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黑騎士（下）

那是一個夜晚，和四年前一樣，下著令人心煩的雨，剛剛加入到圓桌騎士的亞瑟終於有機會接觸到聖少女，那位和自己四年未見的妹妹。

穿著沉重的銀色鎧甲，心情緊張而期待，走在深幽的長廊中，盡頭便是聖少女的寢室，今天輪到她站崗，“薇薇安，她還好嗎，會原諒自己當時沒能保護好她嗎……該怎麼開口呢。”一路上，各種煩惱糾纏在一起，不知不覺，已經(jīng)來到了臥室前，那裡已經(jīng)站了一位圓桌騎士——魯卡特，他也是位老資格的圓桌騎士，“是亞瑟吧？這是你成爲圓桌騎士以後第一次站崗，不用太緊張，其實在這裡不會有什麼危險。”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魯卡特嚴肅的臉上難得擠出了一絲笑容，“那麼，這裡就交給你了，哦，對了，契科洛夫還在裡面覲見聖少女大人，不過也是家常便飯了，所以不用擔心，裡面的不是敵人。”沒能發(fā)現(xiàn)頭盔下的亞瑟面部猛地抽搐起來，契科洛夫，那是一個宛如噩夢般的名字。

魯卡特走遠了，剩下亞瑟獨自一人站在臥室門外，雙手想要去擰開把手，可……卻怎麼也擡不起來，爲什麼，契科洛夫要在那麼晚的時候來見薇薇安？那個惡魔，究竟打算做什麼！擔憂，不安，惶恐，還有對契科洛夫的恐懼，讓亞瑟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我在害怕什麼，來到這裡，就是爲了保護薇薇安，如果畏縮不前，那就沒有意義了。”

深呼吸一次，亞瑟逐漸平靜下來。

推開門，後面是一間陳設(shè)樸素簡單的臥室，一張三人寬的大牀，上面有兩個人影。

薇薇安面無表情的躺在柔軟的牀上，身上僅僅只剩下貼身鎖死的百鬼夜行鎧甲，而她上方，則是如同野獸般在聳動下身的契科洛夫，一絲不掛的身上可以清楚的看見交錯的傷痕。

看著眼前這醜陋的一幕，心臟被狠狠的刺中般劇痛起來，大腦，也好像在一剎那，變成了空白。

好半天，終於從厚實的面具下發(fā)出了尖銳的吼叫：“你這個畜生在做什麼！快從聖少女大人身邊離開！”過於專注享受的契科洛夫罕見的沒有發(fā)現(xiàn)在房間裡，又多了一個人，在看清對方後，不慌不忙的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慢悠悠的從薇薇安柔軟的軀體上站了起來，“哦……原來是新來的小姑娘，怎麼，你也想加入嗎？”“你……”“我勸你最好安靜一點，如果引來了其他人，對我姑且不言，你認爲聖少女還能繼續(xù)當她的聖少女嗎？”契科洛夫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外套，動作麻利的穿了上去，雙眼斜視著猶豫不絕的亞瑟，“沒錯，最聰明的作法就是忘記掉看到的一切，當然，要是想向上面的人彙報也可以，我並不介意。”穿戴整齊後，契科洛夫從亞瑟身邊擦肩而過，甚至還誇張的嗅了嗅，後者厭惡的跳到一邊。

“你的味道似乎也不錯，想找我上牀的話，隨時都可以。”

“閉嘴！給我滾！”

“嗯……真是個火爆的小姑娘。”擺擺手，揚長而去，對契科洛夫而言，根本無須擔心什麼，畢竟，聖少女並不是自己專享的玩具，這個國家的貴族，最高統(tǒng)治者們，包括教皇在內(nèi)，都是曾經(jīng)享受過那具柔軟軀體的共犯，能在神聖的少女身上留下屬於自己的顏色，不是最棒的褻瀆嗎？嘴角上揚，勾勒出了陰森的弧度，說起來，那位新加入的女騎士似乎對聖少女有著不同尋常的執(zhí)著……

腦海中閃過四年前的雨天，和薇薇安在一起的少女。

“難道，是她嗎？”契科洛夫扭過頭，房間裡，一片黑暗。

亞瑟一言不發(fā)的站在牀邊，看著雙眼無神的聖少女，久久不曾開口，直到牀上的少女慢慢拉過被單，裹在身上，“今天是你站崗嗎，那就有勞了，我要休息了……”“薇……”“你是我的圓桌騎士，使命便是服從命令。”大概是敏銳的覺察出亞瑟想要喊出那個差點要被自己忘記掉的名字，聖少女立即打斷，翻過身去。

有很多疑問，想要問出口，爲何要屈服於契科洛夫那樣的惡魔，爲何要表現(xiàn)的如此漠然，我們不是姐妹嗎？但，一個都沒能問出口，亞瑟知道，如果不是當初自己和風羽太弱，害的薇薇安成爲犧牲品，就不會有今天的諸多悲劇。

