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狼峰。
樹葉已經繁茂婆娑,若不是今夜到此,還真以爲這山上的春天遲遲未到呢!樹葉間相互摩擦發出的沙沙聲,更加劇了楚江童的焦急與緊張。
忽然,一團大大的陰影向林子裡鋪壓而來,伴隨著嘎嘎叭叭的樹枝被折斷的聲音。
楚江童一驚:不好,赤毛怪物又返回來了!遂閃身於大樹後,反握驌驦陰陽戟屏息而待。
要不說這赤毛怪物一點兒也不笨,剛纔去懸崖邊故意做出的聲勢假象,不僅沒有欺瞞過它,反而還徹底激怒了它,刺激著它更加執著的搜尋起來。
它從自己身邊經過時,還探著鼻子仔細嗅了嗅:好像嗅到了什麼特殊的氣味兒!
楚江童沒有輕舉妄動,不在迫不得已,絕不能再與它搏鬥,因爲那個陌生女子尚且下落不明。無論如何,自己也要將她救出去。按她的體質,應該不會跑多遠,這四周黑黑的,可別摔下懸崖啊!
赤毛怪物在山林裡飛奔的響聲,令人驚心動魄。它嗅了一會兒便向著前邊奔去。片刻,聽見西側懸崖邊傳來一聲聲響徹山谷的嘯吼:嗚嗚——
楚江童沒有跟去,本來是可以憑藉跟蹤,找到它的巢穴,說不準還會發現被它擄掠走的閻王爺,縱然閻王爺不在它手中,至少,自己也會弄明白一個真相。
可是,這個陌生女子,絕不能讓她再遇險境。人狼峰,陡峭險峻,別說一個弱女子難以攀越,就連自己也頗費一番周折才上得來。爲了不驚嚇到陌生女子,楚江童只好在樹林裡悄悄尋找,女子遭此驚嚇,意志已經幾近崩潰。
過了一會兒,赤毛怪物沒了動靜。
越是如此,楚江童越是不敢放鬆警惕,真擔心這個大傢伙還沒有離開,而是在暗處盯著這片林子。
鳥雀們還算聽話,剛纔的驚叫嘰喳,終於停止,恢復如初。自己也儘量不再去打擾驚嚇到它們。
可能,陌生女子對這個赤毛怪物,已經刻骨銘心,她或許沒有想到還有一個與她一樣的陽間人在此,自己若是再用正常的呼喚聲,不僅無濟於事,反而讓她以爲林子又增添了一個新的恐懼威脅,唉!這爲尋找帶來更大的難度。
特殊的環境只會將正常的事情蒙上更爲恐怖的色彩!
楚江童將搜索區域擴大,卻仍然毫無結果。
難道,這陌生女子已經逃出山林?不會不會,她是個陽間人,沒有這麼快的速度!
正猶豫間,腳下踢到了一個東西,低頭一看,是一隻高跟鞋!噝——楚江童頓時心裡一亮,這是陌生女子的,繼續搜索。
果然,又有一隻高跟鞋,掛在一叢灌木之上。
啊?楚江童疾步向前,嗅到一股並不濃的香水味兒,蘭蔻——對!這種香水味兒在瀰漫著植物馨香的林子裡,顯得尤爲特殊,怪不得剛纔那赤毛怪物返回林子時不停地抽動鼻子呢?看來它也嗅出林子裡的氣味很特別,不過它可能沒有嗅出香水的牌子——嘿嘿———被陌生女子和赤毛怪物給氣樂了。
楚江童目光飛轉,枝葉蓊鬱,將天空灑來的一點點星輝遮掩得朦朧模糊。猛然看到,不遠處的一棵樹上,有一團模糊的黑影,枝葉之間籠罩著一雙顫抖的手。
恰恰就在這時,林子的不遠處發出一聲聲詭秘的粗重喘息。一聽便明白,這就是剛纔的赤毛怪物,天哪,你真沒有離去啊,心也太暗了吧你……
嗖!楚江童飛身上樹,輕輕落於枝杈間,恰恰觸摸到一個略有體溫的身體,這身體情急之下,猛地往樹下一晃,只好單臂一抱,同時手掌用力捂住她的嘴!
樹下那詭異的粗喘聲來到近前,停了下來。楚江童目光冷靜,盯著樹下的赤毛怪物……
林子裡異常寧靜,唯有樹葉相互摩擦之聲,風如細細的流水。
臂間的陌生女子已經看到樹下的赤毛怪物,驚懼地閉上眼睛,靜靜地期待著,楚江童的手指輕輕點她的腮一下,示意她不要亂動。
陌生女子因爲恐懼,又聽話又溫順,女人都這脾氣。或許,她已經有了較爲清晰的意識,赤毛怪物的及時出現,讓她在驚懼中證實身邊的人並無惡意。
楚江童慢慢鬆了下手,生怕因爲捂住她的鼻孔而令她再次窒息。
這時,陌生女子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箍住楚江童的身體,雙臂和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彷彿終於抱住懸崖邊上的一棵古柏樹幹。
這一刻,一切彷彿靜止,時間的秒針,在天地間咔噠咔噠地響著。
楚江童緊緊握戟的手,一動不動,隨時都有可能刺向樹下的赤毛怪物。但是,不在迫不得已,絕不可暴露自己。
陌生女子屏住氣息,心臟的猛烈跳動,通過自己與她緊貼的身體,傳入耳膜,轟鳴激盪。
這時,赤毛怪物好像聽到前邊有異常響動,便弓身迅猛竄去,嘩嘩啦啦的枝葉聲,漸漸遠去。
呼——楚江童和陌生女子同時長舒一口氣,陌生女子的雙臂卻一直不敢鬆開,楚江童輕輕摘了一下她的手臂,低聲說道:“好了,它走遠了,不用害怕……”
但是,這陌生女子因爲受到極度驚嚇,將這個難得的依靠當作生命一般珍貴。女子漸漸柔緩下來的氣息,噴在自己的頸上,癢癢的,如同一條小蟲在慢慢爬行。
就這樣,兩人在樹上變幻了一下姿勢,直到那怪物聲音完全消失,這才躍下樹幹,向著林子外走去。
楚江童拉著她的手,提戟而行,目光掃視周圍,終於出了林子,來到峰崖邊的一塊巨石下。
楚江童望著巨石的下側,這裡,就是人狼峰通向山下的密道口。以前,自己前來營救小歲歲和幾個小姑娘,就是走的這裡。只是不知,這條密道,還能不能貫通?
