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北燕阜陽及葉城兩地發出懸賞通緝犯的通告。
阜陽太守麾下的十八鏢旗其中十三人死于兩男一女之手,城門外處張貼著公告,以及根據某些民眾目擊所畫出的畫像。
阜陽城的城門更是加強了三重防衛,但凡過路者皆要出示路引及通關文諜,并有證明人簽字,方才入得了城。
這阜陽雖偏于北燕首都洛城,但也算得上的富饒之地,又因阜陽太守是當今掌權者陳懷鏡的小舅,故而兵力與駐防更盛于其他地方。
雁丘三人站在城門外,手中拿著昨日潛入葉城太守家,以毒藥十全大補丸威脅,讓葉城太守親自簽下的五張通關令,冷冷一笑,對著身后不遠處的某商隊隊長道
“出發吧”
這日來的路上遇見了因阜陽戒嚴,而被攔截在城外的一戶商隊。
雁丘二話不說將手中一張通送路引塞到她手里
“你若愿意帶我們入城,這葉城太守親簽的路引便你的。”
那商隊隊長楞了楞,看了一眼那文諜之上的人數“這才五個人,再加上你等三人,我們還有五人入不了城。”
雁丘道“你們應該是將這車東西拉進城內賣給商戶,然后再出來吧,反正都要回來,你們兩人一樣可以干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若是行,那就走,不行,你這幾車貨估計就廢掉了。”
那隊長躊躇片刻,想了想,對著身后那人道“叫阿大跟著,你們拿三套衣服出來,給這幾位換上。”
這商隊長年行走于各國,對這種江湖之事多少有些了解,并不多為何這三人明明有通關文牒為何不入城,想來是有什么不不能說的事情,問多了也麻煩,還不如借他們的便利,自己也入得了城,只不過稍累一些……
那隊長,對著剩下五人道,三日后你們去城外十里坡上的驛站等著我們。
說著便給了幾輛空馬車,讓他們離去。
改裝后的三人。
黝黑臉長胡子的車夫,小五。
一身青衣,頭戴斗笠的毀容管家,羅迦。
一身青衣紅臉長眉的車夫二號,雁丘。
五人行至阜陽城門前,被那守城依依拿著畫像對著看,那商隊隊長,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那畫像,嚇得身體一震。
雁丘在車后看見后,心下一緊,后不經意的扣在了腰間那把匕首上。
遠處的一群弓弩手正整裝待發的向著城門外走來,想是換防,而此時只城門內外便有步兵三十人上下。
立馬就有人上前來拿著三幅畫像同他比對,一人猛的對著那商隊隊長狠狠踢了一腳
“你他媽的抖什么抖。”
那商隊隊長立馬陪笑
“訪死該列,各位官爺瞧我這人膽子小,從沒見過殺人犯,如今看見了到是嚇的不輕……讓官爺見笑了。”
說著便從袖子里順出一塊碎銀子,到踢他那守城的手里。
那守城咧嘴一笑,背著人顛了顛
“行了,知道你小子膽小,不行查了,放行。”
商隊隊長用袖子擦擦汗,點頭哈腰道“是是是,多謝官爺多謝!”
幾人稍松了口氣……
是夜
更鼓響了三聲后,阜陽城東一處客棧外便有一人影飛走,一起一落間,便消失于屋檐之上。
而在那人剛剛消失的地方,一男子輕飄飄的自客棧后窗外飛出,靜靜的看著那消瘦身影所向之地,明眸輕轉,對著身后也跟上來的一稍矮身影道“你確定她不需要幫助?”
身后那稍矮一點的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嗯,應該不需要,我想只有讓她親手解決,她心里才會好過些。”
一高一矮的身影正是潛入阜陽城內的羅迦與小五。
羅迦攏了攏衣袖“正義心太過,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五抬頭,黑色的眼睛像極黑之夜照亮一方的星辰
“她說過,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能放棄自己的原則和底線,這是我們生而為人的根本,若是丟了,那便與畜生沒什么區別。”
羅迦不理會他言語之中帶的諷刺“這么義正言辭確定像她說的,那么做個觀眾,總不至于不行吧。”
小五抬頭看了看遠方,目露一絲擔憂“嗯,走吧。”
說著便要轉身下屋檐。
羅迦輕甩衣袖子,一下系在了小五的腰上,提氣一抬連帶著那少年一起飛在長風里,速度之快令人咂舌,這是小五第一次見識到如此之快的輕功。
竟然比上次眉黛山上鳳蕭的速度還快了不止一倍,他清了清嗓子“你這輕功真是了得!能教我嗎?”
