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紀實錄
地面開始微微搖晃,站在云湖山唯一一座山峰上的白燁隱約覺得哪里發(fā)生了特大的爆炸,但那一瞬間的震感很快就消失了。
成功從迷霧里穿越出來的只有自己和那個不說話的圣少女,而且,就算自己想搭話,那女人恐怕也不會理會自己。
沉默很快被打破。
那陣粘稠的迷霧里,又有身影晃動,杰瑞終于走了出來,右手上還拎著羅翰,那位獵龍人的首領(lǐng)臉色蒼白,雙瞳也有些渙散,在被杰瑞不客氣的丟到地上后,才猛然回過神來,“我是在……”“在云湖山上,在霧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回憶嗎?”白燁大概明白這陣白霧是對人類產(chǎn)生心理暗示的東西,可是,自己在最后為什么會看到那座被雪覆蓋的小鎮(zhèn)呢?難道說,和她的相遇,是自己認為最恐怖的回憶嗎?
“失態(tài)了,抱歉……”好不容易從地上站了起來,羅翰滿頭的汗水,在霧里看到的畫面揮之不去,“本來以為,走上這條路,我的內(nèi)心已經(jīng)無比強大,卻沒想到會那么輕易的敗給了幻覺。”“沒什么好丟人的,連我都差點陷進那種無聊的幻象里,更何況你這樣的凡人……而你,是怎么做到的?”杰瑞的語調(diào)聽起來還是那么從容不迫,可是多少有了一絲異樣,他感到奇怪的是,身為舊人類的白燁卻是比他們更早離開了那里。
白燁聳聳肩,一副小事一樁的表情說道:“大概是我看過太多類似的幻覺了,現(xiàn)在,我們還是來想一下怎么找到記錄者吧?”“他就在門后面。”圣少女突兀的開口,打斷了三人的對話,迎風(fēng)而立的她正出神的凝視著峭壁上那扇如同門一樣的石扉,身上那件輕薄如紙的紗衣正隨著風(fēng)的動向而鼓動飄蕩,露出了那雙白嫩修長的雙腿,明明是一副美麗的畫面,白燁三人卻不約而同的感到一陣不適感。
圣少女就像是一件美麗到極致的藝術(shù)品,就算沒有見過被擋住的容貌,也可以肯定是傾城之色,但看到她的人類,第一感覺總是覺得她充滿了異樣的黑暗。
“咯吱”忽然,峭壁發(fā)出了碎裂聲,那扇沉重的石扉開始緩緩的移動,出現(xiàn)在四人面前的是一處隱蔽的入口,幾乎沒有多想,便魚貫而入,一踏入里面,白燁就聞到了濃郁的書香味,里面是一間昏暗的暗室,墻上點滿了蠟燭,照亮了地面。
左右的石壁被鑿成了可以用來放置書本的凹槽,羅列著琳瑯滿目的書籍,杰瑞最先走到旁邊,粗粗的掃了一眼,語氣忍不住帶有幾分興奮道:“有許多被銷毀的名著,還是原版,想不到記錄者還是挺有品位的家伙。”
白燁并不關(guān)心那些書的價值,他找到了一條通往上方的樓梯,而在樓梯口,還放置了一尊與這里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石像,那是一個中年男子的模樣,栩栩如生的技術(shù)刻畫出了男子微笑的表情。
圣少女在進來后就再次沉默,唯一的動作就是仰頭望向樓梯的盡頭,在上方的橫廊上,能看見一扇緊閉的石門,記錄者應(yīng)該就在里面。
緩緩抬起手,引起了身上一連串的風(fēng)鈴晃動聲。
那尊石像里突然傳來了一個男人驚慌失措的聲音:“別別別,這里可是人類文化的隗寶藏書之地,千萬不要亂來。”白燁第一反應(yīng)是拔出的誓約之牙,跳開身去,然后死死盯著那尊石像,“剛才,是這東西在說話?”“應(yīng)該……是的。”羅翰一副不確定的口吻,但右手已經(jīng)拔劍出鞘。
“你們四位都是來找我的,既然放行你們到這里,就不要擺出一副要打架的樣子,我就是你們要找的先知,不過,我更希望你們稱呼我為記錄者……所謂的先知,只是一個錯誤的情報罷了。”聲音的確是從石像內(nèi)傳來,圣少女終于移動了視線,身上澎湃的力量不斷涌動,剛剛她的確有產(chǎn)生過要毀掉這里的想法,僅僅是一剎那就被躲在黑暗里的記錄者察覺到了?