五指張開，想要伸向前方，觸碰應(yīng)該是自己妹妹的少女，但放棄了。

自己沒有資格。

帶著沉默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在軍營裡，遇到了風羽，他不斷追問薇薇安如今的情況。

亞瑟用平淡而冷靜的聲音回答道：“她很好，以後，也會很好。”那一天起，亞瑟更加瘋狂的磨練起自己，只剩下一個念頭。

於是，又過了兩年，圓桌騎士集團爆發(fā)了一起嚴重的事件。

契科洛夫和亞瑟的決鬥。

一開始，衆(zhòng)人都以爲只是普通的切磋，沒想到最後會演變成死戰(zhàn)。

戰(zhàn)鬥的結(jié)局是使用率98%A級武修契科洛夫失敗了，那位帶著假面潛藏在騎士中的惡魔頭一次在同僚們跟前露出猙獰的表情，他的胸口被一柄巨劍穿透，沒人能夠想象，二十歲不到的亞瑟使用率突破到了99%，掌握了天命之器，給予了契科洛夫致命一擊。

“你這個臭婊子……你以爲殺了我，就可以結(jié)束掉一切？上面的人不會放過你的……你們也不可能擁有以前的生活，哈哈哈……哈哈哈哈……”契科洛夫在最後的狂笑聲裡，被亞瑟一劍劈開。

事後，她自然被押解到了教皇還有諸多貴族面前。

這也是她的目的。

坐在黃金寶座上的教皇比起數(shù)年前，似乎又蒼老了不少，皮膚乾癟的像是逐漸枯死的老樹，唯獨那雙眼睛裡的精芒不曾衰減過，眼前跪在地上的女騎士是多年來罕見的天才，可她也犯下了最嚴重的罪行，殺死同伴。

“將她處死吧。”“不，那太浪費了，不如關(guān)起來，有需要的時候再放出來使用。”“畢竟是會殺死同伴的人，太危險了！”周圍紛紛攘攘的議論聲並沒能影響亞瑟，她擡起頭，直視起真正掌握著這個國家的統(tǒng)治者教皇身上，也等來了老人的疑問：“亞瑟，你明明可以擁有更好的未來，爲什麼要做出那麼殘忍的事情，契科洛夫可是一位正義，勇敢的騎士……”“虛僞的客套話就不多說了，教皇陛下。”亞瑟尖銳的開場白更加引來了騷動，但隨後立刻被這位年輕女騎士的聲音壓了下去，“他對聖少女大人做了多少骯髒的事情，我很瞭解，當然，你們所做的事情，我也一併都調(diào)查清楚。”一片死寂，貴族們的表情變得很難看，想要做點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做，畢竟，使用率99%的A級武修完全有能力將這個房間裡的所有人都殺光，如果真激怒了這個女人，誰知道會不會大開殺戒？

教皇伸手拉了拉略緊的領(lǐng)口，這套過時的長袍不知道是哪個愚蠢的設(shè)計師設(shè)計的，回頭必須要好好修改一下，接著拋開了這個無聊的小念頭，老人向前躬身，用深沉沙啞的聲音問道：“你想要什麼？”“地位，可以守護聖少女大人的地位，相信我，契科洛夫那份戰(zhàn)力的損失，由我來補充，並且，做的會比他更好！唯一的要求便是，你們不準在對聖少女大人出手。”這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後得出的威脅發(fā)言，放眼整個西方世界，使用率99%的A級武修可以說是鳳毛麟角，任何一人的出現(xiàn)，都能達到摧毀一個小國的威力，孰重孰輕，相信教皇會清楚。

老人重新靠回椅子上，大概是累的緣故，腦袋傾斜著靠在了右手上，雙眼微微閉起，沉思了數(shù)十秒，然後眼也不睜的說道：“那麼，就由你來保護聖少女，從今天起，你將是圓桌騎士之首，用生命去守護她吧，讓我看看，你這樣的人生會有怎麼樣的結(jié)局。”“遵命。”亞瑟義無反顧的接受了，她可以爲薇薇安而死，這便是覺悟。

接下來，還有一個問題要處理。

風羽。

“咚咚咚”風羽敲開了圓桌騎士魯卡特的書房大門，氣勢沖沖的走了進來，表情上寫滿了不甘。

“你來是想問爲什麼沒選你嗎？”魯卡特彷彿早有預料，圓桌騎士裡，因爲契科洛夫的死，導致了一個位置的空缺，本來最有希望入選的風羽卻因爲某些特別的原因，被直接排除，“抱歉，風羽，無論是戰(zhàn)鬥經(jīng)驗，還是未來的可塑性，你都是最好的人選，但……你和亞瑟之間，是不是有一點誤會？”“哎，什麼意思？”風羽本來滿心歡喜的以爲自己終於可以去到聖少女身邊，結(jié)果卻又破碎，憤怒之下來到了這裡，可魯卡特說的是什麼意思？

