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山地勢平緩,有一塊十余畝的方地,商仁命人清理出來,安置了武器,木人,作為演武場,讓一些年老或是傷殘不能上陣的山賊充當教習,負責傳授格殺技巧,同時維持秩序。
山寨里年輕一輩的子弟要想修煉便都是去前山演武場,可是商孝天有個廢物的名號在外,當然不想去那里受人白眼,即便是因為他那少寨主的身份,讓那些人想笑不敢笑,他也會覺得不自在。到頭來弄得大家都不舒服,實在是劃不來,還不如不去。
后山地勢較陡,林子也密,平時少有人至,正是他練武的絕好場所。即便如此,孝天也遇到了幾個雙刀寨的寨民,雖然也都見了禮,但神情卻差別甚大,或是敬畏,或是鄙視,或是兼而有之,不一而足。
敬畏的,不去管他,不長腦子的,商孝天照例活動了一下筋骨,他可沒有忍氣吞聲的性子。雖然老寨主已經病重,可是二世祖的名號卻是積威難返,也不敢反抗。
他還沒有煅骨凝髓,所以平時修煉之前總要舒展一下筋骨,做一些準備活動,否則便會傷了根基。不過今天碰上幾個不開眼的,筋骨早已舒展完畢,便直接找了一塊還算平整的土地,打起了拳。
商孝天按著套路出拳,收拳,起初很慢,似老年人打的太極一般,但是速度卻逐漸加快。
題記:
狂放不羈書生意,旁若無人赤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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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孝天身隨意轉,按照記憶,打起拳來,雖一絲不茍,卻速度極緩,輾轉騰挪,好像打太極一般,過了片刻似乎是熟悉了拳路,速度開始不斷加快。
越來越快,漸漸的,青袍鼓動,衣袂翻飛,地上的落葉隨著氣流飄起,浮浮沉沉,似蝴蝶飛舞……
慢慢的,商孝天的身形有了重影,體外竟浮現出一頭虛幻的白虎圖案,搖頭擺尾,筋脈中血流滾滾如黃河拍擊堤岸,又似雷音轟隆,與破空聲融在一起,便仿若下山猛虎般的嘯聲。
脈有雷音,正是通脈大成的標志!
各門各派的功法多有不同,境界的區分和名目更是五花八門,但還是有一種劃分能夠讓大多數人認同:煅體,開元,合道。
每一個大境界又可細分外五個小境界,煅體境就被劃分為:煉血如汞,通脈如河,煅骨如鋼,凝髓如霜,五氣朝元五個小境界。而每一個小境界又可往下細分為粗通,小成,大成,巔峰四階。
商孝天現在的境界便是通脈大成,十八歲才達到通脈大成,在山寨中算是中等偏下,不過他一直都是在吃喝玩樂,能達到這個境界,也算是不錯。
片刻后,商孝天慢慢收功,虛幻的白虎影像也逐漸消散,孝天又閉著眼睛靜站了一會兒,平復了一下沸騰的氣血。
他現在的境界還是太低,筋脈太過薄弱,而這趟拳法所帶的肅殺之氣又太過濃郁,所以一次最多打三趟,多了便會傷及自身,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只會撐死,欲速則不達。
白虎,西方守護神,主殺伐,威力無窮。這套拳法名字便叫做白虎變,屬于地階高等的武技,只要勤加修煉,便可以在體內蘊養出一團庚金之氣,初時效用還不太明顯,卻會一點點加強人體骨骼,讓人體制增強,煅骨時更是可以事半功倍。
煉到高深處甚至可以與西方白虎大帝建立一絲感通,對敵之時召請白虎分身降臨,戰力倍增。
不過這個現在離商孝天還遠,他現在只是凝聚了一尊虛像,算是入門而已,而且他修煉的只是殘篇,勉強能算上黃階高等就不錯了。
商孝天霍得睜開雙目,兩只眼睛燦如星斗,似有光華流轉,顯示出主人的喜悅:筋脈比之前又拓寬了一分,血流速度
也加快了不少,照這個趨勢發展,十天之內必能達到通脈巔峰。
通脈如河,當然不是要把筋脈煉成河川,那怎么可能?通脈如河說的只是盡可能的拓寬筋脈,加快血流速度,開發人體潛力,使血液流動如百川歸海,滾滾不息。
但是很快,他便又皺起了眉頭,他被叫做廢物,當然不是因為他不能煅體,而是說他不能開元。
盡管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是庸庸碌碌,無法開元,可人家有印璽,總還有希望,但是他沒有,他不能結成印璽,他便沒有開元的可能。
以武合道?說得簡單,哪那么容易!有史以來,能有幾個?
