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被來者驚醒,睜眼一看:眉月兒!她顫顫微微地站在面前,一身灰塵,發(fā)髻垂散,臉上汗水涔涔,眼神中一股疲憊與不安。
楚江童翻身擁抱住她:“眉月兒,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
眉月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出了詳情:
半夜時分,老婆婆夢見虎兒滾下了山崖,便翻來覆去難以入睡,就去草房外默默坐著。自己擔(dān)心她受寒,扯了一件棉衣,欲要去為她披上,還沒有邁出腳,就聽見古柏公公聲嘶力竭地喊道:“眉月兒,帶老婆婆快跑!”
這一“嗓”子,甚是一驚,循聲望去,只見古柏樹上吊著一條白影子,慌忙抽簪,狠狠甩去,可是,這白影鬼功力異常,手一伸,老婆婆便被提離地面,根本不屑與我對戰(zhàn),提著老婆婆便向山里晃去。
受了傷的古柏公公,讓我趕緊來找你,本想先奪下老婆婆,便追去拼殺,可是……
楚江童一邊穿衣服一邊說:“白影鬼故意掠走老婆婆,想以此引你我前去,將我倆一并抓住,來,先洗把臉,換件衣服,再想對策!”
眉月兒匆匆洗漱完畢,楚江童已經(jīng)穿戴整齊,刷——抽出玄武霸天劍,擦拭幾下,啪!扣入鞘中。
蟾藏崮主峰下的石龕處。
東方微明,云霞絢麗,鳥叫聲在清晨的黯然光亮中顯得清脆別致,仿佛來自竹笛的奏鳴。
楚江童冷目如霜,盯著石龕,久久不動。這次面對的高手,比以往所斬殺的各個惡鬼,技藝更勝一籌,他不僅來歷不明,功力深厚,更有著一股令人不可琢磨的冷漠與鎮(zhèn)定。
山峰間,群鳥醒來,一層層干冷潔白的晨霧,將人的審美驟然升華。可是,石龕內(nèi)的神秘鬼影,將原本的祥和與美妙蒙上一層恐怖色彩。
這石龕已經(jīng)在此千百年,山間特有的潮潤空氣,伴隨著白日陽光的炙烤,仿佛大自然之間互相滋生的陽光與雨露的沐浴,寒來暑往,石龕內(nèi)外,呈現(xiàn)一派清潔靈秀之色。
他倆悄無聲息,默然期待,東邊的日頭,尚未露臉,山巒間,便已經(jīng)鍍上一層色彩艷麗之色。
正在這時,山峰上嗖地躍出一個瘦小的黑影,連躍幾下來到石龕處,四下看看,急忙離去。
楚江童捉著眉月兒的手,因為緊張,她的手心汗液沁沁,“走!跟著他……”
小黑衣鬼,頭戴斗笠,以紗遮面,柔肩細(xì)腰,腳步輕靈。正是去畫室里偷走假白蝶兒的黑衣鬼!一看便知,他的功力并不深厚,疾跑了一會兒,便氣喘吁吁,倚在一棵樹下歇息。
小黑衣鬼歇了一會兒,抬腳欲要走——楚江童已站在他面前!
他被動嚇了一跳,稍稍向后縮了一下身子,但已經(jīng)感覺到身后走來的眉月兒。
楚江童抱臂而擋,一臉的冷漠。
小黑衣鬼應(yīng)該掂量出雙方的實(shí)力懸殊,沒有要動手的跡象。
楚江童的眼睛,雖然不動,他的手腳反應(yīng)已經(jīng)盡收眼底。
突然,小黑衣鬼向一側(cè)飛腳而逃,楚江童旋身而追。就在這時,小黑衣鬼手中一撒,甩來一只明晃晃的武器,似是虎爪一般,爪尾處,穿著一根細(xì)長繩。
這種兵器,武林中稱“飛虎爪”。爪趾奇銳,能撕皮裂肉,既是一種傷人暗器,又是一種爬巖躍墻的工具。爪的關(guān)節(jié)處,皆可以活動,抓住物體后,只要手一扽,爪趾便緊緊收縮,越扽越緊。
楚江童并不射閃,待飛虎爪到來之際,一把抓住爪柄,順手往旁邊一扯,小黑衣鬼便撲通摔在地上,他躍起身,拼命奔逃。
眉月兒將要去追,楚江童一擺手,隨即手一揚(yáng),飛虎爪飛向小黑衣鬼頭上的斗笠,一扯,斗笠便拉到手中,小黑衣鬼頓時雙手捂臉,一縷長長的頭發(fā)垂散而下。
楚江童劍到人到,一劍撥開他的雙手:佳勃?
眉月兒驚得差點(diǎn)叫出聲來。
“佳勃姐,你為什么在這里?是為白影鬼賣命嗎?”
佳勃并不說話,雙手垂著,還在為剛才的被追驚魂未定!數(shù)日不見,她已經(jīng)瘦得不成樣子,與往日大相徑庭。
眉月兒低聲問道:“小佳荒呢?你把他放在哪里?”去握住她的手,她使勁抽開,淚光盈盈,低下頭,似有萬般苦衷。
楚江童慢慢將斗笠和飛虎爪還給她。
“佳勃姐,告訴我,白影鬼要白蝶兒做什么?你與他之間有什么交易?”
佳勃終于開口說話:“他要白蝶兒干什么,我哪里知道?我與他之間的交易——小佳荒被他搶去了!”
“什么?小佳荒被他搶去了?為什么?”眉月兒忽地站起又蹲下,“難道,他搶去孩子是想讓你聽從他的安排?”
沒等佳勃回答,楚江童便說:“他搶你的孩子,并非為了某種交易,是另有目的?”
