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對著某處虛空道“本王不屑于用此等下作手段來得到一個女人。”
雁丘只覺得那手掌貼在皮膚之上后,剛剛那啃嗜自己的蟲蟻忽然都歡快的叫囂起來,靈臺之外的某一個意識正在她耳邊輕吹,難受嗎?靠近他,便可解那蝕骨的折磨。
她緩緩睜開漫步血絲的眼睛,然后清楚的看見自己伸出的爪子摸向那人清冷的臉。
從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那人高挺的鼻梁,有緊抿的唇線,似感受到了懷中人的動作,他低下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最后一絲清明讓她控制住了自己伸出的罪惡的爪子,這爪子要是真伸出去了,可真是八輩子的老臉都要丟盡了。
她悻悻的將爪子收回,清了清嗓子
“勞駕您給我找個水池”
話一出口便嚇了她一跳,這,還是她的聲音嗎?
那平時雖沒有婉轉似黃鸝,但好歹也算是清朗,如今這一張嘴如何變得這樣媚惑在骨。
雁丘將那爪子慢騰騰的收回來,放在自己臉上,感嘆了下自己還真有聲優的資質。
只聽頭頂那人傳來嘲諷“都這副鬼樣子還這么不專心。”
說罷頭也不回一腳將門踹開,抱著懷中女子飛身上馬。
雁丘聽覺得腰上一力量一收,自己臉朝下,竟然像個麻袋一樣被扔到馬上,隨著馬背的起伏而顛簸,穿耳的長風卷帶起她的發絲,一縷糾纏進了馬咎之上,她頭狠狠一斜便將那縷發絲扯斷。
四肢百骸之上的蟲蟻因三月涼風吹過,稍稍消減了一些炙熱,但小腹處的那股邪火卻依然撩撥著全身經脈。
馬驟然一停,旋即便覺得身體再次騰空,那人抱著健步如飛的向著府中去。
她微微睜開燒的沉重的眼皮,但見此處并非是秦王府,竟然到了城郊一處別苑。
雁丘心中一嘆,算了吧,不行就認命,自己這副德行的,還真想在這封建帝國主義的夾縫中求同存異。
她不敢再擅動真氣去壓制那邪火,物極必反,強極則辱,越是壓制越是反抗。
風里似有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夾帶著水珠。
她剛想睜開眼睛看看周圍,便覺得身體一輕,被人惡狠狠的拋了下去,一瞬間冰涼徹骨的水自四面八方涌進了自己的口鼻之中。
雁丘掙扎了幾翻才堪堪從那水池底下掙扎出來,被這一折騰,丹田之處的炙熱稍稍降一些。
眼睛也不模糊了,腦袋也不像煮沸的開水了,全身血液也不冒泡了。意識漸漸清明了許多。
她掙扎的如死狗一樣趴在水池邊大口喘息,入眼便看見那一角玉色錦竹暗紋的長袍,她摸了摸沾在臉上那一綹濕發,仰起頭看向岸邊那人。
一臉淡漠的看著自己,似參天古樹睥睨浮游螻蟻,那雙古井般深邃的冷眸里,看不出絲毫情緒,一如初見時那般,有驚艷疏離。
那人站在岸邊,看著水中女子狼狽的模樣,語氣淡漠極盡疏離
冷笑一聲“你可真是好命,到底是什么樣的福氣才能擁有你這般幸運,被自己認為的朋友和父親算計至此,還死不悔改。”
雁丘聽著他的冷嘲熱諷,緊緊咬了咬嘴唇,不作聲。
鳳蕭似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你真的應該慶幸普天之下所有天雷滾滾的巧合全讓你一人占了,你的父親為了向我表示誠意,設計你中春藥,以為用你的身體遍可換取朝堂之上地位的穩固,你所相信的朋友為了出城將你誆騙出來與你父親合作為的就是將你送上我的床,怎么樣,有沒有覺得你的人生真是到了普天同慶,天下齊歡的地步。”
