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煙花燦爛時

日落黃昏。

圣城漸漸籠罩在了金黃色的余暉中。

而游樂園還沒有停業的意思，因為在晚上即將開始最盛大的游行。

穿梭在人群中的是剛剛于商場里血-拼完的白若嫣一行人，跟在最后的則是剛趕來匯合的白燁。

故意落在后面與白燁并肩而行的云依不時尋找著前方三個女人的背影，嘴角浮起了一抹輕描淡寫的笑容：“很久沒看見若嫣那么開心了。”“嘴上說的好聽，是為了慶祝玲的生日，結果到最后玩的最開心的人卻是她們兩個。”無奈的聳聳肩，白燁所指的自然是興致最高的祈語和白若嫣，倒是被兩人拉著一起在前面的神無玲成了陪同。

“在這里待久的話，大概會連我們本來的目的也慢慢遺忘。”左右盡是擁擠的人群，有老人，有小孩，有年輕的夫妻，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在外面世界無法看到的笑容，云依感慨的將煙管放在唇邊，用力吸了一口，“關于趙炎……”“放心吧，云依姐，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不會忘記掉的，我們所背負的仇恨。”沒注意到云依猶豫的表情，白燁用力咬住嘴唇，事到如今，云依已經無法再任性的說出放棄復仇這樣的話，當初，是自己逼迫白燁走上這條道路，到如今，難道又要被自己那隨意的一句話打消嗎？

隨意擺弄白燁的人生，到最后卻害了這個孩子。

“不談復仇的事，引渡人考試你有把握嗎？”云依改變了話題，一邊避開了迎面而來的游人，“有做過情報的搜集，可是每年的考試地點都不同，放心好了，我會通過考試的，引渡人的身份對我而言是必要的，何況……”這也是和舞的約定，沒有說出口，白燁遠遠看見了白若嫣三人圍在一起，不知道做著什么，兩人撥開人群，走上前去，發現祈語正拿著一把*，射擊著被擺在遠處的獎品，可惜三發子彈全部落空。

“可惡啊！明明擦邊了的，喂，老板，你一定設置了絕對不可能射擊中的機關吧！”能夠大言不慚說出這種任性發言的女人全世界恐怕也只有自己那個老姐，白燁搖搖頭，“小姐，這是公平的游戲，沒有任何機關。”坐在一邊的老板是位上了年紀的男人，懶散的坐在那，嘴角還勾起了得意洋洋的笑容，“不過就是個游戲而已，那么認真干什么，老姐。”來到祈語和白若嫣中間，白燁看見了祈語想要擊中的獎品，一只大號的白色玩具熊。

“你們對那種東西感興趣？”白燁詫異的問道。

“不是我們，是玲，原本今天就是她的生日，我們打算送點什么的。”祈語惋惜的放下*，明明是那么大的體積，就算用拳風，自己都能把白熊打下來，可是用這把槍的話……

“不用了，大家能夠陪我度過這個生日，我已經很滿足了……”神無玲拍著祈語的肩膀，對她而言，可能想要的并不是白熊，而是一份朋友的禮物，從她那略帶失落的雙眼里可以讀懂這些，白燁抓抓后腦，然后從祈語手里拿過*，“還能再打嗎？”“還有兩次機會，可是……小白，你的槍法……”白若嫣遲疑的看著弟弟，白燁的槍法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爛到家，“喂，玲。”“哎？”“你想要吧，那個。”用槍口點了點那只毛茸茸的玩具白熊，白燁大聲問道。

“其實我……”“機會只有一次哦，既然說好了給你過生日，那么就要送你點什么才行啊，再猶豫的話，可就沒有了。”白燁鄭重其事的打斷了神無玲的話，后者在短暫的沉默后，終于點了點頭，“我……想要。”因為是第一次朋友送的禮物，想要得到。

“我明白了。”瞄準白熊，白燁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砰”橡皮子彈旋轉著飛出，最后沿著白熊的臉頰位置擦過，令那巨大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真可惜，小伙子。”老板露出了那口晃眼的牙齒，惋惜的說道。

“還是我來吧。”云依笑著想要去幫忙，但被白燁拒絕。

“最后一發子彈，我會命中的。”剛才子彈應該是可以擊中白熊的，那個玩具的座基在剎那有微弱的移動，是那看起來可惡的老板動的手腳嗎？“那么，我也認真的玩一次吧。”光芒籠罩全身，然后歌姬的身影浮在了上空。