“我也知道,想讓你們空手而回很難,所以,才想出了這樣的見面方式,我就在二樓的石門背后,可是,每一次會客,我只見一個人,現(xiàn)在,按照你們離開幻境之霧的順序來排序,英法聯(lián)盟國的圣少女,請進吧。”
石門應(yīng)聲而開,緩慢的移動著,與地面發(fā)出了刺耳的摩擦聲,露出了黑暗的入口,遠遠望去,就像是一頭怪獸張開的血盆大口,等待著無知獵物的踏入。
圣少女在短暫的思考后,輕輕一跳,直接躍到了二樓,進入了房間,石門也迅速的合上,下面放書的大廳里頓時剩下了白燁三人。
杰瑞依靠在石壁旁,手里翻閱著一本從墻上抽出來的地理書,里面描繪的是災(zāi)難之前,人類的廣闊疆域,很難想象過去八百年的現(xiàn)在,書籍還能保持如同新的一樣,“那位記錄者就算不現(xiàn)身,也好像可以了解我們的想法,按照上面的命令,就算是綁,也要將他綁回去才行……現(xiàn)在看來,似乎有點難度。”合上書本,杰瑞自言自語的抱怨起來。
白燁沒有和他交談的意思,在大廳里來回走動著,想要找出什么線索,沒多久,二樓的石門再次打開,圣少女從里面踩著沉重的步伐走了出來,里面跟著響起了記錄者的聲音。
“白燁先生,請進吧。”
瞥了一眼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的圣少女,可以確定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危險的埋伏,白燁悄悄深呼吸一次,走上了臺階,進入了那座神秘的房間里。
房間里很暗,唯一的光亮來自前方桌子上的一盞古老的油燈,有一個身上裹著毛毯的中年男子蜷縮在桌子前,一只手吃力的握著筆,在桌上那些凌亂的紙片上寫著什么,再低頭一看,房間的地上,到處都有著寫滿字的本子,還有紙片。
“你就是記錄者?”眼前的男子病懨懨的樣子,令人無法產(chǎn)生半點威脅感,難道真如游熙所說,天海社里盡是一群專心于藝術(shù)領(lǐng)域的怪才,而不是什么強者的組織。
“這是一個很愚蠢的問題。”和用石像傳話那會完全不同的感覺,記錄者看起來很煩躁的樣子,手里的筆用力在一張新的空白紙片上刻畫著什么,“在這里唯一的人就是我,我不是記錄者,會是誰呢?”“哼,果然,我很討厭天海社的人,包括你。”白燁初始的拘束已經(jīng)退去,雙眼中閃爍起了被隱藏多年的兇光,“終于找到了一個活著的天海社成員,今天,是值得紀念的日子。”這次記錄者微微抬了下眼簾,隨后又埋頭書寫起來,干涸的聲音空洞的響起:“對我們的恨意可真驚人,作為這個組織的一員,我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告訴你,流云鎮(zhèn)的事是來自上面的命令,具體為何這么做,我不得而知。”像是在敘述一件簡單平常的事,沒有什么事可以妨礙記錄者手上的工作,“咚”銀光一閃,誓約之牙已經(jīng)半柄刀刃沒入了桌子里,白燁一只腳踩著桌上,居高臨下的俯瞰起記錄者,“真是輕松的解釋,一句和你們無關(guān)就撇清了干系,但是,沒有那么簡單,那些可憐女人所受到的痛苦,我發(fā)誓要讓你們這群人百倍償還!”“白燁,到此為止吧,仇恨為你帶來到了生存的力量,改變了許多東西,可是,那終究是雙刃劍,在由仇恨推動你的同時,也會失去些什么……”沒有回答,身前的白燁給人一種冰冷徹骨的感覺,他不會接受任何的解釋。
毀滅掉天海社,是白燁唯一的目的。
“我不是先知,不能看到未來,但是我名為記錄者,世界上過去所發(fā)生的一切事情,都會被名為記錄者的人記載下來,傳承給下一代,也就是說,流云鎮(zhèn)的真相,也被記載在其中。”看出了白燁的決不放棄,記錄者終于無奈的嘆息一聲,而他的話引來了白燁一陣劇烈的面部抽動,“你知道嗎,十三件千寶之具里,有一件至今還未確定能力,那就是我們記錄者所擁有的紀實錄,而這件千寶之具很奇特,它分為兩部分,其中一部分,就是這支可以寫下所有歷史的筆。”那是支毫無特色的筆,可白燁已經(jīng)察覺出其中蘊含的力量。
“另一部分,則是一本書,翻開它,就能知道你想了解的所有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
“那本書你肯給我看?”
