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跟隨紅衣少女去了她的臥室——跟娘娘的寢宮差不多。室內香氣繚繞,披綾掛緞,流蘇如淌,珠翠玉鉆,琳瑯蔚然,令人驚嘆的同時閃出幾許膽怯。楚江童從沒見過這樣的奢華裝飾,簡直不好意思進入。
紅衣少女倒是挺隨意,不僅沒有把這里看得多么華貴高雅,而且還有種十分厭倦的情緒。她向楚江童招招手:“楚哥哥你快來看,進來嘛!”
她有意讓楚江童進她的臥室中,他卻略有幾分猶豫,畢竟這是閨房,男士止步的地方,雖然這是在冥世中。可紅衣少女哪有那么多顧忌?她一把拉過楚江童的手,同時拉開一個精致的化妝抽屜,取出一方雕滿玉石的錦盒。
楚江童望了一眼便接過來,卻不知怎么打開它。
紅衣少女搖搖頭,迎著楚江童清澈孤傲的目光:“我也不知怎么打開它,好像沒有鎖扣。”
楚江童將錦盒放在桌子上,坐下來,仔細觀察著它的開啟處,明明看到一條縫,四周卻沒有任何鎖扣。正翻看著,感覺一縷長發掃到自己的額上,心里一驚,紅衣少女的身子和臉已經輕輕貼來。楚江童心撲撲直跳,略有些尷尬,也許也許……
“噢,紅衣妹子,我去拿鐵戟來試試吧!”楚江童將骕骦陰陽戟放在了門外,煞氣重的東西哪能帶入她的臥室?尤其是兵器。紅衣少女笑笑,去了門外,將骕骦陰陽戟提過來。而此時,楚江童眼前的錦盒已經無聲而開。
“啊!打開了打開了!你怎么打開的?”紅衣少女驚訝地盯著桌上的錦盒。
“我也不知道……”楚江童搖搖頭,緊緊盯著錦盒內。里邊黑黑的,好像聚了一團青煙,晃晃閃閃,似動非動。楚江童和紅衣少女同時警惕地盯著那一團青煙,有點不知所措,香煙殼一般大的錦盒里唯有這一撮青煙,奇怪了。
突然,這一團青煙從錦盒中颼地飛出,速度極快,楚江童本能地咔吧一下扣緊錦盒,可是已經晚了,那一團青煙迅速向門外飛去。楚江童冷不丁看見它最后的形態,并非為煙霧狀,而是毋自生出了一條條細細的爪子和胖乎乎的身子,并不是很大,跟嬰兒的小手一般。
紅衣少女沒鬧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她只看到那一團青煙在錦盒中的時候,卻沒有看見它最后的幻變形態。楚江童閃身躍出,那黑黑的東西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令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一定是一只信號冥物!沒看清它究竟是什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它去找那主“人”了。可能……不用多久,這座豪宅就會被鬼卒包圍。
“怎么啦?楚哥哥你發現了什么?”紅衣少女不安地盯著他的眼睛,自從第一次與他認識,心里就有點怕他,自己的感覺沒錯,這個年輕人非同尋常,不僅有著迷一樣的外表,他的內在智慧更是讓人震顫。
“紅衣妹子,聽我說,這冥物已經去報告主‘人’了,它會在主‘人’面前說你遇到了危險,噢,但愿它不會講話。這樣吧,快找一根繩子給我……”楚江童考慮到這是冥世,他們的“出警”速度會非常特別,自己的防備必須越快越好。
“找繩子做什么?”紅衣少女沒法意識到真正的危險或許此時已經到了大門外,當然,主人此時回來會更喜歡躍墻而入。
“別問為什么?”楚江童找了找,并沒有繩子,“噢,對了,把你的絲襪脫下來……”
紅衣少女臉一紅,低下頭:“干嘛不在這里住一宿?”
“噢,不!恐怕連你自己在這里也沒法住下去了,來……哎喲,這么難脫!”楚江童將她的絲襪用力扯下,拽了拽,“……誰說我們陽間的產品假冒偽劣多,瞧,它可是彈性極好,還是女人用品工藝過關。來,讓我把你捆上,聽著,如果主人回來問你誰來過,就說一個鬼賊,把法西斯東條英機的樣子描繪一番他就會被騙過……”
紅衣少女有點懵,雙手被捆起來,她不解地盯著楚江童:“最好你別真的一走了之,我還要跟你回陽間!”
