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世間安得兩全法,可以兼收并蓄?
一方面最大限度的保證朝廷的利益,另一方面真正可以將揮師南下的女真部落給趕走?思考起來,很多事情都千頭萬緒,實在是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現在,他們遺大投艱,責任重于泰山。又要鐵肩擔道義,將這些女真人給趕走,又要保證朝廷里面不內憂外患,如此統籌兼顧,談何容易呢?
睡不著的不光光是梁紅玉與韓世忠,還有很多很多人。
今晚,寒蛩不住鳴,醒來已三更。三更半夜,有人已經好夢正濃,有人呢,則是卜晝卜夜,正在玩玩鬧鬧。
前者,是心廣體胖的老百姓,因為老百姓本來什么都無所畏懼,生逢亂世,睡覺還不算是什么奢侈品。反正,朝代易主的事情經歷的多了,也就見怪不怪起來。
后者,則是絕對的資本家,資本家中,可以揮斥方遒,可以將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并不多。童貫自然是首屈一指,今晚,她已經酒足飯飽。
從《玉樹后庭花》聽到了《蝶戀花》再到《春江花月夜》,童貫那叫一個享受啊,珠玉在側,旁邊伺候自己的不光光是后宮里面夭桃艷李的女子,還有李師師以及錢塘的幾個官妓。
這些個女子,一個一個也是粉膩酥融,豐容靚飾,行動之間如同弱柳扶風一般,女子們對于朝局大變的事情是絲毫不在意的,而男人則是不同。
宗澤與幾個老臣已經跪在這里紋風不動很久了,但是皇上并不召見他們,距離并不遠,透過一重一重落幕香寒,他們可以看到在那宣室殿中荒唐的皇上在做什么。
是初春,天氣冷颼颼的,這內侍監帶著幾個丫頭從那九曲回廊的位置走了出來,看到宗澤與幾個人還在這里跪著,不免一怔。
“大人,大人,您勞苦功高,如何還跪在這里啊,到了您該回去休息的時候了。”一邊說,一邊伸手就要將總責拉起來。
宗澤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并沒有回眸,已經可想而知,自己身旁的是幾個女子。
“要是皇上不與老臣面談,老臣就長跪不起。”宗澤一邊說一邊垂眸,看著地板。
這內侍監囁嚅一下嘴唇,良久這才說道:“您真是老頑固,奴才等會讓人將羊皮拿過來,您好歹墊著點兒,身體是自己個兒的。”
一邊說,一邊揚長而去了,一個女子慢吞吞的走著,看到宗澤一把年紀在這里跪著,為了面君已經什么都不管不顧了,不免咬牙到了宗澤的身旁。
“大人,這一招奴以前也是使過,不管用,皇上現在已經醉倒在了溫柔鄉中,李師師剛剛為了勸諫皇上,都讓皇上痛責,更不要是您了,這一招不管用。”
聽聞女子這般說,宗澤將那昏花的老眼頃刻之間已轉動了一下,望著這女子
,“你的意思呢,有什么好的意見?”
“意見不敢說,您這里要是有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想要面圣還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奴言盡于此。”一邊說,這丫頭一邊點點頭去了,唯恐禍從口出。
這未免不是一個好辦法,宗澤思及此,與旁邊的同僚辛棄疾商量了一下,“你看,這如何說是好?”
辛棄疾微微思忖了一下,“倒是讓我想起來一個人,大人,請附耳過來。”辛棄疾在宗澤的耳邊輕輕的說出口一個名字,宗澤大喜過望,“好,好。”連連拍案叫絕。
“只是不知道,究竟他是愿意還是不愿意幫助你我呢?”
“大人放心就好,這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她是那種明事理的女子,會幫助的,現如今,您與我還是早早的起來吧,剛剛那丫頭說的很是,你我就是果真長跪不起,他也是不會心軟的。”
辛棄疾一邊說,一邊將宗澤的手握住了,兩個垂垂老矣的人這才站起身來,在離開之前宗澤還是不舍的望著前面的位置,“北宋危矣,有這樣一位皇上,北宋危矣啊。”
這一晚,想要面君的人很多,走了宗澤為首的人,還有岳飛,岳飛的滿江紅此刻也是已經送到了皇上的眼前,皇上的目光也是從場中央那環肥燕瘦的女子身上移動了一下。
此際,李師師已經捧著玉壺,開始給皇上敬酒,有丫頭在李師師的耳邊說了什么,師師一笑,點了點頭,這才說道:“皇上,那些老大臣已經去了。”
“老早就已經該去了,現在還說這么多做什么,這些人簡直無可救藥,來,喝一杯!朕的江山,朕難道不知道嗎?需要他們指手畫腳,他們啊。”一邊說,一邊呷一口。
這才酣暢淋漓的說道:“這是想要取而代之,朕是不會給任何一個人這種機會的,堅決不允許。”皇上這樣說,李師師也是無言以對。
須臾,李師師給了那內侍監一個眼色,這內侍監立即明白過來,將那岳飛剛剛草草而就的一張紙已經送到了皇上的眼前,“什么東西,一幅畫不成?”
