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傳出動靜,余寶音將掃把一丟,她沖進屋子里,見到顧蕓娘躺在地上,紅腫的臉上露出笑容,顯得有一些扭曲。
她連忙拆開包袱皮,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狠狠吞咽一口唾沫,抱著碗狼吞虎咽。
曹氏等了又等,不見余寶音通風報信,急得上火了。
丁氏第一次干這種事,她心里惴惴不安。
“會不會被發現了?”丁氏生怕事情捅破,他們老余家的臉就丟盡了。
賣掉寡媳這種事情,一般人干不出來。
丁氏是被錢迷昏頭,臨到事情要發生,她才真正感到害怕。
余秀蘭也緊張,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快要跳出嗓子眼。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興奮感。
很快,她就要除掉眼中釘了!
余秀蘭握著丁氏的手,才發現兩個人的手冰涼,“娘,你過去看一看,顧蕓娘她有事了沒有。”
“我……我……”丁氏心如擂鼓,不敢過去。
顧蕓娘這段時間太邪門,就怕那賤人沒有出事,自己掉進顧蕓娘的圈套里。
“娘,等下財主等久了,這筆買賣做不成了,咋辦?還將財主給得罪了!”
余秀蘭擔心給顧蕓娘逃了。
曹氏看余秀蘭一眼,哪里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這小姑子也不是省油的燈。
自己害怕過去著顧蕓娘的道,老娘都舍得推出來。
余秀蘭覺察到曹氏的打量,見丁氏沒有那個膽量,“大嫂,你……”
“蘭兒,顧蕓娘給財主做小,得利的是你。你可不能啥事都不做,坐享其成吧?”曹氏可不傻,給人當槍使。“你不去,我不去,既然這樣,不管事情成不成,都算了吧。”
曹氏兩手一拍,坐在條凳上,氣定神閑的倒一杯水喝。
余秀蘭心中惱曹氏,可她說的是事實。
“不如就請余財主上門?”
“你想找死,就立即去。”曹氏冷笑一聲,不再理會。
丁氏又舍不得余秀蘭過去,咬一咬牙,親自去將余財主請過來。
她提前一步進屋,就看見余寶音抱著碗咕嚕咕嚕的吞咽魚湯。
“你娘在哪里?”丁氏問道。
余寶音指著里屋,“在里頭躺著呢。”
丁氏進里屋,就看見顧蕓娘倒在地上。
余財主也來不及去觀察其他,見顧蕓娘倒在地上,他搓著手,“你們不扶她到床上躺著!”
“我們急著請您過來,這不沒有來得及。她可還是黃花大閨女,這模樣兒也出挑,這廣郡府都未必找得到她這么好看的!這屁股又圓又翹,看著就是個能生兒子的!余財主,您看現在人都交在你手里,咱們之前說好的事兒……”丁氏一臉諂媚,討好著余財主。
余財主早就惦記上顧蕓娘的美貌,得知她是個寡婦,心里更來勁兒。
如今花幾個錢,不但能得到人,還有菜譜與金刀。
這筆買賣咋看咋劃算!
他扯下荷包扔給丁氏,“你將她的戶籍給我!”
“這就給這就給!”丁氏一抹,就知道荷包里裝的是銀票。她生怕余財主會反悔,將戶籍掏出來遞給他。“您快將人給弄走,待會給人瞧見了,會傳出閑話。”
余財主堆滿肥肉的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他抱著顧蕓娘,柔軟的身段,令人心猿意馬。
也不和丁氏啰嗦,抱著人就走了。
丁氏看著余財主拿披風蓋住顧蕓娘,心里松一口氣,就算被人撞見也不擔心被發現就是顧蕓娘。
余財主往府里弄的人可不少,這村里就有好幾個,有點姿色的都進了余府。也不見余財主全都收了,就是辦事兒的時候,接進府里,拿銀子給處理干凈。
銀子也不多,就幾兩。
丁氏迫不及待打開荷包,里面是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她臉色驟然一變。
余秀蘭與曹氏也過來了,看見丁氏變了臉色,連忙問,“娘,銀子不對數?”
“說好一百五十兩,余財主只給了五十兩!”丁氏臉色難看,“不行,我要找他去要個說法,將剩余的一百兩要來!”
曹氏連忙拉住丁氏,“娘,五十兩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余財主人都到手了,你去鬧,撕破臉,丟的是咱們家的臉面。倒賣寡媳可不是人干的事情,傳到顧家兩老耳中,鬧起來沒法收場!”
“就這么認了?”丁氏心有不甘,那可是一百兩啊!
煮熟的鴨子飛了,曹氏也心疼,到底她有點理智,知道計較得失。
“咱們村里還沒出嫁的閨女給糟蹋了,也就是幾兩銀子打發。如果不是因為菜譜,甭說五十兩,就是你白送給余財主,他也未必會要!他還缺女人不成?”
