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月兒愁眉不展:陳鳳嬌時常發作,楚江童又中了奇毒,斗笠鬼躲入深山,不見蹤跡。
楚江童左臂上的傷口,散發出一種奇怪的氣味。他的臉色逐漸蒼白,原本的血色正一點點退去。
眉月兒在他身邊默默守候,目光中抖弋著一股無以形容的——痛。
老婆婆正在問古柏公公,他也連連喟嘆:“這陽間人中了陰世的奇毒,爲難煞人哪!斗笠鬼啊斗笠鬼,撕碎你也不解恨啊!嗚嗚……”
古柏樹幹脹得粗粗的,看來它也動怒了。
楚江童漸漸昏迷,言語卻不含混,兩行清淚悄然滑下,眉月兒使勁地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已經用不上力了。
“眉月兒姐姐,若是此劫難逃,來生再與你延續情緣,你我情緣深厚濃切,真心映日月,佳偶耀天地,啊!我走了之後,將我葬於爺爺的墳邊,日夜守候他老人家,也好做個伴兒……”
言語漸漸模糊,若有若無。
眉月兒伏於他身上,心如刀絞,淚落如針。
陳鳳嬌拼命地掙脫鬼絲網,蹦竄過來,伏“屍”大哭。
老婆婆突然呆了,自言自語著跑去古柏樹下,拍著枝幹:“古柏公公,快救救孩子,求您了,求您了……”
古柏樹猛烈晃動幾下,隨後松葉紛紛垂落,默默地,默默地……
眉月兒彷彿依然能聽到他的心跳,震如滾雷,再細聽,平平淡淡,毫無生息,啊!眉月兒摸一下他的脈,似有似無,異常微弱。眉月兒突然擦乾眼淚,站起來,目光“插”向遙遠的羣山諸峰,擲出一句堅硬無比的話:“你們好好照顧他,我去弄解藥,兩個時辰內必然回來!”
老婆婆和陳鳳嬌愣了一下,繼而又抽答起來。
恰恰在這時,一朵雪片一般的精靈物飛來,直衝楚江童的頭部,佇立於他的髮絲之上。
白蝶兒!
眉月兒無限哀傷地望著它,難道,你也感覺到楚江童臨難了?白蝶兒啊白蝶兒,你可否知道,解這奇毒的秘方啊?
白蝶兒向眉月兒飛來,棲於她的手心,隨後便劇烈地抖動翅膀:“白蝶兒,你有辦法嗎?快帶我去!”
白蝶兒隨後低首垂立,好像特別無奈。
“白蝶兒,咱不必難過,一定有解藥,我們一定能找到!事不宜遲,快走!”
眉月兒握簪向雞冠峰而去。
山峰半山腰中的那個洞穴,一定就是斗笠鬼的棲身之地。
山峰高入雲霄,從谷底往上仰望,小小的洞口,只有碗口一般大。如此的高度,自己的功力根本沒法躍上去,再說這巖壁,光滑如冰,攀爬也不可能做到。
地上,扔著一些雜亂的人畜骨頭,七零八散的,異常恐怖。
正在危難之時,白蝶兒振翅而飛,一會兒便飛上了山峰中間的洞口,過了一會兒,便飛回來。
“白蝶兒,可惜你不會說話,沒法告訴我山洞內的狀況,唉!斗笠鬼在裡邊嗎?”
白蝶兒微微頷首。
眉月兒大吃一驚:“白蝶兒,斗笠鬼在還是不在?”
白蝶兒再次頷首!
“啊!小精靈,能不能想辦法,將我帶入山洞中?”
白蝶兒抖抖翅羽。
眉月兒自言自語道:“唉!我要是一隻蝴蝶就好了,飛上去,偷出解藥!”
白蝶兒似乎聽懂了她的話,趕忙再次飛身而上,眉月兒低聲叮囑:“白蝶兒,小心!”白蝶兒轉眼便沒影兒了。
眉月兒隱在山峰下,焦急地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絲毫沒有白蝶兒的動靜!她又去周圍轉了轉,仰頭而望,山峰獨立,除了這光滑的巖壁可入洞裡,並無其它路可循。再次踅回,駐目仰眺,白蝶兒還沒出來,她急得團團轉,不時閉目爲楚江童祈禱!
時值寒冬,處處積雪,將周圍鎮得涼氣襲骨。
剛纔的疾奔,汗液由熱變涼,更覺得奇冷無比,她搓著手,輕輕跺腳,心想:如果白蝶兒再不出來,自己就要以簪戳壁,能不能上得去,也要試一試。
眉月兒正在心焦神慮之時。
撲通——
從懸崖上滾落一隻布袋樣的東西,啊!不好,眉月兒趕忙閃身,出於本能,伸手一接一推,一個麻包落在地上,自己這一推,減輕了它下墜的速度,麻包裡有個實實落落的東西,好像是人。
無疑,這東西是從山峰之間的洞口扔下來的,爲什麼扔下來?
