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個人出了所羅門,非憂抱著晴涵坐在了外邊,望著天上快要落下的太陽,天邊橙色的晚霞讓她眼中的世界變得分外的柔和。
“非憂。有你在身邊真好!”晴涵的聲音若不可聞,只是她沒有時間再去陪他了,她忽而扯起嘴角笑笑,明明是他在陪著她,她偎依在這個屬於她的懷抱之中,“今天的太陽好美好美。”
可是,它在美也美不過她在非憂心裡的樣子,它再美也不會讓她好好的活下去,非憂想著那含在眼眶之中的淚水滑落了下來,滴在了她的額頭上。
晴涵努力地擡起手,用手指沾了下那滴淚水,然後放進自己的嘴裡,淚水的味道是鹹的,並不是好吃,卻讓她的心很暖和。
“非憂。你怎麼流淚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她緩緩地說著,“以後,你也要幸福,要好好的,要……”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他再也無法聽到她的聲音,她的手垂落了下來,她的臉朝著夕陽落下的地方,她的雙眼緊緊地閉著,好似睡著一般,那麼安詳,她的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意,她的世界其實也可以很安靜。
非憂知道她已經離開了,永遠的離開了他們,這樣也好,或許這對於她纔是真正的解脫,之前所謂的離開鳳棲山莊,只不過是給她的一條出路,只是就算走的再遠,她的心裡終於還是想著主子,她的心裡還是惶恐地擔憂著夫人是否還在恨她,就算她天天笑著,欣賞著這世間美景,她的心其實從來沒有自由過,這一回,她終於自由了。
陶菀出去的時候,楚風已經發現了她的異樣,發現她的右手脫臼,左手筋脈斷裂,但她卻一直沒有說,故而自己強忍著寒毒的難受,將她的右手復位,至於左手只有回去在幫忙處理了。
楚風和陶菀相互靠著,彼此藉著對方的力坐著,他們沒有去打擾非憂二人,即便知道晴涵此刻已經香消玉損,他們兩人也沒有說話,現在是他們的時間,就讓非憂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陪著她走最後一程,也讓她陪他最後一程。
太陽終於落下了山頭,大地迎來一片黑色, 非憂依舊一動不動,這讓陶菀有點擔心,她想要上前去看看,但卻被楚風拉住了,楚風搖搖頭。
非憂他是還想要陪她看一夜的星星和月亮吧。
好在這天空還算作美,弦月慢慢地升上天空,在輕薄的雲兒之間穿梭著,稀疏的星星若隱若現。
非憂就這樣緊緊地抱著晴涵,讓她望著天上的月亮與星星,今夜是他最後陪她,也是她最後陪著他。
陶菀示意楚風在上邊坐著,自己去下邊一趟,楚風略微有些不解。
“我去拿毯子!”她輕聲的說道。
約莫半個時辰,她就懷抱著那條晴涵贈送給他們的毯子拿了上來,走到非憂的身邊,輕聲地說道:“非憂,給她蓋上吧!”
非憂微微偏過頭,扯起嘴角想要衝她笑,卻發現笑不出來,最後還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夫人。謝謝。”他接過毯子之後蓋在晴涵的身上,好似要把她凍著一般。
這山頂一到夜晚,格外的寒冷,而楚風的寒毒早已發作,整個人凍得發顫,陶菀緊緊地抱
住了他,試圖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他的身體。
但是他們兩個誰都沒有開口去問非憂拿去那條毯子,因爲那條毯子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用,楚風的冷是從骨子裡發出來。
就這樣,他們捱過了天黑,當天空再度泛起魚尾白的時候,非憂抱著晴涵站了起來,因爲久坐,他的腿發麻,不小心的踉蹌了下,好在及時地穩住了,當他回過頭,看到自己主子蒼白的臉的時候,歉意涌上心頭,這一次竟然是主子在守著他們。
“主子,對不起!”
楚風艱難地站起身,衝著他笑笑:“沒事?!?