“是契約者！”“喂，快看，是契約者！”“那女人是他的能力嗎？”周圍路過的行人一個個興奮的拿出手機拍攝起來，而坐在一邊的老板張大了嘴巴，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喂喂，不用這樣吧……”

“冥神之曲。”雙眼睜開的剎那，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緩慢起來。

強化了眼力的歌曲。

“這一次，你還能避開嗎？”“砰”子彈向前發射出去，玩具白熊開始了微弱的移動，但早在白燁的預計之中，正中目標，白熊搖晃著向后倒去……

五分鐘后。

神無玲抱著那只玩具熊，高興的走在前面，白若嫣和祈語則是在她身邊不知道說著什么。

“你做事還真是夸張。”云依忍著笑，大概還在回憶老板那扭曲的表情，“但對于作弊的人來說，的確需要好好的教育了一番。”“那種小手腳真可笑，平時我也懶得去理會，今天算是破例吧。”前方，人群越來越密集，晚上的游行即將開始，花車，雜技團，還有各種身穿布偶裝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游行前的準備，“吶，云依姐，我們……”“砰咻”“什么？”一聲巨大的爆炸聲，炸響在天空，赤色的煙花從天穹之上滑落，而被那聲巨響掩蓋了的話語云依沒能聽清，“沒什么，游行開始了，快去抓住她們，走散了會很麻煩的。”白燁已經朝前走去，而突然間涌動的人群瞬間便沖散了白燁和云依，也將白若嫣三人淹沒在人海中……

人類，全是人類。

觸手所及，盡是一張張歡笑的面容，自己一族最大的敵人。

祈語被人潮擠動著，不受自己控制的隨波前行，煙花的爆炸聲掩蓋過了自己的吶喊，誰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玲，白若嫣，白燁，云依，一個人都找不到，“啪”混亂中，有誰抓住了自己的手，祈語下意識的想要掙扎開來，然后看見了滿頭大汗的白燁，“你們還真會制造麻煩，不知道人類世界的游行是最可怕的場所嗎？”終于擠到了祈語身邊，白燁已經可以不害怕的握住祈語的手，“其他人呢？”扭頭尋找著剩余兩人的身影，“不知道呢……”“又發現一個。”不等祈語說完，白燁開始繼續向前擠動，順便拖動著祈語，抱著玩具熊在人群中手足無措的神無玲也陷入了和祈語同樣的狀況，表情緊繃的在哪四處張望。

“抓住我，玲。”空閑的手朝前伸去，就快要碰到神無玲的剎那，白燁停頓下來，大約是想起了自己的女性恐懼性，轉而順勢捏住那只白熊的手，“不要走散了！”鄭重其事的警告起身邊兩個如同小動物般在點頭的女人，“開始了開始了！”人群里發出了新的騷動，游行正式開始，觀眾們不斷向前挪動，白燁三人被緊緊擠在一起，“喂喂，不要靠近我，玲，我會叫出聲來的！”“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白燁神經質的叫聲和神無玲慌張的道歉也僅僅在一剎那響起。

“白燁？”龍族少女靠近到白燁身側，放大了聲音，“如果，我的夢想達成了，是否龍族和人類可以一起看煙花呢？”

“你都說了是夢想了……但如果成真的話，一定可以吧，就像現在的我們一樣。”白燁也知道，那是癡人說夢話，但是，自己已經接下了這位癡人雇主的請求，自己也必將要陪伴她走上這條荊棘之路。

兩人不約而同的露出了一樣的笑容。

煙花再次盛開在頭頂，在深邃的黑夜中，恍如璀璨的星辰緩緩墜落，游行隊伍開始了緩慢而富有節奏的前進，人們歡呼著，歡笑著，將不屬于這個城市的人也一并容納在其中。

如果出生在普通的家庭，如果出生在和平的年代，如果……

太多的如果，這樣的假設白燁過去從來不會思考，可眼下，他還是小小的思索了一下，隨后自嘲的笑了：“真是愚蠢。”身側是仰頭望著蒼穹的祈語，小臉興奮的通紅，身為龍族，卻渴望著與人類和平共處的龍公主，另一邊，是緊緊抱住玩具熊的神無玲，毫不掩飾的笑著，望著眼前難得一見的熱鬧景色，眼前和平的景色就像是虛幻一般。

