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最長的七天(四)
總統府邸的書房內,站滿了一排服飾各異的人,曾經,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稱號。
神無家管家。
這個歷史悠久的家族中,擁有六十八名數量驚人的管家,除了排行第一的周航,剩下六十七人都是因為出色的戰斗力而選拔出來,硬要說的話,那是一支六十七人組成的小型軍隊。
百里陣和百里賢的復仇行動在黑暗中進行了多年,也悄悄拉攏了不少沒有忠誠度的管家們,加上這一次神無賢的死,已經勝負明了,又有一部分不堅定的管家迅速的投入了趙炎的陣營,如今,趙炎手上不再是孤零零的幾枚棋子。
粗粗計算,總共有十八名管家倒戈這邊,這是一個比趙炎想象中要少許多的數字,但他不是一個貪心的人,要將在神州根深蒂固的老牌世家毀掉,一口氣是根本辦不到的,搞不好還會被反撲。
“讓你們的人,在最近幾天看好幾個重要機構,不要給神無家反撲的機會,還有,自由領域引渡人白燁所居住的別墅,派人監視住,不許詢問理由。”一連串的指令快速的發布下去,新生的總統府開始了高效的工作,只是,趙炎總覺得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詳。
自己還算漏了什么?
破舊的房間里,白燁穿好衣服,戴上面具,從昨天晚飯以后,蘭可欣母女就沒有踏入這個房間一步過,看來自己的威脅和電視上的通緝令起了很大作用,這也是為她們好,與自己接觸過深的話,誰知道會不會被追究。
“奇怪了,今天一早就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白燁看了眼時鐘,已經快接近下午,卻始終沒聽到兩人回來的動靜,電視上剛剛放完了幾則消息,很容易就能猜出,昨天大獲全勝的是趙炎,“那家伙,終于鏟除了最大的威脅,神無家……接下來,我該做點什么呢。”“咔嚓”忽然,屋外響起了開門聲,但腳步聲只有一個人的,白燁擰起眉頭,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看到小丫頭耷拉著腦袋走進來,仿佛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很沉重。
“丫頭,你母親呢?”“哎……媽媽去買菜了,馬上就回來。”女孩頓了頓,異樣的聲音令白燁本能的產生了警覺,“不對,有人在朝這里靠近。”裝作不經意的走動,來到窗邊,下方的小巷里,不知何時已經聚集起了一群警察,白燁雙眼里閃過一抹冰冷,明明是最后一天,這對母女還是做出了最愚蠢的決定。
“丫頭,過來。”白燁話音未落,門外已經響起了連環的腳步聲,大批警察正朝這里涌來,“是……媽媽,她讓我先回來不要告訴你,快走吧,很多人要來抓你了!”小女孩抬起頭,眼眶里積滿了眼淚,神情很是焦急,“報警了?”白燁迅速靠近到女孩身邊,單手抓住她,“砰”大門,在同一時刻被踢開,警察們和面色慘白的蘭可欣一起沖了進來。
“放開我的女兒,你這個惡魔!”歇斯底里的尖叫,蘭可欣甚至想要撲上去,但被身邊的警察一把抓住。
“放開那個女孩,作為這個國家的一級罪犯,你無路可逃,奉勸你不要有無聊的念頭。”一排黑洞洞的槍口舉起,瞄準住白燁的全身上下,只要他稍有異動,就會立即開槍,許多人其實并不在意女孩的生命,比起一個賤民,打殘送葬人將他抓起來,那可是天大的功勞,這樣的犧牲在允許范圍內。
“白癡。”白燁幾乎不給警察們廢話的機會,抓起女孩,朝著身后的窗戶撞了出去,落到了下面的小巷里,“抓住他……”“唔……啊……”“啊啊啊……”等到那些警察們從窗口探出頭去,下面小巷里的同伴已經全部倒在地上,白燁早奪路而逃。
