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廢墟下的雙眼

“轟”迫擊炮炸裂在眼前，激起了滾滾塵煙，空氣里滿是刺鼻的硝煙味，白燁短暫的失神后終于確認了眼前的情況，“走！”抓起身后那只柔軟的手，沖向了眼前的廢墟，背后，槍聲不停響起，還隱約帶著慘叫聲。

“躲這里！”一把將后面踉蹌的女人拉到身邊，子彈擦過墻壁，飛入地面。

“呼呼呼呼……”急促的呼吸聲，是自己的，還是身后那面色蒼白的神無玲所發出的已經不重要，“嘖，數量真多……”短劍拔出，將神無玲藏在身后，從腳步聲來判斷，人數至少在數十人以上，還都持有槍械，正面挑戰簡直是找死。

一般情況而言是這樣。

“在這里，不要出來。”對神無玲低聲喊了一句，然后將身體貼著墻壁，慢慢挪動雙腳，在這個轉彎口，將會成為天堂與地獄的交叉口。

“沒找到嗎？”“跑的還真快！”“繼續搜。”“那兩人跑不遠！”雜亂的對話聲結束后，有人朝這邊走來，白燁深深吸下一口氣，從漸漸伸長的倒影判斷著彼此的距離，最后快步扭身跳出，離他最近的握槍男子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切開了喉嚨。

人們的注意力有一剎那被血柱所吸引，可就是剎那的失神，換來了死亡的結局。

劍光閃爍，無情的殺戮。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這個領域……”數十秒后，白燁踢開腳邊的尸體，煩躁的嚷嚷起來……

時間倒退回兩個小時以前。

馬車停在了巨大的城市廢墟前。

沒錯，從字面上來解釋，眼前的廢墟就是曾經人類居住的城市，過去了數百年，這里已經演變為了歷史的殘骸。

曾經的大廈已經傾斜的倒在地上，整潔的地面滿是一片污泥，藤蔓植物爬的到處都是，黑色的臟水從廢墟的縫隙中流淌而下。

“第8區，C級領域，在過去被譽為機械國的城市，即使是當年的龍族大軍，也沒能徹底摧毀掉這座龐大的城市，留下了如此龐大的遺址。”白燁走下馬車，出神的凝視前方。

“只是C級領域的話，我們應該不會遇到什么危險吧？”車廂內四個女人陸續走下地，神無玲似乎還沒擺脫天緣城的陰影，細聲問著身前的白燁。

“按照常理，C級領域是不需要向導也能安全通過的區域，只有少數C級領域需要動用向導的力量，而被規劃為B級領域的地帶，就必須要有向導的帶領，然后便是最為兇險的A級領域。”白燁說到這，嘴角揚起了飛揚的弧度，“能夠征服A級領域的向導被稱為引渡人，現在全世界總共只有十三位引渡人。”

“我聽說你也想成為引渡人？”一只手在喂戰艦吃胡蘿卜的輕羽撇來一眼，聲音也飄忽不定，“你是認真的嗎？”“我像是那種喜歡開玩笑的人嗎？”白燁從鼻子里發出了濃重的哼音。

“引渡人就算不是全世界最拔尖的強者，但隨便拉出來一個也都是強到離譜的怪物，弱不禁風的你能做什么？”輕羽更不明白的是白燁那自信的眼神，還有白若嫣和云依毫不保留的信任。

真是不明白。

“有一點你錯了。”雙手插腰，白燁得意的抬起下巴，“我要成為可不是僅僅是引渡人，更是自由領域引渡人，就算要成為引渡人協會的走狗，我也要做最自由的走狗。”祈語和神無玲完全不明白這個稱號的含義，唯獨輕羽眼中的驚訝變得更為濃烈，半天之后，喃喃說道：“我只能說你很瘋狂，也很天真。”

“不試過又怎么知道呢。”白燁看了眼逐漸昏暗的天色，黃昏已經降臨。

“走吧，今天看來要在第8區過夜了。”而眼前這片廢墟的異樣死寂，也給白燁帶來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當馬車進入領域不久后，預感成真了。