周圍白骨爍爍,看不出是人骨還是鬼骨,更有一些大塊的牛羊等畜的骨頭。
眉月兒將這剛落下的麻包與這白骨聯繫起來,更是觸目驚心,膽寒魄散。
這些惡鬼,一定要滅了你們!
眉月兒伸簪挑開麻包繩,隨後看見一雙大大的腳丫子——她驚得閉上雙眼,心劇烈顫抖起來。唉!好歹也將這屍體掩埋了吧!於是,以簪刃劃開麻包,活脫脫露出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來,遍體鱗傷,血污模糊,只是臉上還尚且有幾處未傷的地方,仔細辨認,越看越熟悉,越琢磨越陌生……
難道是他?
啊!天哪!眉月兒驚叫一聲:姜志雄!
來不及多想,趕緊試試鼻息,尚有餘氣!快!爲他補氣!隨後,她不假思索地坐下來,手掌運功……
也許,正是因爲剛纔,他墜地的一瞬間,自己用力推了一把,無形之中,使其免於被重摔而死。
一會兒,姜志雄醒來,望一眼周圍,聲息柔弱地說:“眉月兒!我本想詐降,入了山洞,搶奪那解藥,卻不料,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眉月兒驚奇地問道:“姜志雄大哥,你知道楚江童中了奇毒?”
姜志雄點點頭:“白蝶兒去找過我,其實,它去找你時,我們已經來了,現在,白蝶兒被斗笠鬼捕住了,他已經知道你在這裡,若是讓你入洞,千萬別上當,這惡鬼……”
眉月兒急急問道:“斗笠鬼真有解藥嗎?”
姜志雄擦著嘴角的血跡緩緩點頭:“有,只是隨手攜帶,無法奪來,若是等他睡了,只怕來不及了……”
眉月兒想了想,攏手喊道:“斗笠鬼,你有什麼條件,我答應你!”
喊聲震盪山谷,久久迴繞。
一會兒,高高的洞口處,站著一個小小的影子,正是斗笠鬼。
他抱臂悠閒地向下俯瞰,朗聲說道:“這陰世中,有三股強勢,一股爲王賁,一股爲鄭袖,我爲一股,前兩者生死未卜,存亡無證,我——斗笠義軍,勢如雨後春筍,鏗鏘而立,縱然他們兩股勢力,尚且存於陽間,也不是我對手,哈哈哈,眉月兒,你因何投入陽間?若歸順於我,做我的洞穴夫人,就給你解藥!”
眉月兒柳眉倒豎:“先讓我上山洞,再做交易!”
斗笠鬼拂擺衣袖,說道:“眉月兒,別跟我耍心計,我放下懸梯,看看你能否上的來!”
隨後,一條長長的懸梯飄下來,貼於巖壁上,眉月兒提足便上。
姜志雄喊一聲:“眉月兒,不要,他在騙你!”
眉月兒扭頭回望,目光如水:“志雄哥,只要能討到解藥,死不足惜!待我拿到解藥後,煩勞你強撐傷體,將解藥給楚江童服了!告訴他,我們重生後再續情緣!”
說完,她義無反顧,扶著懸梯,噔噔噔……
向上攀去!姜志雄涕淚漣漣,哭拜於地。
眉月兒眼望上方,腳腳踩實,離洞口越來越近。
突然,從洞口跳出幾個斗笠鬼卒,手握圓木,呼啦啦擲下。
眉月兒左躲右閃,急急而上,誰料想,圓木源源不斷,密不透風,一根圓木擊中她腳尖,啊……
她滾下山崖。
姜志雄過來攙扶,“眉月兒,你受傷了,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吧!”
眉月兒拍拍身上的雪,毅然而上,揮簪疾躍,一會兒又滾下一些圓木,她再次被砸下來。眉月兒一句話也不說。目光冷漠而堅定,再次攀上懸梯……
洞口處,突然停止往下扔滾木。
眉月兒身體搖搖晃晃,艱難地一步步而上,她已經忘記了疼痛,忘記了生死,忘記了洞口的斗笠鬼,一股堅忍不拔的意志催著她一步一步,緩慢地向著上方攀爬……
姜志雄驚呆了,嘴角抽動,眼裡流露出無法表達的深深敬畏。
眉月兒輕飄飄的身影,如一片絹兒拂於懸梯上,稍有不慎,便會無聲飄落下來。
姜志雄不禁感嘆:難道,這就是人與鬼之間得深深情緣?催人淚下,令人仰慕啊!
眉月兒氣喘如風,終於到了山洞口。
斗笠鬼臉色青白,居然惱怒起來:“哼!對一個陽間的落魄畫家,卻要寧肯犧牲自己,救他性命,可悲可嘆!”
眉月兒孑然而立於洞口邊緣,山風呼嘯,裙裾飄拂,冷眉寒目,釋然若融。
“你作爲一個鬼界的斗笠義軍首領,言出當必行,行舉應有依。我答應你,給我解藥,就做你的夫人!”
斗笠鬼手託鐵籠,籠內白蝶兒索索而抖,它緊張地望著眉月兒。
“你真願做我的夫人?”
斗笠鬼猙獰地臉上閃過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