“恩?印璽?印璽!”商孝天喃喃著自問自答,“是了,就是印璽!我有!”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帶著自己來到這里的大鳥印璽,急忙按捺住興奮,冷靜下來。
沉靜心神,閉目觀想,商孝天果然看到了那只紫黑色的印璽正懸浮在紫府識上空,靜靜地旋轉,紫得華貴,黑得肅穆。雖然現在還看不出是幾品的,但總是有了希望。
可是這終究還不算是真正的凝結先天印璽,結印的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將先天印璽喚出體外,接受天地錘煉,凝而不散,才算是受到天地認可,真正結成先天印璽。
可是怎么召喚印璽?商孝天卻不知道,他之前就沒有這東西,又怎么會去關注,不過現在去查也不算晚,山寨里就有一棟藏書樓。
藏書樓在山寨后山,同樣是商仁命人建造,演武場,議事廳,藏書樓正好在一條線上。
不過這里是山寨,土匪的地盤,讀書識字的本就不多,干的又都是玩命的勾當,沒事干便去演武場打熬身體,有空兒了便下山去樂呵一把,所以這藏書樓一年也來不了幾個人。
商孝天倒是常來,可那也不是為了看書。
藏書樓里的書籍多是出錢購買,但也有劫掠而來的,大多都是一些大路貨,稱得上秘籍的寥寥無幾,但是勝在書多,天南海北無所不包。雖然不能跟那些有傳承的世家相提并論,卻也遠比那些小康之家的書香門第要強得多,嗜書如命的宋先生便是被這些書才吸引來的。
宋先生,即是二寨主宋智和,嗜書如命是他的另一個綽號,他原是山下青蘿鎮的一名書生,據說十三歲便考取了秀才功名,是有名的神童,可是也不知為什么,之后卻屢試不中,有人說他是得罪了某位大人物,還有人說他是江郎才盡,他聽到了只是呵呵一笑,卻也不做辯解,只是對科舉之事心灰意冷,轉向書叢覓知音。
可是書籍都掌握在高門大閥手里,他非世家子弟,人家又怎肯輕易示人?百般打聽知道智亭山雙刀寨里有一棟藏書樓,只要入伙,便可免費開放,證實之后,狠了狠心,便拋了功名,落了草。
是金子到哪里都會發光的,當土匪也一樣,在山寨里蹉跎了八年歲月,宋先生出謀劃策,履立奇功,從當初的小書辦一直升到了現今的二寨主不樂菩薩宋先生。
……
藏書樓距離商孝天練功的地方本就不遠,再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都要輕快許多,不一會兒商孝天便看到了藏書樓的樓頂,可是還未走近,就聽到一陣吵鬧,商孝天便知道宋先生來了,不過不是看書,而是下棋,和吳夫子:
“吳老頭?我的車呢?!怎么剛喝了口茶,就不見了!?“
“我怎么知道,不對,是不是看著要輸,就像耍賴了?!“
“放屁!我馬上就要將軍了!就是將不死你,也能抽你個馬……吳老頭!你又藏棋!“
“胡說!我是圣人門徒,讀的都是圣賢書,行事坦坦蕩蕩,怎么可能干這等齷齪之事!“
“狗屁的圣賢
!我還不知道你?給我……“
等到商孝天來到藏書樓門口,兩人已經扭打在了一起,商孝天只好深鞠一躬,裝作什么也沒看見,“兩位先生好。“
商孝天雖然在這雙刀寨中橫行無忌,但對這兩人卻從未失禮,對宋先生如此,是因為他有大功于山寨,對這位吳夫子則純是因為,敬畏。