“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女兒,她……”“放心吧,我們會救回她的。”帶頭的警察明顯是敷衍的口氣,同時指揮起部下們組織追捕活動。
“封鎖掉最近的幾條接到,他帶著人質,走不遠。”這時候,門外又走進來一個高挑的男人,身上包裹著層次分明的肉色皮革外套,修長的頭發被綁成發髻梳理在頭頂,“還有,好好搜索下這個屋子,看看送葬人留下什么線索沒。”“是地藏門的人……”帶頭的警察看到了對方特有的標志,而且,眼前的男人也不是什么無名小卒,青龍門過去被驅逐的成員,剝皮人狼騎。
在暗殺岑菲伊的行動里,他被破例放了出來,作為戰力補充進地藏門里,隨后,他的兇殘獲得了這個黑暗機構的認可,被吸納為了正式成員,比起那陰暗潮濕的牢房,外面的世界當然要有趣多了,還可以隨意的進行殺戮。
狼騎心情不錯的在房間里轉了一圈,突然扭頭面向蘭可欣問道:“送葬人在這里已經不止一天了吧?”“加上今天,大約三天……”“那么,為什么第一天的時候不報警?”狼騎彎起嘴角,尖銳的眼神令蘭可欣本能的發抖起來,“足足包庇了他兩天,幾乎可以算是同罪了。”“他拿我女兒的性命威脅,好不容易花上了兩天時間才令他有所放松……”蘭可欣急忙辯解起來,但是狼騎的表情,根本沒有任何聽下去的意思,“剛才我看了一下,水池里沒洗的飯碗和筷子都有三副,可以想象你們三人曾經和諧的一起吃飯,另外,最重要的一點。”狼騎站到蘭可欣身前,高達的身軀幾乎籠罩了這個無助的女人,“向警察報案的人,不是你,而是你不滿十歲的女兒,為什么我始終都覺得,你是想要保護那個罪犯呢?”“不,我不是……”蘭可欣在近距離下看到了某些東西,那些一層層卷在狼騎身上的皮革都是人皮……
“其實,我壓根就不關心這些,你的皮膚真不錯,可以作為很好的收藏品。”狼騎伸出舌頭,舔在蘭可欣的臉頰上,引來一陣雞皮疙瘩,張開嘴想要尖叫,但怎么也發不出聲音,隱約的,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會做什么,“不要……殺我……”“啊?抱歉,我對罪犯同伴的求饒,沒有半點聽取的意思。”“噗嗤”五指刺入了蘭可欣的胸膛,鮮血四濺在了墻上,還伴隨著女人凄厲的悲鳴聲慢慢擴散開去……
不遠處的小巷里,白燁停下腳步,身前倒著兩名地藏門殺手,在這里狹路相逢,白燁就知道沒有了退路,很是干脆的出手擊殺了兩人,但是……
回過頭,小女孩正與自己保持著一段距離,兩人之間的地面上,殘留著一些斑駁的血跡,一柄小巧的水果刀從白燁后腰處刺入,那是來自小女孩的偷襲。
好在女孩的力氣不大,對白燁不能造成太致命的傷害。
單手捂住傷口,白燁凝視著女孩滿是汗水的面龐,一字一句的問道:“丫頭,為什么要攻擊我。”“不要叫我丫頭,你沒有資格!你這個殺人犯!”帶著歇斯底里的狂躁,女孩大聲怒吼著,“我的名字是陸瀅,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陸瀅?
“你女兒陸瀅今年七歲了吧?”這是白燁在殺死陸賀時,曾經用來威脅過他的話,那位趙炎的左右手,他的女兒?
“你是陸賀的女兒……”昨天新聞上,在送葬人的罪名里,的確有一條是謀殺了陸賀,直到那一刻,這對母女才知道收留的罪犯還是毀掉她們家庭的罪魁禍首。
還真不巧,自己竟然住進了那家伙的遺孀家里,想起那個男人臨死前的神情,白燁心中最后的一絲殺意莫名的就消散了。
“哼,我還真背運。”
“為什么……要殺死爸爸,他明明什么都沒做過,我只是想要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而已,我不想再被別人詢問,為什么我沒有爸爸!”女孩急促的質問著,每一個字都充滿了令白燁胸口疼痛的力量。
為什么?
