴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認同了唐旭宸的分析與推測。
“可惜的是，他們沒能達到這個目的。余小柳帶著王茜梅去前面的乘務艙時，他們就知道行動出了問題，隨即啟動備用計劃，控制余小柳與王茜梅，亮出了身上的炸彈，劫持了航班。”
“接下來，他們會審訊那幾名空姐，同時用上乘客名單。要不了多久，那幾個認識我們的空姐就會開口招供，他們將發現少了兩名乘客，斷定其中一個是你，另外一個是協助你的情報人員。”歐陽鳳鳴嘆了口氣，說道，“只要他們不是太笨，很快就能想到我們藏在下面的機艙里面。”
“然后設法把我們趕出去。”
“行李艙是非加壓機艙，只要航班的飛行高度超過八千米，我們就會窒息，在幾分鐘之內喪失知覺，成為待宰羔羊。”
“不，不會這么直接。”唐旭宸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只要想抓住我，那些家伙就不會這么做。”
“為什么？”
“這么做，只能逼我離開這架航班。他知道我的名字，還知道我為了完成任務不會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如果他打算這么做，就不會通過廣播說那些話。還有，這是一架航班，不是戰斗機，爬升速度不會太快，從一千米以下爬升到八千米至少需要幾分鐘，我有足夠的時間從航班上跳傘。”
“即便如此，他們也會用別的方式逼迫你膠鞋投降。”
“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空乘人員與乘客。”
“顯然，那個家伙非常了解你，知道你會上當。”
唐旭宸苦笑了起來，說道：“他們是在為自己爭取時間，設法讓我留在航班上，而不是逼我馬上跳傘逃生。”
“這樣的話，我們更應該離開這個鬼地方。”
“歐陽……”
“好吧，我們還有幾個小時。”歐陽鳳鳴晃了晃手，沒有跟唐旭宸爭辯。
“很明顯，在啟動備用方案后，他們不再以實現頭號目標為目的，而是接受了最糟糕的結果。問題是，最糟糕的結果也有基礎條件，比如必須讓航班墜毀，而且是在某個特定海域墜毀。”
歐陽鳳鳴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果真如此的話，就得有一個前提。”
“什么？”
“他們想把航班墜毀跟你扯上關系。”
唐旭宸的眉頭跳了幾下，確實有這種可能。
“如果只是一起普通恐怖襲擊，他們完全可以炸掉航班，然后讓某個恐怖組織出面承認為此事負責。他們沒有這么做，而是想方設法讓你留在航班上，與航班一起墜毀，必然跟你有直接關系。”
“什么關系？”
“顯然，這是我們需要搞清楚的問題。”
“讓外界認為是我劫持了航班，并且導致航班墜毀！？”
“或者是你想讓外界相信，你已在航班墜毀時喪生。”
“‘唐旭宸’已經死了。”
“可是在英國、在比利時，你又活了過來。以軍情五處的本事，查到‘影子刺客’的真實身份應該不是難事。”
唐旭宸沉默了，這確實是事實。
如果他還活著的消息曝露，而且不想活過來，想繼續裝死，就有可能通過這種方式制造死亡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