雁丘經這涼水一激方才清醒過來,想著之前聽到的那句熟悉的話,想著納蘭瑾瑜臨行前那充滿愧疚的眼神,覺得自己這算是經歷的什么他媽的狗血人生,當即胸口陣痛,一口鮮血噴薄而出,若不是她知道自己并沒有受什么內傷,否則早該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和黛玉一樣的病了。
頭上那人一副高高在上睥睨萬物的模樣此刻真尼瑪的可恨,認為前世自己那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尊嚴,在前世都沒有被踐踏過,今生也不能。
她咬咬牙,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腳踝,拼死一拽,噗通一聲巨響,一堵水墻濺起,鳳蕭沒想她怒極生恨,竟然將自己拉下水,一時沒留神竟然著了道。
雁丘將他拉下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往水里按,惡狠狠的罵
“你他媽的還真想強買想賣,也不看看對象是誰,老娘字典里就沒有屈服這兩字兒,你還在這里給老娘我澆冷水,沒錯老娘就是被老子給賣了怎么著吧,也算對得起吃了他十八年糧食的回報,你丫的算是毛,還敢在這里耀虎揚威
你他媽的不是想一妻一妾共享齊人之福嗎,老娘就讓你知道什么叫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話音未落,她也被水底那人惡狠狠的拉入水池里,她惡毒的提膝,對著那人某處便是狠狠一擊,鳳蕭不想這女人發起狠來這么不要命,當下抬手死死的扣住她的膝蓋。
水底下兩人功夫施展不開,雁丘也顧不得什么一代宗師風范,咬、抓、撓、啃潑婦十八招樣樣齊齊招呼到了那人身上,鳳蕭沒幾下臉上便掛了彩。
兩人一下沖出水面,雁丘得以呼吸,便又開始破口大罵
“你個死變態臭不要臉的齷齪貨,憑什么來這里教訓老娘,老娘就是不愿嫁給你做妾,怎么滴拉,你還能五花大綁,趕鴨子上架,牛不喝水強破頭嗎。”
她閉著眼睛,一頓胡撓海抓,爪子舞的堪比河底水藻,嗓音嚎的與河東獅吼不相上下。
見鳳蕭浮上水面來,她顧不得男女水防,一個猛子撲在他身上,再次死死的按住他的頭往水里淹。
“去你媽的,老娘一點都不喜歡你,你他媽的快點給我死,給我死了算了,活著也是浪費空氣,傻逼一個!”
忽然胸腔之上一陣炙熱的火灼劇痛,隨即喉嚨一熱,口了腥甜之直沖而出,幾乎在須臾之間,大腦如綻放的煙火一般,轟的一聲,隨著那斑斕落下,一陣鮮紅里,她看見排山倒海的水撲面而來,漫無邊際的灌入自己的口鼻之中。
恍惚還是前世,那樣的胸腔窒息感再次出現,只是今生并未見到那河里平地而起的紅光,與那無邊紅光里的漩渦。
她唇角輕扯開一個笑意,媽的,這一世就是逃不了被淹死的命!
忽然腰上一緊,被人一把撈起,她迷蒙之中,睜眼看見,臉上多處掛彩風華絕代的男子眸里慌張的目光,看見他一張一合的嘴,看見他手足無措的將自己摟在懷里。
心中冷笑,看吧,就是賤,被老娘罵的狗血淋頭了,還要管我死活。
冰涼蝕骨自腳心處升至全身,腦中那最后一絲清明也在冰涼之是退去,瞳孔正在無限縮小,黑暗占據了所有意識。
暗黑的夜里,看不清一絲光線,雁丘一人在黑暗里,四周淡起的薄翳,仿佛置身于秋日夜色無月之下的河邊,河里的蒼蒼蒹葭,風起,蘆絮漫天而飛。
她輕蕩于一盞孤舟之上,漫不經心的飄蕩著,隱隱有一盞盞河燈從身邊飄過,順著那水無盡處,幽幽而蕩。
這是哪里?自己不應該是在西梁城郊的別苑嗎?
她四處張望,唯見那一盞燈光,卻不曾聽見一點聲音。
“有人嗎?這是哪里?”
“有人嗎?這是哪里?”