因為要復仇。
“你的父親,間接害死了我最重要的人,這就是理由,當然,你要憎恨我,也無所謂。”白燁拔出了那柄水果刀,丟在地上,眼前的女孩在知道那一刀沒有效果后,雙腿發軟的跪倒在地,“我不相信,爸爸才不是那樣的人!而且……而且叔叔你,明明也不愿意殺人的,不是嗎,你的眼神里,根本沒有人讓人害怕的光芒,你也明明和爸爸一樣,都是善良的人……為什么……”眼淚,交錯在那張本該充滿幸福笑容的小臉上,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怨,奪走了這個家庭的全部,白燁深深呼吸一次,明明很清楚自己將從此背負起那些人的憎恨,但事到如今,依然是那么的難受。
“所以,想為父親報仇嗎,真是一個好孩子呢。”小巷里,多出了一個人影,地藏門的狼騎。
強烈的殺意充斥了這片空間,狼騎的雙眼里滿是嗜血的光芒,白燁很清楚這類人有多么危險。
“要是,你的媽媽也和你一樣就好,真可惜,小朋友,她竟然想要保護那個殺人犯。”狼騎彎下腰,摸著陸瀅的腦袋,戲謔的笑著。
“媽媽……等等,我不是在電話里說過,不能傷害媽媽嗎!媽媽是因為擔心我被傷害!”陸瀅猛然抬起頭,迎上了狼騎那詭異的目光,“媽媽是無辜的,你們警察不是應該保護我們嗎!”“哎呀哎呀,多么孝順的孩子,如果你媽媽還活著的話,一定會感動的哦~”說著,狼騎抬起了右手上面纏著的一張人皮還殘留著不少血跡,“來吧,見見你母親最后一面。”那一刻狼騎所持有的笑容,充滿了愉悅。
“什……什么意思……”陸瀅木然的反問,內心中充滿了未知的恐懼,這個奇怪的家伙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媽媽也死了?為什么,媽媽怎么會死……
“吶,這就是你的媽媽啊,雖然只剩下了一張皮,但很美麗不是嗎?皮囊的價值就在于被展示,高興嗎,孩子,你的媽媽已另一種形式永遠活下去。”
“你殺了我媽媽?”
“只是幫助她解脫!”
“你這個殺人犯!”女孩話音未落,眼前的狼騎收斂起了笑容。
下一秒,狼騎的右手快速的滑向了陸瀅的脖子,但白燁已經快一步的飛撲上來,抓起女孩的衣領就向后退,同時,還丟下了兩枚早就準備好的閃光彈。
當強光消失后,狼騎已經找不到兩人,但他毫不著急的漫步起來,這里附近的區域都已經被自己的人封鎖。
“你以為,救下她了嗎?”狼騎抬起右手,修長的指甲上沾滿了殷紅色的血液,“狩獵,開始了,送葬人。”
一間隱蔽的商店倉庫內,白燁和陸瀅藏身在里面,外面馬路上,已經全是警察的境界線,還有地藏門的殺手潛伏。
“嘖,那群混蛋……”白燁懷里,抱著面色蒼白的陸瀅,在她的胸口,有一道嚇人的傷口,不斷的向外涌出鮮血,“堅持住,丫頭,你不是要殺了我替陸賀報仇嗎,那就要活下去!”呼吸正越來越微弱,陸瀅的意識也在遠去。
“爸……爸爸,是爸爸……嗎……”那雙纖白的小手正慢慢抬起,想要觸碰白燁的臉。
“為什么……戴著面具呢……爸爸……我好想你啊……”不敢回答,白燁只能輕輕握住遞來的那雙手,那么小,卻很溫暖。
“對,我……是你爸爸,所以,好好活下去,不能放棄……”白燁擁有治愈的契約能力,但無法應用在他人身上,眼下的情況,他什么都做不到。
“爸爸,我好痛啊……但是,有爸爸在身邊的話,一定不會再痛了……”眼前的世界開始漸漸灰暗,好累,連睜開眼睛都辦不到……
“爸爸,不要離開我了……”那灑落的銀色光芒,是女孩的眼淚。
依靠在白燁的懷里,陸瀅沒有了動靜,安靜的離開了。
對她而言,也許從陸賀死的那一刻起,人生就變得灰暗與痛苦。
始作俑者的白燁,目光呆滯的看著這個本該鮮活燦爛的生命慢慢消逝……
是我害的嗎?
因為我,不僅多做了她的父親,還害她僅剩的母親也慘遭殺害。
內心中,有什么東西在慢慢松動和粉碎……
“啊……啊啊啊啊啊啊……”
火焰,籠罩了倉庫,聞訊趕來的警察們看到了一個長著翅膀的半龍人從火海中走了出來,臉上還帶著那塊白色面具。
“他,是在哭嗎?”有人仿佛看到了送葬人落淚的一幕。
但更多人認為那是幻覺。
因為下一刻,送葬人開始了瘋狂的屠殺。
像一臺無情的殺人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