吳夫子本名叫什么,沒人知道,只是稱呼吳夫子,藏書樓建成的第二年他便來了,之后與寨主密談了半個時辰,談得什么,也沒人知道,但是從從房間出來,寨主執的是弟子禮,大家卻是有目共睹。寨主都執弟子禮了,其他人還能怎么辦?干脆,大家都尊稱了一聲“夫子”。
那時寨主還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樣子,沒有現在這么蒼老,而吳先生已是白須及胸,寨主執弟子禮也看不出什么,可是現在十年過去,吳先生樣子一點兒沒變,寨主卻已是蒼老的不成樣子。
吳夫子和宋先生相互對視一眼,又同時看了下還躬著身的商孝天,再次對視時,眼睛里只閃現了兩個字:惡心!急忙推開對方,拍打了幾下身上的灰塵。
“孝天啊,今天怎么想起來藏書樓了?“吳夫子看著已直起身的商孝天,語氣里充滿疑惑和警惕,但是說到這里卻睨了一眼旁邊的宋先生,馬上話鋒一轉,“讀書好啊!但要讀好書,尤其是那些圣賢書,多讀一些,至少要懂禮儀,要知道尊敬長輩,人不知禮,豈可為人乎?”
宋先生則是看著吳夫子長袖一卷收起地上散落的棋子和棋盤,眼睛里充滿憤恨,“是啊,是應該多讀一些圣賢書,不過那些所謂的禮儀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明白什么是廉恥,萬萬不能做出藏棋的齷齪事來。”
“宋不樂,你說誰藏棋?你有證據嗎?!”
“哼!說誰?誰藏誰知道,告辭!”宋先生說著,抬腿就走。
吳夫子卻是一把抓住宋先生,“宋不樂,你說我藏棋,我還說你耍賴呢,你可敢再開一局?”
“開就開,宋某豈會怕你?不過,”宋先生看了一眼吳夫子右手上閃著熒光的扳指,“你的納戒指環必須放在我這里。”
聽聞此言,吳夫子馬上把右手抱緊懷里,“你要干嘛?”
“干什么?防你藏棋!”
“好,”吳夫子猶豫片刻,從右手上將扳指擼下,偏過頭去,不忍再看,“給。”
宋先生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收起扳指,然后便和一臉不舍的吳夫子去了藏書樓邊上的望月亭。
商孝天自從剛才打了招呼便一言未發,到現在終于化身空氣,不過他知道這是兩人的真性情,卻也沒有什么不爽。
所謂望月亭只是個簡陋的茅草亭子,亭子里只有一張石桌,兩只石凳,不過誰也沒有坐著,兩個人圍著石桌劍拔弩張,像兩只斗雞,錦毛直豎,眼睛里投射出熊熊火焰,誓要與對方血戰到底。
“還真是狂放不羈,旁若無人啊?”商孝天看著蛐蛐似的兩人,不由苦笑。宋智和雖然在別人面前是一臉的冷酷,但是只要是和吳夫子在一起,便一定會原形畢露。
商孝天只是愣了一下,旁邊的戰況卻已天翻地覆,只見宋先生將吳夫子依然壓倒地上,使勁兒去掰吳夫子的嘴,一邊兒掰,一邊兒大罵:撒嘴!這不是骨頭!
而吳夫子卻一個字也不說,任他打罵。何故?無他:說話必張嘴,張嘴則棋子現,棋子現則棋必輸,而棋不能輸,則話不能說。
“還真是兩個老頑童啊!”這是商孝天給出的評語,不過這話宋先生是一定不會承認的,用宋先生的話來說這是赤子之心。
可是赤子是什么?不就是光腚小孩兒嗎?倆兒小屁孩兒?還不如頑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