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秀兒招來小廝白真,白真方纔守在園子外頭打了瞌睡,這園子裡頭何時來了九斤與王蟠兩個,他都不知道。只愣愣瞧著二子面容,咧嘴笑道,“小的多一句嘴,二位爺生的挺像。”
“像?”秀兒一雙杏眼在二人之間來回逡巡,頷首道,“確實有點兒像,方纔還沒注意。”
她瞧見九斤面色不好,方收了剛纔說的話,嗔道,“你守園子打瞌睡便罷了,恁的還如此多嘴?快將這位小爺送到京郊他下榻的客棧裡去,再將這位爺送到燕子樓去休息。”
白真點頭應諾,卻還是屏不住,來了一句,“大人,府上如今跑腿打雜兒的就小的一個,白日裡幫著車伕卸貨裝車,晚上給大人守園子還要送兩位爺回去休息……大人,不是小的埋怨您,小的實在分身乏術啊。”
“哈哈……”九斤見那小廝生的虎頭虎腦的,說出的話又委屈的很,“若是讓外人知道這弘農府裡一個小廝當兩個來用,大人不定落什麼埋怨呢。”
“明日裡將王嬤嬤叫來,我使她再進幾個人到府裡便是,日後你做了這內院的管事,尾巴恐是要翹到天上去了。”
白真嘿嘿一笑,嘴丫子咧了咧,趕忙領著雙王七拐八繞的出了菜園子,秀兒瞧著幾人離去的背影,低頭思忖片刻,便見著不遠處棗樹下有個鬼祟人影,那人許是瞧著九斤幾個走了,膽子方大了起來,卻讓秀兒察覺了她的氣息。
“一個不夠,還要兩個。我何德何能,需要他們這般小心謹慎的盯著?”她這麼想時,又覺得此刻自己十分危險,若是離了九斤和師傅的庇護,以後應當再小心些纔是。誰知道,那暗地裡的黑手,會不會想要取她的性命?
她既然領了官印朝服回來,明日,或者說幾個時辰之後,便要隨百官入朝。想到這一點,秀兒方移步前去休息,而那緊跟著她的鬼祟人影,見她進了臥房之後,便消失在朦朧夜色之中了。
次日一早,雞未鳴時。
弘農府上下便忙碌起來,王嬤嬤曉得這是秀兒第一天上朝,以往做的不是京官,自然沒有那麼許多的講究。可是她也從未服侍過京官,年輕時候做官奴時,嬤嬤們的教誨也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然而,秀兒這頭一天上朝,既是他顧家的臉面,也是她嬤嬤的臉面,若是讓他在朝官兒面前丟了人,往後這西京城裡的胭脂鋪子,米麪鋪子,布坊茶樓也必將瞧不起她這弘農府的內院嬤嬤。
想到這裡,王嬤嬤便是豁出去請個教習嬤嬤回來,也是樂意爲之的。她眉宇盡是焦灼之色,只因昨天疲乏,睡得晚了,如今距離上朝不過一個時辰,到哪裡去請教習嬤嬤來?
到時候,她讓這弘農府顧氏門楣蒙了塵,恐怕這西京的老少爺們就都要知道了。
秀兒左右瞧著嬤嬤臉色不好,便笑道,“嬤嬤何時憂心忡忡?莫不是新院子太大,來不及一一列清?”
顧樂時任嘉則殿掌事,不用上朝。他也穿了新制的官服,打算與秀兒搭乘一輛馬車出去。
大雍的農官分爲典農,掌農,弘農,司農幾等,她這一身朱紫青紗配得仙鶴補子的便是弘農的官服。農官的官服俱是硃色,唯獨深淺不一,而文官官服多爲青色,武將則千奇百怪的多。
嘉則殿作爲大雍歷來收藏珍貴典籍的所在,其掌殿及麾下數個掌事俱是著明藍色官服,配得雙魚補子。顧樂瞧著秀兒一身朱紫官服,頭髮藏進了烏紗帽裡,明眸高齒,顧盼生輝,她生的比尋常女子高些,撐得起這一身官服來,不顯肩窄,不顯袖長。
車伕早已備好了馬車,就等著接上家裡兩位,沿著青龍大街往王城進發了。那車伕亦是秀兒從青州老家帶來的,是個鰥夫,妻子死後無兒無女的,平時雖然貪幾杯酒,趕路卻從未出過岔子。如今來了西京,這幾倍酒他也不喝了,直說既然做了京官的家僕,就該有個樣子,昨日裡一宿沒睡,將西京大小街巷摸了個遍,早晨頂著兩個烏黑眼圈,精神卻異常抖擻,仿若打了雞血一樣。
顧樂臨上車時,瞧車伕李二笑了笑,“叟這是……一夜未睡不成?”
李老頭兒乾巴巴咧了咧嘴,腰間水囊發出空癟的咕嚕聲,“李二頭回進京城,昨個兒夜裡,便趕車將此地街街巷巷都走了個遍,往後府裡少爺小姐們要去哪兒,絕不會帶岔路。”
他一面打著包票,一面打了個酒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