“回皇上,是會龍亭中,岳飛岳將軍剛剛寫出來的一首詞。”
“他!”童貫的眼睛眨巴了一下,顯然是在回憶。“他一個赳赳武夫,什么事情不好做,也學著騷人墨客吟風弄月起來,不看。”看到皇上這樣子生氣,旁邊的女子笑吟吟的上前一步。
“皇上,不要動氣,看一看也無不可。”一邊說,一邊已經輕靈的握住了那張白紙,白紙很白,在夜色中就更加顯得觸目驚心起來。
岳飛剛剛是真的動怒了,所以筆觸簡直到了逸興遄飛的樣子,李師師將那張紙握住了,一邊看,一邊吟誦起來。
“——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剛剛吟誦了兩句,皇上已經感興趣的
將目光移動到了那張紙上。
“這果真是岳飛寫出來的?”
“是,皇上。”李師師立即乖巧的將這張紙給了皇上,皇上一看,瞪圓了龍睛鳳目,看著那張紙,紙張上的字跡簡直力透紙背,皇上說的很正確,岳飛是赳赳武夫,寫出來的字兒自然是鏗鏘有力。
讓人一看,不禁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感覺。
“仰天長嘯,怒發沖冠!好大的口氣,讓這個岳飛給朕進來。”童貫皺眉,揚聲。內侍監一喜,旁邊的李師師也是一笑,伸手在皇上的心口上輕輕的順一順,“皇上好歹不要動怒,讓岳將軍進來就是。”
“還不快去嗎,不見皇上氣成了什么樣子。”李師師擠眉弄眼,旁邊的內侍監立即明白了過來。
等了半晚上,岳飛幾乎以為自己要失望了,但是在最后關頭,李師師的好言相勸還是起了作用,皇上居然還是要召見自己了。
岳飛朝著龍庭的位置去了,過了九曲回廊以后,人已可以看到珠簾翠幕后一片笙歌燕舞,絲竹管弦,是很悅耳的和旋,在這樣的音樂中,岳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到了前面的位置,跪在了那里,對于皇上,不光光是岳飛,還有宗澤與范仲淹,辛棄疾都是懷著一種愚忠,他對皇上的享受感覺不太贊成,不過還是跪在了那里。
“是岳飛。”一邊將橙子剝開,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眸,童貫對于岳飛的記憶早已經就模糊了,現在看到岳飛走進來,一身玉樹臨風的裝扮,那白色的衣衫無風自動。
人跪在那里也不損傷絲毫的英武與貴氣,不免揮手。“你起來,等了朕很久了,對嗎?”
“謝主隆恩。”岳飛立即站起身來,目光望著眼前的童貫,這也是鮮少的幾次,他可以面君的機會,“你可知,你是憑借自己的詩詞這才與朕見面的。”
“臣知道。”
岳飛頓足,看著帝王,皇上又道:“你說的很好,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真是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今日你來,朕不治罪與你,你知道的,朕是一個求賢若渴的人,你不好好在你的青州,你擅離職守,該當何罪?”
“皇上!”岳飛驚了,他自己早已經準備了很多十萬火急的話題要給皇上說一說,但是沒有想到皇上反而將自己一軍,“皇上,微臣并不是刻意擅離職守的,微臣想,這中間有誤會啊。”
“朕想,也是有誤會,既然是有誤會,拿著你的《滿江紅》早早的回去就是。”這就完了嗎?
岳飛意猶未盡的看著皇上,而童貫呢,已經絲毫沒有說話的意思,目光望著身旁的女子,李師師的臉上也是一片尷尬,好不容易這才見到了 天子,三言兩語就要將他打發走嗎?
岳飛的拳頭暗暗的攥住了,這個皇上,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差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