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丘不斷重復這四個字,恍惚想起那日雁陵,桑姨初見鳳蕭時的眼神……那是她從未見的……
她當時不解,一向風雷不驚的桑姨,為何會出現那種表情,想來那時……
“不對,雁府出事了!”
鳳蕭幽幽一嘆,似是感嘆這女子狡黠的智慧
“女人,還是不要太聰明的好”
隨即偏頭見她并未有暴走的意思,笑了笑
“我以為你要策馬狂奔呢?”
雁丘嘴角掛一絲嘲諷之笑
道“我沒那么蠢,你們千方百計的騙我出來,不就是為了讓我離開是非之地嗎”
轉念又覺得這他媽的是什么事,素日里與自己最親的幾個人,出事后的消息都是由別人來傳給自己,這算什么,另類的保護,她有這么脆弱玻璃心?
鳳蕭斂起笑意“其實事情沒有你想的那樣,只是抄家,雁相暫無生命之憂。”
短暫的沉默之后。
雁丘瞇起眼睛仰望著十萬里無云天,片刻無聲一嘆
“老狐貍縱橫朝堂二十載,沒想到今日陰溝里翻了船。”
她看不出情緒的眼眸里,語氣中有些若有似無的悲愴,似是讓那雙幽冷漆黑的眼中更帶幾分蒼涼之色。
“陛下就是想找出他與襄王勾結的證據……不過那東西不是一直在你手里嗎?”
雁丘眼神冷冷霍的轉向他,譏誚道
“那又如何?古往今來伴君如伴虎,為人臣者,君王讓你三更死,不敢拖到三更半,有什么不可能的”
鳳蕭淡淡一笑
“按那日朝廷上的狀態來看,應該不會。況且雁相,也并非…如你想像般的簡單……”
雁丘攏了攏衣袖若的所思的打量著身邊那人,這人明明知道更多內幕卻不愿過多講出來,明明說了一些,卻像是什么都沒說……
“你與同盟會有何關系?”
鳳蕭一笑“為何有此一問?”
笑了笑,雁丘道“你說受故人所托,要帶我離開,我身邊你的故人左右那么幾個,我老子與你雖說不是是政敵,但絕對不會是故人?
那么還剩下兩個,一是那騙我去找你借錢的便宜師傅,二是自幼時照顧我的桑梓,而這兩人好巧不巧,都是江湖勢力同盟會的人”
雁丘似笑非笑的盯著他,似是要從他臉上探尋出什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不肯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鳳蕭眼底笑意淡淡,舉目望著前方,微微彎起的唇角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那笑意似是對身邊女子玲瓏剔透到如此的贊揚,又或是對如今之局面的滿意。
“利益之友”
“那今日三皇子叛亂也是閣下的計劃之一?”
“并非,我當初并未想到三哥會走這一步棋,所有的事情逃離了掌控的范圍……”
雁丘來自現代,前世的新聞里看過不少中東戰爭,那些死亡的陰影,那些無辜難民的哭號,那個沉溺于希臘岸邊丟失一只鞋子的孩童……
戰爭——上位者之爭權奪利者也,殃及的都池魚百姓,她從來不愿做圣母,也不具備這樣的潛質。
向來秉承獨善其身,推己及人乃余力之后的事情,這是原則,更是她再次生而為人底線,任何人都不可觸碰的底線。
學史之人,更加懂得戰爭之殘酷,之薄涼,之血腥,無辜百姓之災……
自認識鳳蕭以來,她曾有意無意的查探過當今天子之幾個兒子。
太子平庸心思深沉,善陰謀,工心計,不夠坦蕩。
三皇子天資卓絕,門下謀士眾多,廣開言路,善待天下文人,胸中自有丘壑。
否則雁懷也不會輕意選擇他,雁丘相信,若非董勇造反,三皇子一定可憑借自己謀略翻身。
五皇子追隨太子,性情暴戾狠辣,根本不是儲君人選。
剩下的就是七皇子,深沉內斂、寵辱不興,風雷不驚,喜怒不形于色,像隔了一團霧似的根本看不透。
確實具備儲君潛質,怪不得太子與老三都想除之而后快。
“那……”
她張了張口,似想問出昨日那個疑問……
“七哥等等我”
雁丘還未來及說出口,便聽得身后城門外,一天水之碧的身影騎在紅馬之上,顏色搭配之艷麗,簡直是慘絕人寰,不忍直視,令人發指,只見那風一樣的男子,向著他們飛奔而來。
十一皇子鳳英。
鳳蕭眉頭輕蹙,眼鋒冷冷向后一掃,三步之遙的玄林即刻頷首道
“屬下并未通知齊王殿下”
話音剛落,那少年便輕騎而入
笑道“七哥莫要問罪別人,是我自己求父皇來的。”
鳳蕭不悅蹙眉,無奈的揉了揉眉心“胡鬧,你這三腳貓功夫當真是去送死!”
十一一臉天真笑嘻嘻討好般的上前
“當今天下誰人不知我七哥與北燕霍淵并稱南北戰神,有你在何人能傷得了我,你說是不是”
他笑嘻嘻的抬了抬下巴問一直立在鳳蕭身邊的雁姑娘,這一打量不要緊,立馬結巴道
“你……你,你不是那,那,雁府的四小姐?”
雁丘看了看眼前這臉上還有點嬰兒肥的少年,溫柔的笑了笑
“別來無恙啊,齊王殿下。”
那笑意溫暖若暮春之風,不知為何看在十一眼里,寒意森森,他咽了咽唾沫,又想起了那天傍晚那兩只兇悍如狼的大狗,以及在旁邊看好戲嗑瓜子的女人,調轉了馬頭,向鳳蕭右側靠去
低聲道“別來無恙”
片刻又拉了拉鳳蕭的袖子,又是動眉毛又是打手勢,眼睛都快飛到眉毛上面去了。
鳳蕭瞥他一眼淡淡道“你為何來,她便為何來。”
十一怯怯的看了兩人一眼,片刻又想起什么
“為何還這樣慢騰騰的,難道不應該快馬加鞭,直搗董勇老巢。殺他們落花流水,人神共憤……”
“……”
無人回答
十一一點也不尷尬,立刻道
“七哥七哥,我覺得咱們應該兵分四路,兩路從側翼包抄韓奇大軍,一路輕騎去攔截三哥,一路從繞道長寧把董勇老巢給端了,想我七哥當年以五千將士,破南荒十萬兵馬,如今咱們手里有十萬精兵,豈不比對付那南蠻子容易的多……”
他正處于變聲期,這一番胡扯亂談,嗓音著實有些怪異,聽著心神煩躁的雁丘耳朵里著實討厭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