曹氏這么一說,再多的窩囊氣,丁氏也得自己受著。
余秀蘭可高興了,顧蕓娘總算被送走了,她明兒就代替顧蕓娘上蘇家,給蘇景年做飯。
“娘,不就是一百兩銀子?等女兒進了蘇家,多少個一百兩都拿來孝敬您。”
余秀蘭這番話,丁氏很受用。
她笑瞇瞇的說道:“娘就指著你享清福。”
余秀蘭羞紅了臉。
曹氏嘴角抽了抽,不是她埋汰余秀蘭,就憑她的姿色,對從京里來的貴人來說,就是清粥小菜,寡淡無味。
若不是余秀蘭升天,他們跟著有好日子過,曹氏真不想指點余秀蘭。
“京城里的都是家世好的大家閨秀,不但模樣好,還會穿著打扮。說不定他膩味了,就好你這口,調劑調劑口味。明兒你過去的時候,就別刻意打扮。”
余秀蘭知道曹氏說的是事實,心里仍是不高興,“知道了。”
曹氏見她如此,也就懶怠去說。
一行人回去,就等著余財主家傳消息過來。
誰也沒有發現,他們一走,余多味從后門跑了。
——
余財主垂涎顧蕓娘好幾天,美人到手,心里美的不行。
進府直奔給顧蕓娘準備的偏院,將人放在床上。
顧蕓娘軟綿綿躺在床上,褐色粗布衣裳,映照著皮膚白皙。水紅色被子輝映下,那張花容月貌,讓人心中熱血沸騰。
余財主撕開顧蕓娘外衣,露出褪色的底衣,胸前雪白的肌膚,細膩的觸感,幾乎隱忍不住。
他脫掉自己的衣裳撲上去,肚子被尖銳的利器刺痛。
顧蕓娘清脆動人的聲音,此刻在余財主耳中有些心驚膽寒。
“余財主,我現在是蘇家的廚娘,貴人是我兒子的師傅。你今日對我做出這種事,就不怕貴人拿你問罪嗎?”顧蕓娘不等余財主開口,她冷笑道:“這件事丁氏是知情的,你知道為何她這個時候將我賣給你?讓我裝昏,被你帶過來?就是為了拿住你的把柄,然后威脅你,訛詐一筆銀子。”
余財主肚子很痛,他不敢動,就怕刺激顧蕓娘下狠手,扎破他的肚子。他并沒有失去理智,抓住顧蕓娘的漏洞,“你們聯手,你現在又為何出賣他們?”
顧蕓娘笑道:“他們欺負我老實,沒有少毒打我,我假意順從他們,揭穿他們的真面目,就是想要報復他們!”
余財主心里一驚,看著顧蕓娘臉上嫣然的笑容,不禁被晃花眼了。
腦袋一痛,溫熱的液體流下來,就見她神色變得驚慌,似乎要喊救命。
余財主這才信了她的話,丁氏那老貨在騙他!
顧蕓娘喊著救命,手上一點沒有手軟,抓著玉瓶砰砰砰連砸余財主幾下,嘩啦一聲,玉瓶打碎,余財主捂著腦袋痛呼。
顧蕓娘費力將余財主推開,她翻身要跑,門被踹開。
蘇景年進來,就看見余財主抱著頭倒在地上,顧蕓娘衣裳散亂的躺在床上,身上沾著血,臉色蒼白,掛著淚痕,陷入昏睡中。
他皺緊眉心。
余財主以為是府里的人進來,抬頭看見蘇景年,嚇得渾身顫顫發抖。
這下徹底相信顧蕓娘的話。
他顧不上頭上的疼痛,跪在地上求饒,“貴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廢了他。”蘇景年冷聲下命令。
暗衛出現在屋子里。
余財主臉色煞白,冷汗涔涔。
蘇景年看著床上昏睡的顧蕓娘,眉頭一皺,想要叫暗衛將她帶走。
這個念頭一閃即逝,難得的猶豫了,因為顧蕓娘有可能會是他妻子。
即便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想讓其他男人碰她。
看著被余有財撕裂的衣裳,蘇景年眼底布滿戾氣。
最終將身上的斗篷罩在她身上,將顧蕓娘抱在懷中。
寬大的斗篷,連同顧蕓娘的腦袋都蓋住了。
她的眼睛睜開一條縫,耳邊是蘇景年有力的心跳聲。他身上幽冷清香,將她團團包裹住。
顧蕓娘慌亂不安的心,安穩下來。
陡然,蘇景年腳步一頓。
顧蕓娘連忙閉上眼睛,就連呼吸也屏住了。
“下來!”
冰冷的兩個字,從頭頂砸下來。
顧蕓娘蜷縮著手指,沒有動。
繼續裝昏。
“我不說第二遍,別逼我將你丟下來。”
蘇景年冷漠的聲音,不含半點溫度。
顧蕓娘心里嘆息一聲,被他給發現了,再裝下去,屁股得開花。
抬手掀開披風,她抱緊蘇景年的脖子,瑟瑟發抖,擠出幾滴淚水,“我好害怕,如果不是你救我,我把他打傷,我會死在他的手里。”揍余有財的時候,她是強作鎮定,不害怕是假的。
蘇景年渾身緊繃,她滾燙的淚水滴落在頸窩,將她扯扔在地上的沖動克制住。
至從懷疑她是顏兒之后,對她就摻雜著一些復雜的情緒。
甚至將她當做顏兒在看待。
明明知道她是裝的,每每想到她的那個眼神,態度無法強硬。
蘇景年松開手。
顧蕓娘掛在他身上,哽咽道:“他們太心狠了,為了一點銀子,把我賣給余有財。我不吃他們的,也不喝他們的,以前沒有少孝敬他們,將自己的寡媳賣了,他們還有良心嗎?早上差點被你掐死,晌午就被賣了,我的命咋這么苦啊!”
