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姜和紫簟挑了個週五去松陽山,因爲週末的防備要鬆懈些。
紫簟被甘姜拉住翻過高牆,然後一路跟在她身後矮著身子穿過草叢和花壇。療養院的花園裡幾乎沒人,眼見就到了樓口,紫簟鬆了一口氣,忽覺後背異樣,轉過頭去,倒吸一口涼氣,幾條巨大的狼狗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身後,正虎視耽耽的看著兩人。紫簟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天,這是療養院還是監獄?”卻見甘姜已經反身過來,左手攜風聲劈在最前一條狼狗脖子上,另一隻手拍在另一條正躍起撲來的狼狗頭上。兩隻狗還來不及叫喚,就已骨骼碎裂,軟軟趴下。另兩隻狗見她兇悍,也不畏縮,嘴裡呼呼低吼,分兩邊撲來,對象卻是離得較近的紫簟。原來這狗倒也聰明,知道兩人當中紫簟是較弱的一個。甘姜輕斥:“好畜生。”手指一彈,兩粒石子破風疾射,正中兩狗額心,兩條狗低低嗚咽,摔在地上。紫簟抹一把冷汗, 甘姜已拉著她來到門前,轉了進去。
走廊裡空蕩蕩的,甘姜卻眼光如炬,揚手將早已準備好的塑料薄片一路扔出,蒙在角落裡的個個攝像機鏡頭前。兩人來到劉函升病房前,甘姜把紫簟推進去:“我在外面看著。”紫簟定了定神,看向房中的男子,他眼神渙散,表情空茫,呆呆的坐在那裡。她嘆一口氣,蹲下身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甘姜突然推門而入,急切的問:“怎樣?他知道什麼?”剛問完這話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懾:只見那身形高大的男子如同一個小孩一般瑟縮在牆角,眼裡全是驚懼之意,嘴裡嗚咽著。紫簟極力要安撫他,卻適得其反,他壓抑而淒厲的低聲哭泣著,甘姜只覺一股涼意自腳底升起。紫簟輕嘆:“我好容易讓他開口了,沒想到他變成了這個樣子,而且翻來覆去是會說兩個字。”甘姜凝神細聽,好象說的是鬼島兩個字,疑惑的看向紫簟:“什麼意思?”紫簟搖頭:“我不知道。我看也問不出什麼了,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
此刻外面傳來腳步聲。甘姜一凜,遞給紫簟一套衣服:“快換,我剛從護士身上脫下來的。”緊急之下,兩人也不避嫌疑,在劉函升面前脫去衣物,換上護士服,戴上口罩,將自己原來的衣物塞到他牀下,推門而出。迎面就是剛轉過來的警衛:“有沒有見到什麼可疑人物?”兩人齊齊搖頭,快步走開。
兩人奔到後院,警衛已經覺察不對,高喊著追出來。甘姜右手摟住紫簟的腰,一邊笑著說:“小心啦,別嚇壞。”一邊躍起,雖然帶著一個人,終於也自牆頭堪堪而過,腳尖還是磕了一下。紫簟說:“哎呀,原來我還是高估了你。”甘姜百忙中白她一眼:“你以爲我是誰?蕭峰抱著阿朱?那你也要先減肥再說。”
說話間,默野的車子已經開到,甘姜拉開車門,跳了進去。一回頭,只見那羣警衛已經追到門口,卻沒想到兩人居然還有接應,兀自站在那裡,眼睜睜的看著車子絕塵而去。
“怎樣?”默野自然第一句就問。紫簟倒在後座上,長出一口氣,然後反問:“你去過鬼島嗎?”默野一呆,然後罵:“神經啊。”“我可不就是從精神病人那裡聽來的?”紫簟大笑著回答,又說“甘姜,跟著你確實體會不一樣的人生呢。將來咱們金盆洗手了,我會懷念這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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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就到了深秋。從上空俯視,這城市異常美麗,碧藍的海水在一側,另一側是楓葉捲起的火海,燒得絢爛無匹。“這城市席捲著闇火,真會被焚燒殆盡。”直升機上,文曉英突然涌出這個念頭。