來不及多想,手掌輕輕拍了一下巨巖的機關。可是,居然毫無反應,咦?難道不能用了?於是再拍兩下,仍然紋絲不動。
楚江童望了陌生女子一眼,她此時的目光雖然恐懼之色猶在,卻已漸漸趨向正常。
這是一雙美麗而略含調皮的眼睛,只是因爲恐懼,調皮之色暫時收藏,天下美女的眼睛總是不同,卻又總有相似之處。這雙眼睛,似曾相識,也許吧!
陌生女子反攥著楚江童的大手,原本,楚江童就不會鬆開她。還好,她一句話也不說,危急時刻,這纔是最出色的配合,也是兩人之間最安全的語言。
打不開石門,怎麼辦?
楚江童料到,可能是喬閈將這人狼峰上的鬼卒撤走之後,就將密道封鎖了,更有可能他把此地作爲將來的一個最終退路。
除了這密道可以將陌生女子帶下山,別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楚江童的目光再次落於巨巖之下的機關——鬆開陌生女子的手,低聲說道:“你稍離遠一點,我再試試!”
陌生女子只好鬆開手,楚江童頓時覺得手掌中有種異樣的不適應。
他雙手揮戟,啪——嵌入巨巖上的石門正中,哧哧——鐵器劃石之聲,在夜色中尤爲響亮,一股石塊遇熱的烤香,瀰漫而來。
嘎吱吱一聲響,戟刃折彎了,再反彈恢復原形,可見,這真是一柄神奇之戟啊!
正在這時,巖石上的“石門”出現一道窄窄的幾乎看不清晰的縫……雙臂用力,猛地一別,石縫如裂開的一張嘴。但是,稍微一鬆勁,石縫立即咣噹一聲緊緊閉合,發出一聲沉悶地響聲。
楚江童抽戟回身,撿起一塊磚頭般大小的石塊,遞給陌生女子,“我撬開一條縫時,你將石塊塞上!”
陌生女子在接過石塊後盯著楚江童的眼睛,還下意識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臂。
楚江童點點頭,讚許地笑了一下。於是,再次雙臂運力,嘿——只見手中驌驦陰陽戟當地一聲,嵌進“石門”中間——
呀——嗨——石門吱吱呀呀地開了一條縫,迅疾雙腳猛力蹬地,擰腰旋身,嘿——石縫漸張,彷彿有萬鈞回彈之力,正以閃電的速度與自己拼命抗衡!
“快!塞石……”
陌生女子戰戰兢兢地雙手一拋,因爲她力道柔緩,石塊無力地塞入石縫,只夾住石塊的一角,咔嚓,石門如同一張大白鯊的巨齒,將石塊“咬”碎。
楚江童眼疾腳快,一腳勾起石塊,往上一彈,就在自己鬆戟的一瞬間,石塊穩穩地塞在石縫間——石門張著一條四指來寬的縫隙,裡邊黑黑的,神秘莫測。
楚江童鬆一口氣,周身已是大汗淋漓。
陌生女子直到此時,或許也不明白,這個年輕人哪來這麼大的力氣!對著一塊巨石用這麼大力氣又做什麼?
楚江童從她狐疑的目光中猜測出:當初,她是被赤毛怪物挾抱而來,根本沒經過這條密道,也充分說明,赤毛怪物也不知道這條密道。
本來嘛,它是個不人不鬼的怪物,哪會喜歡什麼機關?它的粗獷野蠻,纔是在這大自然中存活下去的生性資本,難道還需要這些技巧嗎?
山川峰巒,它都能如履平地,太可怕了。
此時,楚江童居然沒了接下來的辦法,望著冷冷的一條石縫,驌驦陰陽戟只能磕開石縫,卻沒法再發揮更大作用,怎麼辦?調皮的望一眼陌生女子,好像首先被自己剛纔的莽撞和愚蠢給扇了一耳光。
陌生女子被動地盯著他和石縫,真不知,這個年輕人會調集來什麼工程機械?
恐怕,唯有工程機械纔能有個——接下來!
就在這短暫的間歇裡,楚江童心裡越來越緊張:在揮戟磕掰石門時,就有過顧慮,聲音在山峰間一定會被傳出好遠。因此,只有短暫的聲音,纔是最安全的。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突然,一聲吼嘯從林子裡直衝而來,咔咔咔……掰折樹枝的響聲,如風似雷。
不到半泡尿的功夫,便看見一條大大的黑影猛地飛彈而落。
陌生女子本能地一下縮進楚江童的懷裡,他一手抱住陌生女子,單手握戟而視,一股憤怒騰地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