半晌,顧蕓娘見他沒有動,也沒有任何的反應,雖然貪念他溫暖的懷抱,可她如今的身份到底太尷尬了。
吸了吸鼻子,從他身上滑下來。
蘇景年緊繃的臉色,頓時變得青黑。
顧蕓娘想要道謝和道歉,看見他烏云密布的面色,抹一把臉,覺得剛才裝模作樣,被他看穿了。
“謝謝你救我。”顧蕓娘嗓子有些啞,飛快的脧他一眼,“他們想把我賣了,不是一天兩天的心思。他們把余有財得罪狠了,會把這筆賬算在我頭上,說不定下次把我賣到窯子里。你既然救了我一次,不如救到底,把我買了?”
顧蕓娘敢這么得寸進尺,是她覺得蘇景年對她的態度有所軟化。
難道是因為早上掐她,知道誤會她了?
“我的戶籍在余有財手里。”顧蕓娘小聲說道:“你沒有拿回來,我還是被他拿捏在手里。”
蘇景年看著她低垂著頭,露出半截雪白的脖子,一雙眼睛不安分的瞟向他,觀顏察色。
勾著唇,冷冷一笑。
這時,暗衛出來,將一樣東西遞給蘇景年。
蘇景年看一眼,是顧蕓娘的戶籍。
顧蕓娘也認出來了,她驚喜的伸手去拿。
蘇景年自然而然的放入袖中。
帶著暗衛離開。
顧蕓娘懵了。
她回過神來,連忙追上去,“戶籍!我的戶籍!你把它還給我!”
剛才叫蘇景年買了,為的是叫他幫忙將戶籍從余有財手里拿回來。
蘇景年對她沒有心思,按理說該將戶籍還給她。
眼下這種態度,她有點看不懂了!
蘇景年壓根沒有理會她,看著她氣得牙癢癢的模樣,眸光微微一動。
遲曦帶著余多味在路口等著,聽到顧蕓娘的話,她訝異的看向蘇景年,就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逝的笑痕。雖然很淺,很淡,可卻是切切實實的存在。
五年了!
只有主子抱著李商陸與李香薷的時候,才會罕見的露出笑容。
“姐姐,我的手痛!”余多味眉頭皺成兩條毛毛蟲,他從遲曦手里抽出手。
遲曦回過神來,連忙說道:“多味,對不起,我看見你娘沒事,心里激動,手上用了力氣弄疼你了。”
余多味聽見遲曦說他娘,顧不上手疼,抬頭看去,果真看著他娘氣沖沖的追著蘇景年。
“娘!你沒事!真好!”余多味喝水睡過去,被丁氏幾個人的交談聲吵醒,他不敢動,閉著眼睛裝睡,直到他們走了,才跑去蘇家找管家幫忙。
管家誤會云暮對顧蕓娘動了心思,而云暮離開蘇府,他直接將這件事告訴蘇景年。
恰好盯著顧蕓娘的人來報,說她被余有財帶走,蘇景年在沒有查出顧蕓娘真正身份時,自然不會讓她有事,出手相救。
“娘沒事。”顧蕓娘抱住余多味,輕柔低語的安撫他。
蘇景年看著顧蕓娘,她愛哭與生氣的表情,很像文曲顏,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心理暗示的緣故。
望著她蹲在地上,淡薄的金芒灑在她的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溫暖的柔光。笑容清淺,眉眼溫柔,輕言細語地與余多味說話,耐心十足。就仿若文曲顏每一晚,半夜三更坐在他的床尾,為他按揉著腿。似乎擔心他會疼痛不適,低低柔柔的與他說話,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每次這種時候,都是她在開口,他極少回應,可她仍是不厭其煩,一遍一遍的說著每日她認為有趣的事情。
這一刻,蘇景年多么希望,她就是顏兒!
手指劃過內袋里裝著的戶籍,他眼中興起微瀾。
遲曦聞到暗衛身上的血腥氣,看一眼顧蕓娘,皺緊眉心,上前道:“主子,我們一來就開罪余有財,會不會不妥?”
“有何可懼?”
遲曦想說強龍壓不住地頭蛇,余有財如果記恨,他們會多很多麻煩事。
余多味在顧蕓娘臉上親一下,軟糯地說道:“娘,是貴人救了你,我們要好好報答他。”
顧蕓娘見蘇景年還沒有走,她舔了一下干澀的唇瓣,“那個……你能把戶籍還給我嗎?”
蘇景年開口道:“你央求我買你,這戶籍花五十兩銀子買來,你何時籌夠五十兩銀子,何時歸還給你。”停頓了一下,幽幽說道:“你搬進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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