“當然!這是回陽間的——特快列車……”楚江童將臥室中的所有抽屜拉出來,摔在地上,又故意將床鋪翻亂,再看一眼紅衣少女,感到這樣有點不太合適,只好再將被褥抻平。細節有時候讓人改變對她的信任。這才奔向紅衣少女, 吻她一下,“祝愿我們能夠訂到兩張臥鋪車票!”隨后飛奔出門。
紅衣少女被楚江童的這一吻搞得神魂顛倒,腮上還彌漫著一股堅硬的香煙味:“呸!不帶過濾嘴的香煙,這家伙喜歡揪掉煙嘴,嘻嘻……”她再次自我陶醉地笑了。
紅衣少女在陽間時非常聰明,更是非常警惕,自從來到這冥世化為鬼之后,好多優勢被無情退化。這可惡的寂寞,讓“人”都快成木頭了,直到楚江童的到來,才喚醒她青春的心潮,對幸福快樂的向往。當然,直到此時才弄明白楚江童的全部詭計。也夠慢的。
這家伙去了哪里?噢,天哪!他又到另外的房間里摔砸去了,倒也過癮。想想自己,如果現在還活著該多好,如果壓根不認識自己的表哥“老板”該多好,可是一切都晚了,有時候,災難與命運不僅僅取決于本身的起點,更重要的是自己對選擇的把握。選擇了錯誤,才導致進入這冥世化為鬼魅的噩夢。
門外冷冷清清,寂靜得讓人絕望,自己在這種絕望中煎熬了太久太久,真不知什么時候如楚哥哥所說,坐上通向陽間的——特快列車!天哪,他可真會開玩笑,連鐵軌都沒有,怎么辦?噢,比喻比喻,腦子真是生銹了,這可惡的冥界!
突然,門口一閃,只見進來一雙白色布靴,把她嚇了一跳,望著地上兩只恐怖的白靴大叫。
“噢,寶貝別怕,主子總是要求我,如果不稀罕自己的雙腳就干脆剁掉它們,我的雙腳比腦袋都重要,不是嗎?告訴我,誰來過……”白色布靴在房間里挪來挪去,有點納悶,“屋子里被搶劫,你的自由被控制,還有,另外的房間里,主子的用具被摔砸一光,那個非常可惡的鬼盜是個摔砸狂,還好!你的魅力他沒來得及發現,床上的被褥沒被弄亂。知道嗎?這是主子讓你在這里繼續住下去的唯一條件,他的眼里揉不進別的男鬼,懂嗎?”
紅衣少女哆哆嗦嗦著說不出話。
“你好像被嚇著了!好了,你是新來的,冥世中比這更可怕的事還有很多很多,來!我為你解開……噢,這是什么繩子,彈性都快比得上冥絲鬼網了,我倒是應該向主子奏報這項技術……”
紅衣少女被這個白色布靴鬼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幸好,不說話挽救了她,差點就說出楚江童來過了。
白色布靴鬼將另一只錦盒放在床上,兩只靴子在地上悄悄移動:“這只可愛的冥界寵物去向我描繪過,一個長得很帥的家伙打開了錦盒,我猜測到你雙手被捆著,你那魅力的口條是沒法打開它的。好了以后注意點,鬼盜偷走任何東西都不重要,只要別把你偷走了,主子很看中你。噢,這個可恨的‘磚家’,竟然讓我的手下加鐘點工去收拾那些碎裂的家俱,可惡!”
紅衣少女晃晃悠悠地跟去了客廳,十幾雙白色布靴正在干活,她心里好笑,也許此時楚江童就在院門外,不好說,這家伙太會出奇不意了。紅衣少女看了看便默默回了臥室,還沒坐下呢!楚江童便從床下爬出來,笑嘻嘻的。
紅衣少女被嚇了一跳:“你……你……一直在這里躲著?”
楚江童扭扭有些酸的脖頸:“這是最安全的地方,包括在陽間。噢,不過僅限于如此性質的娛樂活動,男女之間另外的事最好別往那兒躲。他們看來一時半會兒不會走,正好我盤算一下!”
“怎么?你這一次會帶我走嗎?”
“不,紅衣妹子,車票很緊張,下一班車好嗎?不過……這里可能是我要來投宿的地方!”楚江童一邊說著一邊向門外留意。
“那好!那好!”紅衣少女的表情由緊張變為放心的笑。女人怎么這么好騙呢?
突然,楚江童颼地躲到壁櫥后面,剛剛躲好,地上便走來一雙白色布靴。楚江童悄悄斜眼一看,白靴頭上有幾顆黑色的圖案,跟剛才錦盒里的黑色冥物差不多。白靴靜了一會兒,然后一只靴子歪了一下,好像坐在了地上——看來他也不放心床下。
“這樣吧!寶貝,我們該回去了,如果再有類似的‘磚家’來行盜,你最好告訴他,只要不摔砸東西或是將家俱搬到門外去砸,可以多補給他一些冥幣,好啦,我的手下要補夜宵了,保重!”
白色布靴離去。
紅衣少女連動也沒動。楚江童搖搖頭,冥世也他媽的太殘酷了,一個多么聰明能干又惡名昭彰的壞女子,轉眼變的如此木訥。
“紅衣妹子,你多保重!”楚江童遛去門口。
“楚哥哥你怎么可以模仿一個白靴鬼的道別方式,應該換一種方式,我是說……”紅衣少女不滿地盯著他,眼睛里有一股濃濃的期盼。
“啊!這就是我對異性朋友的巔峰道別動作——”楚江童說著,伸手握住她的手……目光中卻一下子充滿留戀和不舍,他怕冥世通向陽間的車票真的要告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