回答她的是無盡的回聲,雁丘身上微微起了一層顫栗,她深吸一口氣,想著反正自己也是一縷幽魂了,怕什么,好歹也是死過一回的,難道還真有比自己等級高的鬼。
她正準備高歌一曲意大利的桑塔露琪亞為自己壯壯膽。
一聲幽幽的嗓音自無盡黑暗里傳來
“雁丘吾兒!”
她一愣,當即四處查看,見四周依舊空無一人,只是那蘆絮飄蕩如雪,似濃厚了一點,空氣里有一點隱隱的香氣。
她努力睜在眼睛,看向那虛無之處,似要尋找那聲音之源。
“吾兒,母親這一生無任何所求,唯愿你能擁有一個飽滿鮮活的人生。
母親希望你這一生能被不公平對待,如此,你方才知曉公正正義乃不是理所當然。
希望你遭遇背叛,如此方才知曉忠誠的重要。
希望你偶爾遇到不幸,如此才能意識到運氣與機遇,本不是唾手可得,而失敗也不是應得的結果。
希望你能感受孤獨,如此方才不會把別人的付出當作理然當然。
當你發現黑白不是那么分明,世道不是那么公平,那時你將有能力面對這一切,但我仍然希望你的眼睛和心依然純凈。
我需要為我的母國尋一位君王,她能承受得了風雨侵蝕,更能經得住榮耀無上,她雖歷盡千辛萬苦,遍嘗人世風霜,卻扔能以純凈的雙眼看待一切……”
雁丘聽著那似真似幻似夢中的囈語的話語,忽然好想笑,這是什么,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教誨。
為毛別人的老娘都是求爺爺告奶奶的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順遂,而這個母親卻希望自己的孩子遭遇一切蛋疼的問題,誰愿被不公平對待,誰愿意遭受背叛,誰愿意孤獨,誰他媽的腦子進水了愿意承受不幸……
她越想越氣憤,干脆將頭一扭,啐了一聲
“真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為毛你自己不去承受,為毛你自己不去體驗。”
虛空里,似有人嗔笑一聲。
那笑聲里便覺得身下的船忽然一劇烈顫抖起來,船底下似有千萬只手在那里搖晃,掙扎。
雁丘霍然一驚,便見那船只的船幫之上一只血淋林的手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腳踝,死死的往水里拖,隱隱還聽到宛如九幽暗境傳來的鬼哭狼嚎之聲。
她奮力的掙扎,只覺得腳踝劇烈疼痛。
霍的一聲驚叫坐起,那雙猩紅的眼睛似還未從夢中恐懼里出來,便見桑梓背對著她,拿著正滴血的銀針從她腳踝處拔出。
她呼的坐起,只覺得后背濕透,額頭出汗液點點。
桑梓見她醒來,長舒一口氣
“終于醒了,沒想到那一斛春竟然重新牽動了你身體里的那股亂竄的真氣,以至于差點走火入磨,全身經脈具斷……”
她稍稍一停,抬手用袖子扶去額間的汗珠,仿佛還在為剛剛的事后怕一般。
雁丘呆怔著,喃喃道“桑姨,我好像夢見我娘了,她說希望我會遭受背叛,方才能懂得什么叫忠誠,呵呵……”
她干笑兩聲,語氣里竟然帶著滄桑如垂暮之冬的疲憊
“我還真是幸運,這么頂級的背叛,能發生在我身上……”
她眼底酸澀,只覺得鼻根辛辣無比,眼睛呆滯,自那句話后,便一言不發。
桑梓將她摟在懷里,輕攏了攏她的頭發
“乖,想哭就哭出來吧。”
三日后
寅時未到,城門剛開
一匹胭脂馬自城中飛馳而出,馬上那人一襲黑色衣袍,頭發高高束起,一頂紗笠將那人容貌掩蓋于馬上。
時間回到三日前。
那日雁丘自鳳蕭帶去的別苑醒來的午后,小五突然進門,將一封火漆封的絕密信函交到桑梓手中。
第二日桑梓便留信說北燕有了變故,讓她好好養傷,將小五在臨淵樓照顧她,先行而去。
桑梓走后,她便收拾好的行裝,傳信于小五讓他去城外接應,臨行前夜特地探了探路,發現這原本屬于皇家別苑竟然一個侍衛也沒有。
