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隕落,很快的,一團皎皎明月已經(jīng)銀盤一樣懸掛在了青云之端。月亮在白蓮花一般的云朵里穿梭,風聲晚涼,有鳥兒在獨奏。
讓這古舊的城樓上,產(chǎn)生一種寂寥的空曠,兩個人到處看了看以后,百無聊賴的撤退了。
此刻,明月出天山,一切已經(jīng)被照耀的明亮異常,帝京。
帝京的月亮好像比任何一個地方還要圓一些似的,帝京有得天獨厚的位置,叫做明月樓,這樓建立的并不久遠,是童貫偶然一次做夢夢到“明月入懷”這才在這里開辟起來一塊地方建立的。
樓在水中,近水樓臺,往往都是先得月的。玉兔此刻已經(jīng)東升起來,一片明亮的光芒,好像水晶一樣明亮。
水晶簾中,有半面妝的女子笑吟吟的在跳舞,這舞蹈是當朝的學士編出來的,女子身姿曼妙,玲瓏的舞步加上頭頂那跟著步履搖曳生姿的步搖,更顯一種慵懶的頹靡與冶艷。
幾個女子眾星拱月一般的將這個女子給包裹在了垓心,如果說,這女子是花蕊,那么周邊的女子就是襯托她的花瓣。如果說,這女子是明月,那么周邊的女子則是襯托她的群星。
她給人以健康、活潑冶艷的感覺,《八聲甘州》的曲調(diào)余音裊裊,繞梁不絕,女子移形換位,蓮步姍姍,配合那樣好看的步履,簡直讓人一看就過目不忘。
“啊,好!好!”不能贊一辭,就是對這個舞蹈最好的褒獎,女子詮釋的很是到位,跳躍了會兒以后,許是累了,許是厭倦了,她慢條斯理的一笑,那明珠一般生韻的鳳眸閃爍了一下。
已經(jīng)到了這邊。
“皇上,奴家這一支《竹枝舞》究竟如何呢?”一邊說,一邊望著眼前的頷首,皇上那波光瀲滟的目光在女子半裸的酥胸上看著。
“啊,好……”色瞇瞇的笑著,一邊笑,一邊握住了錦帕,幫助女子將臉上的汗珠給擦拭了一下。
“玉骨冰肌,自清涼無汗,你比那后蜀的花蕊夫人不知道勝過了多少呢?”一邊說,一邊淡淡的癡迷的笑,女子淺淺的顰眉,握著金鼎,“皇上就會那奴尋開心,這是什么好酒,您喝了這么多,不給奴家喝一杯嗎?”
“你未飲酒先醉了,你酒量向來不好,就不要逞強。”皇上一邊說,一邊將金鼎移動了一下,女子失望的嘆口氣,“那是因為酒不醉人人自醉,因為皇上在奴家的身旁。”
手捋紅杏蕊,那紅色的花蕊落入了水中,有游魚與鴛鴦過來,在水邊唼喋。皇上的目光還是寸步不離的望著她的胸口,她一驚,“皇上,您看什么呢?”
“朕也是醉了,宮中盛產(chǎn)梨花白,泉香而酒洌,美酒佳肴,笙歌曼舞,珠玉在側,孤很是開懷啊。”看的出來,他早已經(jīng)心蕩神馳。
“皇上想要老死溫柔鄉(xiāng),奴家可不
做這薄命的趙飛燕,皇上,現(xiàn)如今女真部落已經(jīng)南下,您好歹有點兒警醒。”
“師師啊,此事是朕的事情,你娛賓就好,難道還要揣摩圣意嗎?”說皇上是醉了,偏偏此刻那陰鷙的龍睛鳳目中流竄過一片危險的光芒,讓李師師一怔,又一驚。
說皇上沒有醉酒,卻是眼波朦朧,隨時都有玉山崩塌的意思,兩個人就這樣看著,忽而,李師師跪在了那里。垂淚說道:“請皇上憐憫天狹隘蒼生,城外已經(jīng)……已經(jīng)……”
“師師,朕以為,你今夜不美!”
李師師還能如何,一個名妓面對這樣的政治風云,已經(jīng)使盡渾身解數(shù),此際少不得咽淚裝歡將平日里那楚楚可憐的樣子拿出來。
皇上握著匕首,這匕首鋒利的很,好像美人剛剛修出來的眉,又好象天邊的狼牙月。手甫一動,一枚橙子已經(jīng)劈開了,“吳鹽勝雪,并刀如水,師師,臨京有人將鹽與橙子一起吃,你起來,給朕纖手破新橙。”
“是。”李師師立即起身。
此刻,月下,那章臺柳一般玉樹臨風的身姿移動了一下,澄明的目光望著河面,有微風吹過,菱蓮在池塘中將清冽的香味送到了這個孤立的湖心亭中,風荷正舉,明明是良辰美景。
但是岳飛的心中很是焦躁不寧,面圣的意思已經(jīng)讓黃門官一路傳到了皇上的耳中,大約已經(jīng)有半個時辰,皇上居然還是沒有要召見自己的意思。
軍務緊急,刻不容緩,岳飛終于怒了,回眸,那怯生生的好像木頭一樣的內(nèi)侍監(jiān)已經(jīng)苦哈哈的回眸,“將軍,不是奴才不去回報,而是……您也是知道的,皇上在興頭上,什么生死存亡的事情還會在乎啊,你好歹擔待點兒。”
“告訴皇上,明日臨京就要煙消火滅,莫非帝君心中已經(jīng)沒有方寸之地容納百姓嗎?”