楚江童等于替佳勃做了回答。
“只要我偷到白蝶兒,就還給我的小佳荒!”
“小佳荒被他擄去幾天了?”
“五天了”佳勃記得清清楚楚,“那天夜里,我正在睡夢中,一覺醒來,看見一條白影晃閃而來,那手一伸,小佳荒便被吸了去,唉……也不知我兒子現(xiàn)在怎么樣了!楚江童,我求求你,幫我救回孩子?”
“你縱然不求我,我也會幫你找回小佳荒,這個白影鬼你認(rèn)識嗎?以前見過沒有?”
佳勃仔細(xì)想想:“沒有,從沒見過!我在此找過他無數(shù)次,卻不知他究竟住在哪里!但敢肯定,就在這石龕附近……”
佳勃的出現(xiàn),為楚江童和眉月兒帶來的并不是什么謎底,而是一個更為未知的謎面。
楚江童讓她倆先暫時躲起來,自己要單獨(dú)想辦法,眉月兒不同意。
“目前,我們是暴露在明處,一旦被黑影鬼發(fā)現(xiàn)佳勃與我們在一起,那孩子的安全還有可能得到保障嗎?再說,白影鬼若是拿小佳荒作人質(zhì),我們只會更加被動!”
眉月兒想想也是,只好與佳勃先回了小草房。
楚江童攀上山崖,坐在一棵巖柏之上,向下方的石龕處注目而望。
心中的壓力很重:白蝶兒——老婆婆——小佳荒——將三者排列在一起,竟然產(chǎn)生了一個異常詼諧融洽的場面:老婆婆抱著小佳荒,追著白蝶兒樂呵呵地跑來跑去,小佳荒高興地伸手亂舞……
如此和諧的一個場面組合,居然是一個陰謀的集大成者,究竟是這個和諧場面營造著一個陰謀,還是一個陰謀無意間營造了這個和諧場面?
楚江童用藝術(shù)與文學(xué)的角度,將三者拆開組合,再組合拆開。
紅紅的太陽,騰出山巒,不一會兒,便泛出金黃的光芒。
躍下巖柏,徑直落于石龕邊,仔細(xì)察看著四周,皆無可疑洞穴。
望著石龕內(nèi)的西王母石像:目光溫柔,散溢著普度眾生的欣然神采。她的表情中斂收著一種灑脫的笑!這便是古人藝術(shù)之精湛,一鑿鑿下去,鑿出了人間的愛意綿綿,慧心廣施。
楚江童不禁油然生出萬般敬意,忙跪地乞拜:“西王母,幫我找到小佳荒、老婆婆、白蝶兒……”
拜畢,彎腰進(jìn)了石龕,仔仔細(xì)細(xì)地搜尋著。
猛地,腦海里出現(xiàn)一個記憶碎片:蛇蟲谷中的草房內(nèi),那一尊小小的石佛內(nèi)的機(jī)關(guān)!哦!于是,手指在石像身上,摸著摸著,突然,身后無聲地開了一條寬窄可鉆的縫!
若不是早有防備,差點(diǎn)被閃進(jìn)去。
洞內(nèi)黑黑的,靜悄悄的。
楚江童躍入洞內(nèi),腳下磕磕絆絆,這蟾藏崮大山里,究竟還有多少匪夷所思的山洞啊!
邊走邊想,怪不得白影鬼到了這石龕處就不見了蹤影,原來有這么一處機(jī)關(guān)呢!自己的疏忽有兩種原因:一來,這是供奉西王母的石龕,凡人哪能亂進(jìn)?二來,石龕內(nèi)的墻壁毫無縫隙,不觸摸機(jī)關(guān),無論如何也發(fā)現(xiàn)不了墻上的秘密。
往洞內(nèi)走,先是經(jīng)過一條窄窄長長的巷道,不多遠(yuǎn),眼前便豁然開朗,亮如洞外。
這光亮是由一條條發(fā)光的石鐘乳映出的,一條條石鐘乳垂泄如滴,參差倒垂,有的晶瑩剔透,色彩斑斕,有的鋒利如劍,奇妙絕倫,美不勝收。
不禁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全躲在這兒呢!
過了鐘乳林,便聽見嘩嘩水聲,抬頭駐足,一尊高高的鬼面石,眼如洞穴,清冽的泉水從“雙眼”中漫流而下,仿佛一只鬼在不停地流淚。
啊!有意思!這洞里的一切,均是大自然的無意造化,并非人為。
鬼面石后邊,便是一片開闊地,一泓天然形成的水潭,深不見底,水潭四周,犬牙交錯的怪石,或鷹或鶴,或牛或騾,惟妙惟肖。
路一轉(zhuǎn),向北而去,一路上,盡是松軟的淤土,并不潮濕,踩在上面,猶如走在沙灘上。
正走間,眼前一晃,定睛細(xì)看,是掛在路邊的兩具尸骨,無風(fēng)而動,骷髏頭骨,兩顆黑黑的窟窿,令人驚懼。
楚江童沒動他們,而是悄悄前行,心里不免一陣緊張:好像到了洞的中間了,白影鬼也該在這里的!小佳荒、老婆婆、白蝶兒、我要見到你們了。
楚江童深吸一口氣,慢慢呼出,手握劍柄,閃在洞壁,一步一步向前而去。
吱——
突然,當(dāng)空發(fā)出一聲怪異地叫。
四顧搜尋,沒看見什么東西,繃起周身的神經(jīng),判斷聲音的來源。
叫聲過后,四周靜寂,一片空空地可怕氣氛。
撿起一塊石子,向前丟去!啪!并無反應(yīng),再丟一塊,啪!石子彈跳起來,落在地上,向前滾去。
呼——
一陣風(fēng)聲,直沖而來兩團(tuán)大大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