她懶得想其中的原因,次日便去了馬廄找了匹千里駒,出城了。漫長的玉梨山官道上,雁丘騎馬于城門外遙遙觀望,目中清冷如雪,縱使這四月春風里,也涼意陣陣。
片刻,她轉眸策馬,沿官道而去,地上海棠如雪堆積。
彼時有人高高立于城門之上,負手遙遙看向她離去的方向,落雨飛花里,那人傾城之色宛如神祗,眼底沉郁如許,嘆這春盡處,落花殤,星如雨,人獨立
半晌輕輕一嘆,唇角含一絲苦笑,抬手輕接那盤旋于身前的海棠春色,輕覆于玉色掌心
“也罷,山不來就我,那么,我便去移山”
梨花淡白柳色深,十里官道長亭之上,有人翹首以待。
清晨的暖風貼地盤旋,卷帶花香如許,雁懷坐在亭內沉默不語,許是早已猜到了會有今日這般結局,許是愧疚之心的作祟,又許是對那芳華早逝女子的愧對,他隱隱不安的看向那蜿蜒曲徑盡頭。
烈英站在他身后,為他擋去四月初這微寒的晨風。
一束光影里,一人踏花而來,她疾馳著,仲春的露水凝于她長睫之上,見此長亭之上有人遙遙觀望,似是一驚,待看清那人之后,目中怒色一起,當即欲掉轉馬頭……卻聽身后一聲疾呼“孩子,且等等!”
只見雁懷匆匆自長亭而下,步履踉蹌,在東方升起的煙霞里,身軀竟有些佝僂。
他那般匆忙的跑過來,絲毫不顧及當朝左相的威嚴,像一個迎接遠到兒女的老人,形色匆匆,步履蹣跚,生怕晚了一時便見不到人了,遠遠看去竟然有些滑稽之色。
待他走近,雁丘也不下馬。
他氣喘吁吁,身后的烈英,匆匆上前將他扶住,待平復,以微帶祈求之聲道
“孩子,你、你身上帶錢了嗎?”
雁丘不答將頭轉向一邊。
半晌的相對無言里。
只覺得馬上多了個包袱,待她再回首時,見剛剛于身前的父親已扶著管家踉蹌走遠。
她抬手掀起那普通棉布所制的包袱,眼底忽然酸澀難忍,只見那藍布里,上層是一包碎銀,下層是十幾張大額銀票,還有幾件樣式普通的男裝及一些藥瓶子。
這里東西被細心的分隔開來,仔細包在一起。
她仰頭望天,長嘆一聲,只覺胸腔里此刻無比悶憤,像一團棉花似的堵在那里,上不來也下不去。
泛黑的天幕下,零落星光如許,那一彎殘月當空,而東起的朝陽已露微白之色,這離帝京已相去百里。
自己是快馬加鞭行至此處,已過四個時辰,那么他呢……
不知是朝霞太艷,還是光影太亮,她立于馬上,竟然于此刻看見雁懷身后蕩起的白發迎風飛揚,如雪如絮……
這一夜,有人西風夜雨獨上高樓,只想望盡天涯離別苦。
這一夜有人不眠不休長亭候,只為彌補一念之差親情故。
這一夜有人快馬疾馳出帝京,只愿疾風吹盡悲憤無覓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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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段雁丘在混沌之中聽到她母親的寄語,原文出自美國首席大法官約翰·羅伯茨在兒子初中的畢業典禮上的講話。
我前不久無意中看到時深有感觸,與文中雁丘母親沈宛的人設相契合,故用在此處,喜歡的寶寶們,可以百度下下。
另外明天開始第二卷了《洛城故舊》
主場變了,人物沒變,另外這一卷,初步打算男二的戲分會加一些。
另外修文時間應該還是定在周末,因為之前寫公眾時都是每天2000更,現在到了4000,有時候還要寫5000,所以時間不是很充足了,不過我還是盡量努力做到最好。
謝謝訂閱的寶寶們,雖然你們不曾留言,但我看到數據,便知你們一直都在,感恩。
你們的支持,便是我寫下去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