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湮說:“我姓蕭, 我才是玄漪真正的王。”口吻間無比強勢,絲毫無了當年的荏柔,如今在這個少年的身上, 只能看到滿滿的野心。
顏嘯愣了好一會兒, 才意識到了一些問題, “你究竟是誰?”
罹湮輕輕地笑了, 而后他忽然道:“蕭何是我父皇, 蕭玨是我皇兄,如此,皇上可明白了?”
“明白了一點。”顏嘯雙手伏在案上, 冷冷地看向罹湮的瞳仁,“就算如你所言, 當年你和蕭玨都只是個皇子, 而蕭玨之所以能當上王卻是靠他自己的本事, 你又憑什么說你才是玄漪真正的王呢?”
罹湮笑得很曖昧,將身子往前又傾了傾, 湊近顏嘯的耳畔他幽幽啟口,“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只有一個,那便是父皇親立的太子,可是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言下他忽然直起身,負手立于御案之前, “但倘若他如今活著回來了, 抖出當年蕭玨為爭皇位所做的一切齷齪之事, 蕭玨又要如何在那個位置上穩坐下去?”
顏嘯旋即明白了罹湮話里的弦外之音, 驚愕地反問:“你的意思是……”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 罹湮便已奪去了他的話鋒,“皇上, 倘若蒼蘅愿意助我順利登基,我向您承諾,往后你我兩國絕不會有任何交戰。”他的眸中閃過一絲厲色,“但要是皇上不愿意與我合作的話,我也一樣會采取別的法子奪得皇位,但一旦我成為玄漪的新王,你我兩國必有一場血殺之戰。”
顏嘯一驚,“你敢威脅朕?”
“兵不厭詐,皇上,其實您想想,我開出的條件對蒼蘅而言百利而無一害,若蕭玨下臺,漫羅便不用繼續做玄漪的質子,也不再會有人四處打探漫羅的身份欲殺之而后快,并且,她也不用再繼續假扮皇子,可以恢復公主的身份了,這樣豈不最好?”
顏嘯怔然,“你竟然知道?”他本以為漫羅乃女兒身的事一直藏得很好,豈想眼前的這名少年竟知道得那么清楚。
罹湮淡笑著,“也許皇上擔憂的是您一旦決定支援我,就算是秘密部署,也終究需要一位權重的心腹大臣的贊成,您怕您找不到那么一個合適的人選?但倘若我能為您找到呢?”
顏嘯思忖了半晌,忽而問:“你到底還拉攏了誰?”罹湮笑得很是妖嬈,“官燕侯容祀卿。”
顏嘯頓時恍然,“所以你要救容昂,就是為了拉攏容祀卿?”
罹湮輕輕地搖了搖頭,“也不完全,之所以救容昂,原因有三,其一為牽制容祀卿,其二為用他掩護我們的人,其三則是賣容軒一個人情。”
“容軒?”顏嘯瞇起了眼,忽而低聲笑起來,“原來你們也是一伙兒的,怪不得前兩日容軒會拿著官燕侯的令牌入宮求見朕。”
“哦?”罹湮好奇地挑了挑柳眉,“容軒來見過皇上?”
顏嘯微微頷首,“確實,他來問朕關于漫羅的身世問題,既然你與他是一伙兒的,想必你也該知道十八年前的一些事吧?”
罹湮笑得很溫婉,“知道一部分,但仍有些疑惑,恰好趁此機會望皇上能夠為罹湮解惑。”他的眸中泛起一道興奮的光色,“十八年前,蕭玨弒父篡位,將圣女一族一夜滅之,初柔帶著她與彥王爺所生的孩子死里逃生,可為何最終這孩子也就是漫羅會到了這里?而初柔又怎會在八年后又被蕭玨捉回去?”
顏嘯的目光頓時變得很悠遠,仿佛記憶瞬間回到了十八年前,“當年小柔抱著裹在襁褓中的漫羅來找朕時,她渾身都是血,那天她跪在朕面前,求朕收養漫羅,將她當做自己孩子來養。”唇邊露出一絲苦笑,他好似記起了一個很不快樂的過去,“其實朕是恨她的,小柔是第一個說討厭朕的女子,偏偏她還愛上了朕的皇弟,可是那時候,眼見她那狼狽卻不顧一切要保護漫羅的模樣,朕竟又不忍心拒絕她。”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又接著道:“朕答應過小柔,會保護漫羅,決不讓她被人發現真實身份,所以朕將漫羅當做皇子來養,這女扮男裝,一扮就扮了十八年。那一年,其實朕本打算留下小柔,但她堅持不肯,說這樣只會連累朕與漫羅那孩子,所以在十八年前的那個晚上,她就已離開了,也許是八年后蕭玨打探到了她的行蹤,便派人活捉了回去吧!”