眾人碰上了兩伙武裝人士的攻擊，在炮火中，分散的眾人上演了剛剛那一幕。

天色逐漸變暗，遠處的槍聲也已經停下。

被白燁干掉的那些人尸體都被丟了出去，他可不想在滿是尸臭味的地方休息。

白燁和神無玲保持了相隔一人的距離，靠在冰冷的墻下，一人看著短劍，皺眉沉思，一人抱成一團，偶爾打量一下身邊少年的表情。

“大家，沒事吧……”大概是忍受不了這樣的沉默氣氛，神無玲埋頭呢喃道。

“祈語那么厲害，沒事的，老姐的話，身邊一定有云依姐在保護，不用替她們操心。”白燁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你還真是自然的就漏掉了輕羽呢。”神無玲逐漸習慣了白燁的風格，不由的掩嘴笑起來，不安的心情也驅散不少。

“那個男人根本不需要去擔心吧，他可是活在黑夜中的殺手。”白燁沒有生火，只是任由黑暗降臨，然后逐漸掩蓋了眼前的世界，“食物在身上嗎？”進入領域前，白燁特地將肉干分成數份，分給每個人貼身保管，想不到那么快就可以派上用處。

“在呢。”“吃一點吧，今天我們要在這里過夜了。”摸出一塊肉干，塞進嘴里，吃力的咀嚼起來，白燁的大腦卻沒因此停下，今天遇到的兩伙人分別都有四五十人，每個人還都持有威力強大的槍械，這樣的隊伍放在小國都能壓制正規軍。

“明明只是一片C級領域，為什么還會有這樣的團伙存在……”身邊傳來了異樣的悉索聲，神無玲好像在慢慢挪動身體，“怎么了？”一股幽香撲鼻而來，讓白燁意識到神無玲在靠近自己。

“好像……有老鼠……”細若蚊聲的回答，神無玲很慶幸現在是夜晚，白燁沒辦法看清自己通紅的面龐，“我能坐到你身邊嗎？”“你知道的，我有女性恐懼癥。”即使神無玲很符合白燁的審美觀，但也依然無法克制住那股發自內心的恐懼感。

“只要隔著衣服，就沒事了吧？”神無玲的肩膀碰上了白燁的右肩，“我是聽云依說的。”“只是稍微好一點……聽甘叔說，你在那片堆滿尸體的戰場上被發現時是清醒的，那么慘烈的畫面你都能夠承受，還會害怕區區的老鼠嗎？”身邊的女人好似抖了抖，不做聲的低下頭，大概那是不能觸及的記憶。

“好了，我不該提那件事，抱歉……”白燁睜大雙眼，幾只有著血紅眼睛的碩鼠正企圖悄悄靠近，卻在之后驚慌失措的逃離開去。

“就這樣睡吧，明天天亮，我們就去找其他人。”月光，從縫隙灑落，給予了這片黑暗一絲光明。

“不會有事的。”白燁感覺到肩上有一股輕柔的壓迫感，神無玲將頭依靠在那，還能聽到一陣微弱的鼾聲，“才說著就睡著了……這女人。”如此接近的靠著一個女人，這些年來，是除了祈語以后第二個，勉強壓抑住了翻騰的胃液，眼前時不時閃過破碎的畫面，那時候的恐懼感正不斷蔓延在身軀里。

“沒事的……不過是一個C級領域，能有什么危險，會沒事的。”閉起雙眼，雙耳卻在靜靜聆聽附近的動靜。

然后，意識遠去。

似乎在朦朧的夢中，又夢見了早就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些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白燁被一陣怪異的聲音吵醒。

“咔嚓咔嚓咔嚓”像是金屬的零件在互相攪動，摩擦，碰撞，“咔嚓咔嚓咔嚓”斷斷續續的傳來，時而停止，時而響起，白燁睜開眼，看到的是一片光亮。

天，亮了。

側過頭，發現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神無玲還沒醒來，而且不僅是頭，就連身體也全部依靠著自己。

“真是沒危機感的女人。”微微一動，肩膀上的她頓時清醒過來，“有敵人嗎！”醒來后的她緊張的喊出聲來，卻發現周圍空無一人，只有白燁揶揄的笑。

“我……我以為……”諾諾的低下頭，臉頰一片緋紅。

“起床吧，我聽到有奇怪的聲音，就在附近，你是在這里等我，還是和我一起……”“我和你一起行動。”神無玲立刻恢復了精神，在這個未知的領域內，她可以依靠的人，只有白燁而已。

“知道了，那么走吧。”兩人站起身，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移動過去，穿過了兩座大廈的殘骸后，白燁和神無玲進入了一條隧道，一路前進，最終看到的是一副與鋼鐵城市毫不搭配的景色。

清澈的水流，從天花板上一個大洞中流淌而下，匯聚在下方，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水池，那不是之前在外面所看到的污水，而是清澈見底的可飲用水。