四個人緩慢地走向下山的路上,四個人都走得比較累,一個因爲寒毒走路都不穩,而另一個因爲一隻手要扶著楚風,而另一隻手卻沒有力氣去抓週圍的小樹枝,踉踉蹌蹌地走了三四個時辰,方纔到了山下。
其實本來想將晴涵在山上火花,可是被她拒絕了,晴涵應該穿著美美的衣服離去,所以她想等著下山之後,去鎮上爲她挑選一套美麗的衣服,然後再讓她離去。
好在他們的馬車還在山腳下停著,依舊還是非憂駕著馬車朝著集市上趕著,而楚風與陶菀兩人坐在馬車裡望著雙眼緊閉的人兒,她真得就如同睡著一般,那長長的睫毛覆蓋在上邊,他們多麼希望她的睫毛突然間的顫動起來,可是他們的心裡都明白這不可能了。
一路上,大家都沒有說話,就連陶菀也不曾開口說話,她只是一直望著晴涵的容顏,這個女人曾經那麼多次的傷害她,可終究在最後一程,她替她過了一關又一關,念歌的半條命是她給的,她的命是她給的,楚風的命也是她給的,終究到頭來,是他們欠了她。
陶菀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形容這個女人,這個擁有著邪惡與善良的女人,她的本心就不壞,只不過被人利用了,只不過被愛迷失了雙眼,她的一切都是爲了楚風,爲了楚風,丟棄自己的身份,拋去親情,叛離教會,傷害陶菀,最後又因爲楚風,她選擇離開,選擇放下,可終究還是沒能放下,在最後執著地返身回到這個她並不想來的地方,救了他們,她的生命,只爲一個人而活,當這個人不屬於她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也該離去了。
如此一樣的女人,縱使她陶菀對楚風加倍的好,也抵不過她的一分。
楚風的雙眸也停留在晴涵的身上,終歸還是他欠了這個女人,一次兩次,她替他擋去了那麼多的災難,可他卻無能爲力。
也許自己最大的錯,就是招惹到她,若是當初沒有相遇,也許她現在可能過得很好。
只是,他不明白她爲何對陶菀說,她還是欠了她一條人命,他也不知道她們在取百葉草的時候,究竟遇到了多大的麻煩,但無論是有多大的麻煩,若是沒有她,他的菀兒怕是要回不來。
車外的喧鬧,讓他們明白已經身處在集市之上,陶菀跳下馬車找了家衣服店,挑了四套衣服便返身回去,遞給他們,畢竟他們身上都染著血,那些百姓見到都是避之不及。
“咱們找個地方去換下衣裳吧!”陶菀提著建議道,“你們兩個大男人不介意,但我和晴涵畢
竟還是女人!”
最終他們挑了一家客棧,雖然將死人帶進客棧是很不吉利的事情,但看到他們滿身血污的樣子,沒有人出來反對,而且陶菀嬉笑著和店家解釋著:“我的朋友中毒昏迷而已!”而後掏出一把銀子丟到掌櫃的面前,這纔給他們弄了三間屋子,順便讓人給他們房間裡送去了熱水。
陶菀泡了個簡單的熱水澡,便開始忙乎晴涵的事兒,她讓店小二再度換水上來,她將晴涵放進浴桶之中,替著她慢慢地擦拭著身體,同樣,她也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晴涵的背並不像普通小姐那般來的光滑,她上邊有很多傷疤,縱橫交錯在她的背上。
陶菀明白在晴涵兩次救她的時候,她的心徹底軟了,對於這個女人一丁點都恨不起來。
這算是她第一次伺候人,伺候一個自己討厭過恨過的女人,伺候一個死人。她的動作格外的輕柔,格外的小心翼翼,她整個人的肌膚並非白色,而是青紫色可想而知,這毒藥究竟是有多毒,那個教主利用假死想要置他們於死地,卻被晴涵硬生生地擋了去。
擦洗之後,陶菀替她換上了乾淨的衣裳,這纔將門打開,非憂早在門口等著。
“謝謝夫人!”少言的他在一天之內不曉得和她說了多少聲謝謝。
他們幾人在客棧之中休息了一天,便繼續上路,在郊外將晴涵火化了,非憂將她的骨灰裝在罈子裡,然後與楚風二人分道揚鑣。
楚風在離開之時,輕聲說道:“非憂,鳳棲山莊的大門永遠爲你開著?!?
“謝謝主子!”這一日之中,他說得最多的便是謝謝。
陶菀二人在與他告別之後,便快馬加鞭地朝著寄國趕去,兒子還在等著他們回去醫治。
路上,陶菀將她和晴涵最後在一起的時光回憶了一遍,幾乎沒有省略地將它複述一遍。
“楚風,我們都欠了她的命!”最後,陶菀發出了感慨。
楚風幽幽地點點頭:“你不曾欠她,你們算是兩不相欠,可是我卻欠了她兩次,這一次還真得搭上了她的命!”
“你可曾後悔,沒有好好的和她在一起?”陶菀抿了抿嘴脣幽幽地問道,他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一直在她的心頭縈繞著,那就是他說“我們回去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我們其它的都不要管了!”
楚風擡眸望向她,她卻低下了頭:“後悔過,後悔我和她不該相遇。因爲我們兩個人彼此之間就像一個魔咒,我們背後的東西太過複雜,若是沒有相遇,只是敵人而已?!?
是的,若只是敵人,他們彼此都輕鬆許多,彼此都好受許多,束縛也少了許多。
可惜,他們遇上了,然後又多出一個她,若是沒有她,他們兩個也還是有可能共同走這一輩子的道路,就算彼此都身中劇毒,但至少還能夠相依相伴,只是最後……
陶菀斂下所有的神緒,她也錯了,錯了時間,錯了人,就如同晴涵說得,若是她們兩個之間有一個愛上的是鳳歌,也許一切都簡單許多,心痛的感覺也會少許多。
他們都錯了,錯在不曾看清楚,錯在亂了自己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