“就算我愿意,也沒辦法,不在我手里的東西,又怎么可能給你呢。”
“你在耍我?”白燁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點燃,眼前缺乏生氣的記錄者又一次變得面目可憎。
“那本書在我們天海社另一位干部手里,我們稱他為說書人……而且,很早以前,你就見過他了。”記錄者在這關(guān)鍵時刻頓了頓,手里的筆尖點向了白燁的胸膛位置,“他將永恒之書送給了你,別和我說,你忘記他這號人物了。”一個模糊的男子身影浮現(xiàn)在腦海里,那是太過遙遠的事情,說起來,至今白燁還覺得奇怪,自己的一頓飯換來了一件威力強大的千寶之具,這么賺的事情現(xiàn)在想來,多少會有許多可疑。
“我和他的相遇不是巧合?而是被你們安排的……送給我永恒之書,也是你們的計劃?”白燁心中,已經(jīng)將那位說書人也列入了敵人名單里,“你們到底是為了什么目的,殺死那些手無寸鐵的女人,毀掉了我的生活!”“我說過,并不清楚當(dāng)年的事情,只是給予你一個忠告,真相未必是你想要知道的那種……可以放棄的話,就請住手吧。”記錄者自相矛盾的說辭令白燁更加狐疑起來,分明就是知道什么的口吻,可記錄者已經(jīng)決定什么都不說。
“反正,只要找到了說書人,就能知道當(dāng)年的一切嗎?”白燁拔起了插在桌子上的誓約之牙,同時觀察著記錄者的表情變化,希望從中看出什么來。
“如果你執(zhí)意想要知道的話,那么,就去找到他。”
“很好,那么,我還有一個疑問。”
“我知道你要問什么。”打斷了白燁,記錄者這次很鄭重其事的抬起頭,連絕對不停下的筆也擱置在了桌子上,“葉傾城,她的確是你的母親。”“你怎么知道我要問什么……”這種被人看穿的感覺令白燁覺得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恐怖。
“我怎么說也被傳為是先知……多少有點小伎倆。”記錄者又一次拿起筆開始工作,不再多看白燁一眼,“哦,對了,真要殺我泄憤的話,就動手吧,記錄者的使命不會因為我的死亡而停止,這是我們一族永恒傳承的工作。”白燁這次沒有惡狠狠的答應(yīng)下來,看著那只因為長期握筆而扭曲的手指關(guān)節(jié),仿佛看到在這間與世隔絕的房間里,記錄者獨自一人書寫著,不理會外面的世界,過著一個人的生活。
“我會找出真相,然后再來判斷,你到底有沒有資格活下去!”丟下這句話,白燁離開了房間。
直到那背影消失在眼前,記錄者才緩緩伸出了另一只枯瘦的手,擠按起自己的眉心,無奈的說道:“下達命令的雖然是副首領(lǐng),可是,正因為是首領(lǐng)的意思,才會有了那種荒謬的指令,白燁,你真的想知道流云鎮(zhèn)的屠殺,是出自首領(lǐng)之手的杰作嗎?”幽幽嘆息,隨后呼喚起下一位要見的人,今天的客人都很是煩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