罹湮了然頷首,如此一來,一切都能理通了,漫羅與如今仍被關押在圣女塔內的初柔就是他的籌碼,只要能得到這二人的幫助,再加之顏嘯在背后力挺,蕭玨在那個位置上絕對坐不久,而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皇上,罹湮最后問您一句,您可愿意幫我?”他的口氣很平緩,反是顏嘯聞之不禁自嘲,“朕還有別的選擇嗎?不過這樣也好,但是罹湮,朕不可能靠你口頭的承諾就與你做這筆交易。”
罹湮也知顏嘯向來是個謹慎的人,便道:“立下協議即可。”
于是那一日,二人達成了協議成為了盟友,接下來罹湮所要做的,便是上官燕侯府跑一趟。
黃昏時刻,他孤身一人來到侯府求見官燕侯,可家丁卻告訴他說:“侯爺與大公子出去了,不過看這天色估計也快回來了,不如公子就等一會兒吧?”
按照規矩,沒有官燕侯的準許,任何陌生訪客都是不得入府的,而罹湮又不愿站在門外等候,便又啟口問道:“那么淺笙可在貴府?”
那看門的家丁一聽罹湮報出淺笙的名字,心知此人怕是不簡單,于是讓他稍等片刻,便進門通報去了。不過須臾,淺笙走了出來,見到罹湮,面上難掩興奮,“哥,你終于來看我了。”
罹湮寵溺地撫摸著淺笙的發,微笑著道:“這些日子你過得可好?”
淺笙點點頭,“嗯,侯府的人都對我很好,哥,我們進去說話。”言下他便拉著罹湮往府內而去。
淺笙告訴罹湮,說:“容軒與侯爺和好了,這會兒二人一同上夫人墳前拜祭去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嗯。”罹湮淡然地應了一聲,旋即又問:“容祀卿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吧?”
淺笙道:“幾乎是痊愈了,容軒的醫術果真了得,之前好多大夫瞧了都說沒救,而容軒一來,卻將他給救活了。”
罹湮莞爾一笑,“這樣很好,我相信容昂很快也該回來了,”忽而,他唇角的笑意深刻起來,透出一絲邪佞的味道,“玄漪江山,很快就要易主。”
容軒與容祀卿從府外回來,得知了罹湮造訪的消息,便一同去了淺笙的居所,果然瞧見罹湮正與其對桌而坐,說著些兄弟間的慰問。見父子倆回來,罹湮笑著抬手打了個招呼,“侯爺、容軒,別來無恙?”
容軒對罹湮存有些許敵意,當日若不是他背叛他們,漫羅亦不會被箭射傷,所以這會兒面對罹湮,他的態度也就冷漠了不少,“你來作何?”
“來救你弟弟,可以嗎?”罹湮答得很隨意,而一句話卻將容軒頂得啞口無言。他淺笑著,對上容祀卿的眼,“侯爺,先前我讓淺笙與您談過的事兒,您可有決定了?”
容祀卿聞之微微一怔,隨之表現出為難,“這個……老夫怕是不能應允。”
罹湮低聲笑著,“其實我也并不是很著急,侯爺還可以考慮一天,明日酉時我啟程回玄漪之前,希望侯爺能給我個滿意的答復。”他單手掌著下頜,又道:“對了,我剛去了趟皇宮,倘若皇上有將我的話放在心上,也許明日世子大人就會回來了。”
容祀卿眉頭深鎖,“你這么做,無非是想要老夫幫你,支持皇上出兵援助你。”
罹湮倒也誠實,優雅地笑著,他說:“是,我看在侯爺您德高望重,在朝中有一定的份量地位,才尋到您,但如若您不愿意,我自然可以去找別人,不過是要多繞點彎子罷了,結果都是一樣的。”他頓了頓,復又啟口,“但是您若不幫我,我也就沒必要幫您救容昂了。”
容軒在一旁聽著,越聽越覺得他們的對話里有端倪,立刻問道:“罹湮,你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罹湮笑道:“我已拉攏皇上支援我,助我上位,成為玄漪的新王,而此般計劃,皇上必須要有一名像你爹那樣的重臣協助,方能使行動天衣無縫。”他靜了一會兒,目光從父子倆身上掃過,突然放出狠話,“今日所說的一切皆是機密,不得外泄。這次我勢在必得,倘若你們中有誰敢壞我的好事,我定當滅其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