心裡沒來由的煩躁,她對教練說:“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們先回去。”
最近發生的事情確實讓她心情糟糕到極點。先是司雷開始夜不歸宿,她私下請人去查,從來沒有發現司雷越軌的證據。他同甘姜沒有任何曖昧舉動,好像他一夜之間成了聖人,清心寡慾。然而照片上他的眼神泄露了秘密,那是一種極飢渴極無奈的眼神。文曉英拿到照片的時候,一看就跌坐在沙發上:她毫不費力的看穿了他。“爲了一個還沒得手的女人,他居然開始守身。”巨大的屈辱和憤恨從心底涌來,她握著操縱桿的手微微顫抖。教練有些吃驚:“你不要緊吧?要不我來飛?”“不必。”她冷冷的說。
然後就是文曉軍。他追誰不好,非要去追他姐姐的情敵,第三者。他最近賴在這裡不肯走,一會是包下大酒店辦舞會,一會是買房子送人。陣仗大得連文遠都皺眉.真是豬油蒙了心。文曉英想要狠狠罵他一頓,可是他自己也知道理虧,一直躲著她。。
但是文曉英知道,非到萬不得已,文遠不會修理文曉軍。他們的母親因爲生曉軍難產而死,文遠總是心疼他一生下來就沒見過娘,格外縱容。現在文曉軍只是在追女人,而這個女人無論姿色背景都是上上之選,文遠也不願意說什麼。何況,他的出現減輕了人們對司雷的關注。現在滿城都在談論的,是文曉軍是否追得到甘姜,而不是司雷如何如何。這對文家的面子起碼是種保護。
文曉英也注意到文遠最近心事很重,總有揮之不去的憂愁在他眉間。前兩天S市政局起了些變化,他居然要到事後才知道。雖說基地完全獨立與地方政府,但是其中牽扯了千絲萬縷的利益關係,文遠應該比誰都關注S市政府的人事變遷。而且文遠不再是從前的鐵腕司令,有幾次提到曉軍,他居然喟嘆道:“算了,人生在世,比這胡鬧的多了去了。他想怎麼樣隨便他。”文曉英不甘心:“可是我覺得,這不是單純的情海生波。那個範晴霜頻頻見報,談成了許多大生意,我看就是趁火打劫,難保不是個美人計。”
文遠看著女兒,有些欣慰,這個孩子,終於從養尊處優凡事不操心的狀態走了出來,看問題也有自己的角度了。可惜她還是把問題簡單化,如果單單是美人計也許就好,但是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其中必定有什麼不對,他當初太低估這兩個女人。S市裡商界精英如今盡被範晴霜籠絡,而軍政界要員不但與她關係良好,更對她的表妹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文遠開始懷疑,最初曉軍在香港幾次重大損失以至於要向範晴霜求助,是不是一個請君入甕的計策。但是這些憂慮他都不能對曉英講,因此他只是笑笑:“曉英哪,這又不是演電影,哪裡有這麼多曲折,你別瞎想。”
當然這些文曉英都無法知道,她只是被文遠輕描淡寫的態度傷害了。失去丈夫的痛苦本來就令她難以負荷,現在父親明顯的對弟弟偏心而不注意她更讓她難過。想到此處,文曉英微嘆一聲,聽見教練在耳邊叫:“小心。”這才注意到自己著陸時偏離了跑道,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下了飛機換了衣服,司機開車過來:“小姐,要去哪裡?”去哪裡?她茫然的想。家是不能回的,那空蕩蕩的屋子分明就是她作爲女人失去自尊最好的證明。而孃家,大概也是回不去的,在那裡,亦沒有人關心她。商場也已經逛了無數次,衣服買到手軟。打牌打麻將必須同那些刻薄的女人對話。站在耀眼的陽光下,文曉英有種想哭的衝動,原來她也有這麼一天,彷徨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