羅迦嗤笑一聲,話語于風聲里不甚至清晰
“為何要學。”
小五抬頭,試著讓自己高一些“我想能為雁姐姐做些什么。”
羅迦稍稍放慢了速度似不解道“哦,這是為何?”
“因為他救過我一命,我便要以這一生來報答”
羅迦一怔似是沒想到這十五歲少年的嘴里,竟然可以說了情深義重的話來。
他垂眸不語,片刻停在一處高臺之上,指了指前方不遠的太守府
“就在這吧”
他負手而立,衣袍寬大于風中獵獵飛舞,片刻似想到了什么般,眼底露出一絲黯然之色,他抖了抖袖子,扔給小五一塊錦帕
“明礬泡了,以火烤干。”
小五一怔,轉念便想起他剛剛說的那說要學那輕功的事情,高興的捧在手里
“其實你人也不壞,就是怪癖太多。”
羅迦危險的瞇起眼睛,吸了一口氣,看著眼前這有些得意忘形的少年
“什么?”
小五自知失言,悻悻一笑“雁姐姐的原話。”
羅迦點點頭,輕挑了挑眉峰,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話說雁丘因為自己的失算輕敵,而造成了張王兩家十余人喪命于朱世鉸走狗之手,深感愧疚,立誓定要親后宰了那畜生,把尸體掛到城門之上,讓全阜陽的百姓都看看這畜生的心肝是何等顏色。
她一身黑衣勁裝,將自己裹的干凈利落一絲不落,三更一過,便瞧瞧潛伏到了太守府。
來之前便早已打聽清楚了,這朱世鉸原是個京官,后因犯了錯誤,被陳懷鏡政敵彈劾,不得不下放阜陽,一家老小皆在洛城,只身一人到了阜陽,除了那死的還剩五旗的護衛,府上并沒有過多家眷,想來五日前在葉城邊陲被閹,次日派人殺了張王兩家,最近更是大肆招攬江湖人士為保鏢。
雁丘趴在一處門房的屋頂上看著院內外各色濫竽充數的江湖人士,悄悄掀起一片瓦,此門房下正是一處開水房。
她摸出一黑色瓷瓶,順著那熱氣所出之地,刷刷的倒下,那白色粉末遇熱后竟然直接化為民水珠,氣體液化后重力增加,很快重新落回了開水爐子里。
她悄悄將那瓦片合上,靜靜的等著,那東西藥效的發作。
半個時辰后
隱隱傳來打鼾的響聲。
一片漆黑的瓦片之上,忽然動了動。
她將包袱里拿出一塊黑色的帕子,放腰一放,輕抬足尖,便向著那處眾星拱月的臥房內走去……
次日
一條勁爆的消息傳至阜陽城內外大街小巷。
這應該是阜陽城有史以來最為驚心動魄的事件了,新上任兩年的阜陽太守,當今天權傾朝野首相的小舅子,朱世鉸,被人扒光了衣服吊死在了阜陽南城門之上。
晨打柴回來的劉老四出城門回來時,方才發現城門上掛著一具尸體,那尸體全身赤裸,雖是吊死。
但那殺人兇手的竟然將太守的頭發系在了那繩子后面,讓他死也要讓所有人看清他那張臉一般。
朱世鉸平時鮮少露面,故而不認識他的人很多,但這劉老四卻在無意之間見過一回本尊,并深刻的記下了太守的長相。
于是便發生了這樣一幕,一打柴歸來的男子,高呼的指著城門之上的那具男尸道
“快看,咱們的太守大人,被人吊死在城樓上了。”
于是周遭越圍人越多,這些都是底層的百姓,平時生活乏味鄰居家的狗突然懷孕,都有能可聊上幾天的人,突然被這消息驚呆了,更有甚至者,走近一瞧。
“喲,快看,咱們太守大人竟然是個沒蛋的雞!”
一語落眾人皆爭先恐后的起哄著要上墻看看。
直到那內城門內的守城發覺事出不對后,方才將人哄走,帶人親自上了城樓,將尸體放下來,一瞧果然是太守朱世鉸。
那守城的將領待看清楚那尸體后,當即大驚
“親娘的四舅姥爺,快他媽的把昨日守夜值守的人給老子死過來!”
