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等著,對他說老爺我抽煙呢。”楊大帥一推牌,臉色沉肅的吩咐。胡管家尷尬的笑笑諾諾的下去,漢辰就聽父親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說:“當龍城帥府是他北平總理府呢。老秦縱著他,我可要滅滅他的狂氣。”
遠來是客,父親平日對客人都是十分周到客氣的,很少仗勢欺人的端架子故意給什么人難堪。更何況這回來府里拜望的是眼下威名赫赫的西北邊防軍司令于遠驥。
漢辰也知道父親對于遠驥為人的狂妄傲慢十分鄙薄,可如此給于司令難堪畢竟不妥,漢辰求救的眼神投向母親,母親會意的示意他別說話。
“老爺,何苦呢?黑虎兄弟大老遠趕來,你這么難為他,不是給秦大哥難堪嗎?”大太太說。
顧夫子也沉吟片刻:“大哥,看看小于子是為什么來吧。”
于遠驥進了書房,一如往昔的談笑風生,如到了自己家里一般的隨意自然。
“楊大哥、顧兄,遠驥給二位兄長拜年了。”于遠驥出人意料的撩衣跪地,恭敬的給楊煥豪磕頭拜年,這是楊煥豪始料未及的,同顧夫子對視一下,忙扶他起來:“小于子,這可當不起,哥哥還真沒給你準備壓歲錢。”
說笑間,于遠驥自己尋了把椅子坐下:“本該如此的,昔日遠驥和哥哥們在北洋那些年,逢了年節還不都這么給哥哥們拜年,就遠驥年紀小,十幾位哥哥,遠驥一圈磕下來,都找不到那邊是北。”
一句話逗得滿座大笑,楊煥豪對于遠驥平日的積怨不滿也被這幾句玩笑話驅散了:“都是司令了,還說話油嘴滑舌。”
幾句寒暄話過后,楊煥豪開門見山的問:“你來龍城是為了帶龍官兒回去?”
于遠驥毫不遮掩的答了說:“楊漢辰是我在西北邊防軍的參議,他到期不歸隊,遠驥正要向楊大哥討個示項,如何處置呢。”
“小于子,大哥不和你兜圈子,實話對你說,我不想漢辰去淌你那灘渾水。”楊煥豪堅決的說,又補充道:“這是我和你顧哥合議后的決定。”
楊大帥開門見山,于遠驥也毫不示弱:“楊大哥,私下里遠驥敬您是兄長,公事上我們‘同朝共事’,就是外蒙古是灘‘渾水’,也不是我于遠驥一人的‘渾水’,是秦大哥和大家的‘渾水’。只不過這水亂流的時候本是清澈的,偏是這散水挖溝成渠后,這水就一定要變渾。不是因為這渠是我于遠驥挖的才如此結果,而是但凡有人做事就一定有人拆臺,楊大哥和顧兄在官場打磨的時間比遠驥長,這個道理比遠驥更清楚吧。”
“你侄兒他還年輕,少不更事,這外蒙古,他不適合再去。”楊煥豪堅決的說,又看了漢辰問:“漢辰,你對你于司令說,你是如何打算的?”
漢辰自父親開始問話,都于司令巧妙的回應,這問答間的字里行間,漢辰都在費力揣摩。“渾水”,這定然是有什么事出來了,而且是他不得而知的事。
“回父帥,漢辰聽父帥安排。”漢辰一句話出口,自己都覺得汗顏,但他實在無法有其它更合適的言語應對。
于遠驥苦笑說:“大哥若如此堅決,遠驥也不多說了,就依了大哥的決定。”
漢辰沒想到于司令如此輕易的放棄,心里確實無限失落。
“小弟此來,漢辰的事只是其一,這第二樁事,是秦大哥托遠驥同二位哥哥從長計議的。”于遠驥話鋒一轉,楊煥豪也側耳傾聽。
“秦大哥說,目前陳震天正在直隸一帶招募人馬擴軍,而且荀世禹也蠢蠢欲動,秦大哥覺得有些不安心,所以想調我回北平幫他。”
“那外蒙古的事情如何辦?”楊煥豪問。
“所以,秦大哥也就是為此事發愁。若是遠驥一朝回了北平,西北那邊辛苦得來的陣營和戰果,一定要交給自己人去打理。許二爺是第一合適的人選,只是他得罪了蒙古親王們,怕不再容易被接受;這其二就是段大哥,可段大哥正在重要的位置上,也不能為此事拉他下馬。”
“你小子,不是要我去外蒙古吧?”楊煥豪哈哈大笑,推測了于遠驥后面的話。
“哪里可能。”于遠驥笑了說:“楊大哥的龍城是我們的根本,哪里能擅動,所以秦大哥思來想去,覺得應該讓云城許大哥去接這灘。但又怕許大哥沒有這么容易答應,所以想請楊大哥代為說和。”
看了楊煥豪不作聲,于遠驥又說:“其實也簡單,平等些白俄土匪,然后修幾條鐵路,鋪幾道公路,找些外商來合資開礦。”聽了于遠驥夸夸其談的講述西北鎮守使的職責,楊煥豪也不曾想到外蒙古那片貧瘠的土地還有這么多事值得一干。顧夫子取笑說:“小于果真是允文允武。揮師外蒙收復國土,儼然一員大將;治國安邦也是文臣中的佼佼者。‘上馬殺賊,下馬露布’,人才!”
“顧哥別罵遠驥了,不是‘蠢才’遠驥就謝天謝地了。”
吃過飯,漢辰陪了于遠驥在院子里走動,于遠驥絲毫不問漢辰因何被父親留在龍城的事,也不為漢辰惋惜。漢辰一路上神情懨懨的,于遠驥卻興致勃勃的同他講述北平過年的趣聞。晚上的時分,楊煥豪忽然將漢辰叫到書房,先是叱責一番,最后對他說“你收拾行裝,隨小于子走吧。”
漢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親如何輕易的答應他離家去外蒙呢?鳥籠子打開了,漢辰現在卻在籠門口張望般立在原地不動。
“沒聽見為父的話?”楊煥豪瞪起眼喝了一句。
“父~父帥~嫻如她~~”漢辰支吾的說。
“瞧你那點出息,舍不得老婆孩子了。嫻如和亮兒有我和你娘呢。”父親說,漢辰不再出聲。
出了父親的院門,漢辰興奮的幾乎跑起來,沖回自己的小院,才想到放慢腳步。躡手躡腳的湊到嫻如的房門外,想去嚇嚇嫻如和四兒,手剛掀開簾子,就聽里面有人說話:“嫻如,委屈你了。龍官兒多虧有你照應看管著,若不是你,他不定要惹出多大的禍事來。”
是五姨太的聲音,漢辰心里奇怪,按說各房間不是經常走動,而且五姨娘雖然最近為父親寵信,可也沒風光到要充了楊家的太太來對嫻如說這種話的身份。
“五姨娘說哪里去了,嫻如是楊家的兒媳婦,該做的。”
“老爺吩咐以后每天給你熱盅參茶來補養身子。老爺說了,正月十五那天如不是你及時給老爺通信,怕老爺真要被蒙在鼓里。這七爺是沒抓住,不過老爺說他是插翅難逃了。” Wωω ?t tkan ?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