“下令將你出局的人，正是亞瑟，你知道，如今她是圓桌騎士首領(lǐng)，擁有這樣的特權(quán)。”“你騙人！”風羽幾乎不假思索的就喊了出來，白皙的皮膚被漲的通紅，看起來像是在竭力剋制自己的怒火，“亞瑟她怎麼會做這種事！”“我是不會撒謊的，以騎士的名譽發(fā)誓。”魯卡特舉起左手，神情嚴肅，那不是謊言者能擁有的表情，“嘖……到底在想什麼，那個混蛋女人！”扭頭衝了出去，風羽來到了亞瑟的居所門口，穿著白色鎧甲的女騎士也正站在門口等著。

“爲什麼？”見面後的第一句話便是憤怒的質(zhì)問，風羽臉上寫滿了疑惑，“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守護薇薇安的嗎？”“薇薇安，已經(jīng)死了，如今還活著的是聖少女……薇薇安，是因爲我們死的，所以我要負起這個責任，守護到最後，至於你，離開這裡吧，去哪裡都好，憑你的身手和能力無論去到什麼地方，都可以闖出一番事業(yè)。”想起聖少女如今的眼神，亞瑟胸口又是一陣抽搐，這個國家存在著她們無法對抗的黑暗，自己和薇薇安都已經(jīng)被染黑，至少，要讓如同弟弟的風羽好好活下去，他不應(yīng)該毀在這裡！

“不要開玩笑了，可不只有你纔在沒命的訓練，我也是啊！爲了守護她，我是堵上一切的去戰(zhàn)鬥了……這算什麼，事到如今，反而要將我趕走！薇薇安可不是屬於你的私有物！”

“我是這個國家最強的騎士，我的話，就是命令，滾。”亞瑟放棄了勸說，風羽張開嘴，還想說什麼的時候，身體已經(jīng)向後飛了出去，被撞在劍鞘內(nèi)的巨劍直接撞擊在了他胸口上，從地上迅速爬起來，但巨劍的劍尖已經(jīng)抵在眼前，那是不加掩飾的殺意。

“滾，否則，我就殺了你！”亞瑟是認真的。

風羽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說不，就會被殺死。

可，就這麼離開，甘心嗎？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沒有回答，風羽只是不斷的詢問，而亞瑟默默收起了巨劍，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大門。

“爲什麼……”雙拳狠狠砸在地面上，風羽癲狂的咆哮。

然後，眼前多出了一雙腳。

一名神父帶著笑容，面向自己。

“是風羽吧，教皇想要見你。”

一週後，風羽被教皇下令，指派爲了新的圓桌騎士，亞瑟呆呆的看著眼前神情陰鷙的男子，喉嚨發(fā)乾的問道：“風羽，難道你……”“啊，從今以後，我們依然會在一起，安姐，還有……薇薇安，哦，如今該是聖少女大人了。”風羽颯爽的笑起來，如沐春風，只有清楚他的亞瑟才知道，眼前的風羽，已經(jīng)不是過去的他，而是某些扭曲的東西。

“我聽說了你的事情，想要成爲圓桌騎士，是因爲你和聖少女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在漆黑的暗室中，教皇似乎很是欣賞這位年輕人，“亞瑟她是個認真的女人，大概也是想要保護你吧，實在是天真……無論怎麼保護，會被污染的東西終究會被污染。”“什麼……意思，教皇大人？”風羽依然還在忐忑不安，不知道教皇爲什麼那麼清楚自己的事情，隨後，老人扣響手指，暗室突然明亮起來，原來牆上懸掛了不少液晶的屏幕，裡面在播映著什麼東西。

那是……

被一羣男人包圍薇薇安。

像是玩具一般的人偶。

任由擺佈。

噁心感，翻滾在胃裡，風羽張大嘴，半天說不出話，身體也不由顫抖起來。

是憤怒？

還是……嫉妒呢？

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混亂。

“吶，你也想抱她，對吧，來成爲黑暗如何，年輕人，我這裡有一個非常適合你的位置哦。”

教皇知道，風羽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成爲圓桌騎士中，唯一的黑暗。

如今，也是一樣。

舉起手槍，瞄準著聖少女，風羽神情殘酷的說道：“站起來！你的使命就是戰(zhàn)鬥到死，去鼓舞士兵們，還未到倒下的時候。”聖少女一步一搖的站起身，重新站到了高臺邊沿，人類軍隊發(fā)出了爆炸般的轟鳴聲！

爲了聖少女人大人。

這句話，真像是詛咒。

在內(nèi)心中，聖少女如此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