那守城將領本就就嗓門大,這一吼城下的販夫走卒皆聽到了,不出半刻鐘,城內外酒樓茶肆,大街小巷,青樓妓院,談論的竟然不是太守被誰殺了,而是在說那太守竟然是個沒蛋的男人!
更有甚者開始議論那些被迫奉獻出夜權的男人其實并沒有戴綠帽子,因為太守本自就是個性無能阿!
一時之間阜陽城中一團混亂,太守被人殺了,還人不知鬼不覺吊在了城樓之上。
安靜多年的阜陽開始沸騰了。
這消息好靜潭深里水里,砸進的石頭一邊,瞬間驚起千層浪,太守府內的各司掌文書的師爺,阜陽城內的副軍統率緊急召開大會,大會一開便是十二個十辰,其間包括文書如何上報,城內一干事務如何處理,兇手如何追查,由誰來追查,從何追查,等一系列亟待解決的問題。
幾個胡子發白,干了一輩子的文書的師爺,連夜收拾行囊,連當月的俸祿也不要了,逃回了老家,這活沒法干了,死的這太守雖不是個東西,可是后臺硬阿,難保不會那首相大人抓不到兇手,會將毒手伸到他們這里,畢竟一些事情,還是多多少少經他們之手的。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三日后,洛城丞相府接到了阜陽的千里傳書,一緋色飛魚海水紋的男子霍然從椅子上坐起,多年浸淫高位的威嚴讓周身的氣壓也變得稀薄如許。
北燕丞相陳懷鏡,拿著那封火漆密函,氣的發抖,案幾那跪下的隨從唬得連個大氣也不敢喘,誰都知道這陳懷鏡是有名有懼內,怕老婆的主,縱是在外殺伐決斷老虎,回后家那也是只貓。
陳懷鏡掌管北燕這十六載來,身邊只有一個女人,便是他的發妻朱世君,而這發妻母家也只有一個弟弟,便是這朱世鉸。
兩年前朱世鉸當街強暴一未滿十三歲少女,而那女孩竟然當場碰死在墻上,關鍵問題在于這孩子身世也是頗有背景的,竟然是先武清候的外孫女,而武清候向來不喜他的做為,這幾年退居朝后,閑散自處,但也是代表一某個權閥的利益,現外孫女當街被輕薄,一頭碰死了,當然不會這么容易妥協。
這老頭算起來也是個人才,他以雷霆之勢收集證據,一并交到了元輔張文正那里,張文正素來與陳懷鏡不對府,遂帶領文武全臣,共參朱世鉸一本,要求陳懷鏡按律法處以宮刑。
她媳婦聽說后當場要一哭而鬧三上吊阿,從年少未嫁,講到如何照顧幼弟,從自幼喪母,繼母手下討生活到姐弟感情如何深厚,逼得陳懷鏡不得不扛著朝中壓力從輕發落,將他發配到了阜陽。
如今過安穩的過了二年,本想著借著今年阜陽進貢的事,將他再派回來,不想竟然出了這檔子事,是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他聽著夫人如喪考妣的哭聲,著實頭疼,使勁按了按眉心,將那火漆密信扔在一邊,問身邊那人
“西梁國使臣現到哪里了?”
那隨從一聽岔開了話題,便稍稍松了一口氣
“據前方消息稱,這幾日便是快到虞城了。”
陳懷鏡憔悴的抬了抬頭“一應接待讓虞城太守準備好,聽說那十一殿下喜好美人,挑幾個靠譜的身家干凈的送去。”
隨從聽完點頭稱是,便要告退了。
陳懷鏡似以想起什么“等等。”
那隨從方回身。
“派飛鷹騎去阜陽,即刻捉拿兇手。”
彼時
元輔張文正庭院內。
一年過五十的老頭,頭發花白的看著手中的飛鴿傳書,朗聲一笑,便如帶一股浩蕩正氣
“好阿,這是誰做的事,老夫真要感謝他,解決了這個畜生。”
底下人輕聲私語“據傳言說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
張文正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找人留意著,想來陳懷鏡那老匹夫如此懼內,怕也頂不往壓力動用飛鷹騎,你暗中找人保護著吧。能不能逃過還要看那少年的造化。”
老頭子口中所稱的少年,正悠哉悠哉的坐在馬車上,抱著龍貓太郎,目光空遠的反思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