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卿告了長假在家休息,不再去軍整會,也不過問軍隊的事情。
霍文靖幾次找他,他也不肯接電話。
自從掃墓回來,二弟看出大哥子卿心情不好,就拿來自己珍愛的蟈蟈葫蘆和養的百戰百勝的“蟋蟀王”來討子卿開心。這些玩意子卿幼時是十分喜歡的。
直到今日,子卿忽然發現斗蟋蟀始終是件有趣的事。同一些半大的公子哥圍在庭院的石桌一玩就是一天,從早晨斗到晚上,熱火朝天卻難分勝負,竟然玩得廢寢忘食,忘去一切煩惱。
二弟對他說:“大哥,這就對了。頂多被爹罵幾句沒出息又咋的?不會招災惹禍,不會在戰場上送命。有吃有喝有玩,又有什么不知足的?”
子卿手里拿著笤帚苗發呆,二弟隨意的幾句話仿佛還有一定的哲理。爹總罵二弟沒出息,傻里傻氣,現在看來到底是他傻還是二弟傻呢?子卿自嘲的笑笑,發狠說:“我押,押一百大洋,就不信我的‘鐵骨將軍’咬不斷你那只‘金頭王’的腦袋。”
武督軍的兒子武寶貴有些結巴,越急就越結巴得厲害:“那~~那~~你~放~~放馬~~放蛐蛐蛐蛐~~過來。”
“你得了吧,聽你說話再噎死我,說吧,你小子押多少?”子卿蹲在了石凳上,挽起袖子。
“小爺,來客人了。”吳小勇在后面說,小勇就是沒有大勇有眼力,總分不出個眉眼高低,人長得伶俐,怎么這個關鍵時候來打擾他。
“不見不見!”子卿不耐煩的說,頭也不抬。
“笨!玩都不會,一邊去,我給你逗。”一個人搶過子卿手里的笤帚苗,一把將子卿推下了石凳。
子卿抬頭一看,臉上頓時露出驚喜和愕然:“七爺,怎么是你?”
“幫我家老爺子來找你爹談點事,順便看看你。”七爺逗弄著罐里的蟋蟀:“子卿,你這只蟋蟀不行,晚上咱們倆去墳堆里挖‘棺材板’去。”
看了七爺認真的樣子,子卿心里暗驚。這若是換了昔日,七爺見到他不務正業玩蟋蟀,干這些紈绔子弟游手好閑的玩意,肯定恨的牙根癢癢上腳踹他,而今天七爺卻一返常態的玩興正濃。
“子卿,東北是你的地盤,帶先生去吃頓好吃的。”七爺提著條件。
子卿一笑,帶了七爺去德寶飯店對面的山東菜館寶月樓。
“這是家新開的菜館,聽說很不錯,不過一直忙了沒時間來飽口福。我同霍先生這些時候都是啃口苞米餑餑就充饑了。”子卿說笑間,笑容中掠過慘然,心里暗罵自己自討苦吃。
霍文靖趕來的時候,見了子卿一身摩登的獵裝,閑散的樣子眉宇間流著憂郁,或多或少猜出些什么,就笑了說:“小七你是沒見到子卿多威風,他這幾個月一折騰,那些土匪兵都服氣了。昨天老帥特地開了營級以上軍官的回議,宣布了關于處死陳作孚旅長的決定。老帥說了,今后有誰違犯軍法,一視同仁的嚴懲不怠,讓大家都要好好去操練,專注在把東北軍練好。”
子卿淡笑著玩弄著手中的酒盅:“七哥,孝彥想出國,不想在軍隊里干了。”
子卿的決定,霍文靖沉默不語,他幾日沒見子卿,已經猜想到子卿會有此決定。
“要走也是我走。”霍文靖說:“老帥和錢參議他們一直不喜歡我,我到哪里去都一樣。子卿你不行,你能扔了軍里的責任,能扔掉你做人家兒子的責任嗎?你能逃到哪里去?到頭來還不是第二個小七和漢辰。”
三人一陣沉默,身后的雅座里傳來一陣朗笑。
“當你是胡少帥呢,呼風喚雨。”
“切,胡少帥算什么,一個花花大少,不過就是會投胎,攤上個好老子。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爬上個少將的位置,名利雙收的。”一個人大放厥詞,子卿回頭去看,并不認識。那樣子像是個商人。
“投胎給胡大帥當兒子坐享清福你也要有那個命。”
又一陣哄笑。
www_Tтkд n_c○ 子卿忽然拍案而起,仗了幾分酒力,他不知道哪里來的一腔無名怒火,大踏步走進雅間,一把揪起剛才談論他的那個人。不等周圍人明白,子卿一拳就打得那個商人口鼻流血。
子卿和霍文靖怕子卿鬧事,忙去攔抱住他,將他拖出了雅間。直作揖抱歉說:“小兄弟喝多了,大家包涵。”
子卿出了門,被七爺和霍文靖推搡著來到的德寶飯店的咖啡廳雅座。
昏黃的燈光,子卿噙著淚,哽咽的說:“七爺,霍哥,孝彥沒有你們想像的堅強,孝彥做不下去了。孝彥已經沒了娘,不想再丟了爹,那就真是孤兒了。”
小七握住子卿的手:“子卿,你情緒不穩,怕是壓力太大了,總要發泄。走吧,跟先生去海邊散散心,難得我大哥恩典許我個長假,我可以把漢辰帶出來玩。對了,立峰也可以過來,還有維夏聽說我去南戴河,也說能跟來。”
子卿眼里流露出期盼的光,含了淚笑了點頭:“好久沒見他們了。我去叫上繼組和小荀吧。”
“哈哈,那就真是‘八大公子’聚會了。”霍文靖逗趣說:“小段知道要樂瘋。”
南戴河的海邊,段連捷躺在長椅上,戴著副墨鏡,身邊圍了幾位矯柔的美女。
遠遠的,海灘上幾位陽光旭日般的少年在嬉鬧,在海里打著球,陣陣歡聲笑語雜來海浪聲傳來。
“那夏威夷的美軍基地我都去過,那個海灘比這里美得多。那沙子細得如面粉,那水藍得如寶石。”
聽著段連捷的吹噓,幾個姑娘目光中流出艷羨。
段連捷得意的炫耀:“西方人比我們開通。那浴場男女都是赤光了身子躺在沙灘上,那叫‘天體浴’。”
羞得幾個女孩子面頰緋紅,一個膽大的啐了說:“段公子要是敢脫,我就敢隨。”
“呵呵,我脫可以,但你要脫了跟我沿著海岸線走一圈。”
正在打情罵俏,許凌燦腰圍一條大浴巾跑過來:“連捷哥,我七舅喊你過去幫忙拍張照片。”
“求之不得!”段連捷立刻來了興致,拿了相機就跟許凌燦走。
幾個美人要跟了去,被小段一把攔住:“你們本來就是沾光白玩的,楊七爺不想見外人,你們可別去惹他。他脾氣不如我好,生氣了把你們扔進大海里喂魚,我可沒辦法。”
海浪連綿,水里子卿和漢辰等人在玩水球。
凌燦大喊著:“等等我呀。”
撒腿向海里沖去,也沒穿泳衣,一條寬大的短褲被一個海浪打過來褪到了腿下,逗得大家指了他笑得直不起腰。
凌燦倒也不在乎,提起褲子調皮的往海里跑。
幾位旭日陽光般笑容燦爛的少年在藍天碧海間嬉戲,脫去一身戎裝,誰能想到他們是叱咤風云執掌重兵的軍閥少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