舊人類，龍公主，人類兵器，可笑的三人在這里期望著那剎那的美夢。

“至少今天，讓我們沉浸在其中吧……”白燁自言自語著。

“小白，小白……”混亂中，白若嫣焦慮的四處尋找弟弟的身影，忽然間，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你可真會亂走。”人群中，云依吃力的擠到了白若嫣身邊，后者則是不滿的嘟起嘴：“什么嘛，我還特地走失等著小白來找我的，那種命中注定的相遇人家可是難得想享受一下的。”“是是，都怪我破壞了你的計劃。”走到白若嫣身邊，云依將視線投向在前方大道上游行的隊伍，“作為補償，我來陪你找白燁吧。”“那倒不用了，反正愛的雷達也會帶我找到小白，沒你的幫助也一樣。”嗅了嗅鼻子，白若嫣一副自信的表情，云依懶得去否定什么，但看著人群中那已經記憶模糊的笑顏，云依的內疚再一次用上心頭。

“對不起，我毀掉了你和小白的一生……”微弱的道歉聲明明應該被人潮聲和煙花聲所掩蓋，但在那一瞬間，云依隱約聽見了白若嫣的回答。

“沒關系哦。”再回頭時，白若嫣正興奮的舞動她的雙臂，大概是看到了遠處人群里的白燁。

“謝謝……”就算是幻覺，自己也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云依默默低頭微笑。

在人潮最外圍，尼婭站在隱蔽的樹林間，和檸檬觀察著白燁身邊的動靜，雖然白燁再三重申這里的安全程度，可兩人還是絲毫不松懈的執行著警衛的工作。

將裝在劍鞘內的巨劍放在身前，尼婭發出了一聲感慨萬分的嘆息：“這樣的景色真是不可思議，就算是在我記憶里的和平年代，我的國家也沒有如此盛大的游行，民眾的臉上更加不可能有如此幸福的表情。”檸檬沒有搭話，白燁不在的時候，這位機械女仆會顯得格外沉默和木訥。

“也許，真如吾主所說，這里很安全。”尼婭在茫茫人海里，看到白燁的背影，但很快便被其他人擋住，“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只要有人。”“你是在對于那兩人感到警戒嗎？”第一次，檸檬主動詢問，那張不帶表情的臉上讀不出任何感情。

“羅允修，輕羽，這兩人不能信任。”尼婭毫不掩飾自己對那兩人的警惕，“他們和祈語還有若嫣小姐她們都不同，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吾主。”“主人判斷可以帶上兩人同行，那么我便會服從，只要那兩人有任何的敵意行為，我會在第一時間為主人清除。”金屬色的音調，給人一種冰冷的冷意，守護主人，是她程序的最高指令，即使敵人是這個世界。

“會守護住的……一定。”凝視空中那片絢爛的煙花雨，尼婭握緊了劍柄。

神無家大宅。

隨處可見被摔壞的瓷器和裝飾品，現任家主神無賢面色鐵青的站在那，腳下踩著的碎片是他曾經最喜歡的瓷器，可今天，他無法控制住怒氣的將看到的一切全部摔在了地上，自從他登上家主之位后，還是第一次那么失態，百里陣笑吟吟的靠在墻邊，欣賞著主人的失態。

“到底是誰！假借我的名義讓玲出去的，而且還把她交給了那群賤民！不要開玩笑了！”咆哮聲，回響在大屋里，這里早就沒有那些渾身發抖的仆人，只有位列第三的管家，“陣！”“抱歉，家主，我可不知道是哪個家伙做的……”百里陣無奈的聳聳肩，滿臉無辜，“可我知道送玲出去的時候，的確有您簽名的文件。”“不可能！”神無賢早就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有人擅自用了自己的電子簽名，將玲放了出去，在這個家族里能夠擁有這種權力的人，只有……

“抱歉，賢少爺，是我將小姐帶出去的。”推門而入的白發男子帶著一臉的皺紋，上了年級的身軀微微傴僂，可唯獨那雙眼睛還炯炯有神，神無家位列第二的管家——魚笑旻，不等神無賢責備的話語出口，又一個蒼老的身影邁進了房間，“是我讓他這么做的。”右手拄著黑色權杖，用那顫抖的腳踩碎了一塊瓷器的碎片，進屋的老人只是說了一句話，便讓神無賢低下了頭。

因為神無家真正的王者始終還是這位垂垂老矣的老朽。

神無家上一任家主——神無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