而那斷斷續續的聲音，便是從這里發出。

“咔嚓咔嚓”白燁又一次聽到了那個聲音，向前跳出，落地的剎那，踢飛了不少沉重的石塊，就在這時，一個嬌小的身影從水池對面的邊沿跳起，抓著類似水袋的東西扭身就跑，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是這里的原住民嗎？”神無玲只來得及看見對方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卻無法辨認相貌。

“這里是沒有原住民的，大概是昨天遇到的那群人帶來的小鬼，喂，玲，不要對那些小家伙放松警惕，戰場上，小孩是最值得提放的對象。”曾經就有許多大人，被身為舊人類的白燁殺死，已一個小孩的年紀殺死。

而神無玲好像愣在了原地，今天，白燁對她的稱呼改變了，是開始真正信任自己的表現嗎？神無玲不知道為什么，心情愉悅不少。

奇怪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聲音就在腳下，白燁停下，低頭望去，然后彎腰伸手挪開了礙事的石塊和鋼筋，下面露出了一張少女的臉，白潤如象牙的皮膚，艷紅的朱唇，完美搭配在一起的五官，那黑色的長發被壓在后腦下，就像是柔軟的枕頭。

“女……人？”白燁的手指猛的縮了回來，但在之后又繼續了挖掘行動，很快就少女整個人都挖了出來，不過看到少女的全身后，白燁和神無玲都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被埋在地下的少女身上穿的是黑邊女仆裝？

“咔嚓咔嚓”古怪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這一次確認了聲音的來源，那個聲音是從少女胸口發出的。

“她，不是人類吧？”白燁想到了什么，半跪在少女身邊，伸手觸碰著對方的臉頰，不像尸體般冰冷，充滿著彈性。

“白燁，她……”神無玲小心的湊近過來，有點羨慕的看著沉睡少女的皮膚。

“和人類一樣的皮膚，但是，我知道的，她不是人類……”第8區，被稱為機械國的城市，這個女人……是機器人嗎？

“咔嚓咔嚓咯嘰嘰嘰嘰嘰嘰……”突然加速的摩擦聲，躺在廢墟中的女仆身體有了不易察覺的抖動，修長的眼睫毛蕩漾出了美妙的波紋，隨后，女仆睜開了雙眼，深藍色的眼瞳看到的是距離她最近的白燁。

從廢墟下睜開的雙眼，重新連接了這個已經陌生的世界。

“主……人……主……人……”含糊不清的從半張的嘴里喊出來，渙散的目光漸漸凝聚在一起，“主人……”完整的詞匯從最終蹦出，白燁的眉毛更夸張的擰在一起，主人？這家伙是在叫自己？

先不管是不是交錯，但感覺貌似不錯。

白燁微微感嘆，然后才醒悟過來自己可不是陶醉的時候。

“喂喂，我可不是你的……”聲音戛然而止，白燁冷然的抬起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周圍已經出現了數十道身影，每個人的脖子都纏著紅色的圍巾，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住自己和神無玲，還有幾人站在上面那巨大洞窟旁，無處可逃。

“不要亂動，外來者。”帶頭的男子將臉蒙在了面罩下，手槍在白燁和神無玲兩人之間搖擺著，“這里是我們火狐的地盤，而你們已經犯下了入侵罪。”“什么時候，第8區變成了私人領土？”白燁沒有反抗的意思，這樣的情況下，即使自己可以突破出去，也很難保證神無玲的安全，更重要的是，眼前這些人沒有殺氣，白燁暫時按捺下胸口洶涌的殺機，等待著對方接下來的臺詞。

“以前我不清楚，但是現在，這里我說了算，乖乖跟我們走一趟吧，我們的首領要見你。”沒有給予其他的選擇，白燁用眼神暗示了一下神無玲，然后舉起雙手。

火狐？對白燁而言，那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同一時刻，第8區入口處。

又一隊人馬抵達。

帶頭的男子一身黑色西裝，頭上那頂帽子遮蓋了前額的劉海，臉龐正中央有兩道傷痕，交錯成了十字，平添了幾分猙獰。

斜叼著煙的他正將視線從雙手上的地圖里移開。

“就是這里了嗎？零式沉睡的城市，曾經的機械國……”男子扭扭脖子，嘴角咧開笑容。

“走吧，把那東西納入我們手中。”大隊人馬，大搖大擺的成為了第8區的第二波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