岳飛冷言冷語。
“將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臨京眼看就要完蛋,這是大勢所趨,皇上宴安鴆毒,也是人人有目共睹,您還是請回吧。這些年,皇上貶謫的人還少嗎?您還要在這風口浪尖直諫。”
這內(nèi)侍監(jiān)也是苦口婆心的樣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筆墨伺候……”看到岳飛消停了,這內(nèi)侍監(jiān)立即揮手,讓人去找文房四寶了。
不要說筆墨有,只要他安靜下來,什么沒有呢。
“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岳飛一氣呵成,將那一曲《滿江紅》寫完了以后,已經(jīng)將筆丟開,“玎玲”一聲,羊毫筆已經(jīng)沒入了碧池中。
“讓李師師演奏這個。”一邊說,一邊負手而立,看著帝京輝煌的燈火,一言不發(fā),看到這內(nèi)侍監(jiān)沒有移動,岳飛震怒,“去,莫非沒有聽到嗎?”這內(nèi)侍監(jiān)怯生生的握住了那一張宣旨。
“是,是。”
一路小跑去了。
岳飛回身,握住了桌上的酒,梨花白,果然是好名字。比行伍之中的米酒不知道清冽了多少,都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他今晚花間月下一人獨立微風中,卻也是想要喝一個大醉酩酊。
不過他是一個千杯不醉之人,酒,對于這個失意人還有什么作用呢?
今晚,繁星滿天,梁紅玉與韓世忠從戰(zhàn)場上巡視完畢,從宣武門下來以后,天色已黑沉沉,有黑云壓城城欲催的感覺,密云不雨,給人一種不好的感覺。兩個人一前一后的到了樓下。
“世忠哥哥,要是岳飛哥哥那邊失利,你我當如何呢?”她是很有見地的女子,但是在此事上,有了搖擺不定的意思,究竟是一往直前徹頭徹尾的固執(zhí),還是柔能克剛,用一種委婉的態(tài)度呢?
韓世忠只能微喟,“靜觀其變,忍著吧。”
“忍字頭上一把刀,我是那種可以忍的人,黎民百姓呢,終不成人人都與我一樣,這做縮頭烏龜?shù)墓串敚也幌腩I教。”女子氣咻咻的,很快臉上就綻放出來兩團紅云。
看到梁紅玉這模樣,韓世忠規(guī)勸一句,“忍無可忍,從頭再忍,不到萬分之一,千萬不要隨意貿(mào)然行動,不然會賠了夫人又折兵的。”
“我沒有夫人,折就折吧,為了百姓們,我難道還怕不成。”她拍一拍自己的胸脯,旁邊的韓世忠一笑,“紅玉,凡事莫要沖動。”
“嗯,知道,不過想要早早的布置下來而已,否則大禍臨頭,難免大家都自亂陣腳。”一邊說,一邊望著眼前的男子,男子點了點頭。
這邊廂,從城樓上下來以后,梁紅玉也想要好好的思忖一下,去面君的事宜,萬一面君的事情給駁回,有如何退而求其次?
反正這一次她不要做沉默如啞的人,開弓沒有回頭箭,岳飛那邊只要走出去第一步,不論成功與否,她梁紅玉這里也是已經(jīng)躍躍欲試,將第二步給準備好了。
今晚,她睡不著,很有枕戈待旦的意思,窗外,月明如晝,匹練一樣的光芒照耀的到處都是一片明亮,在軍營中,本就環(huán)境惡劣,她還是唯一一個女子,更加是需要忍受這幾乎男人都忍受不住的血與火的洗禮。
伸手,摸一摸自己的丈八蛇矛,夜涼如水,這冷兵器在月色中,也是一片涼颼颼的,好像剛剛浸潤在水中拿起來的鵝卵石一樣。
沉甸甸的。
韓世忠看起來保持的是無可不可的態(tài)度,其實,面對大軍壓境,作為主帥他比任何一個人都需要承受更大的壓力。
朝廷雖然給了他調(diào)兵遣將的能力,但是僅限于一部分,要是真正女真部落傾巢而動,憑借他們的兵力,無異于是蚍蜉撼樹,自取滅亡。韓世忠也是苦思冥想,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