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屠龍者

寬敞的餐廳里，白燁等人依次沿著長桌坐下，享受著豐盛的晚餐。

在這個食物尤顯珍貴的時代，能夠搜羅到那么多山珍海味的人，大概扳著手指也能數過來。

甘叔仿佛明白白燁那吃驚表情代表著什么，拿起白色餐布，輕輕擦拭嘴唇，干癟的眼眶一陣蠕動，好像在享受剛剛入肚的佳肴，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后，終于開口說道：“對我這個一只腳踏進棺材的老頭來說，已經沒什么值得我想要的了，永恒的生命？那種玩意壓根不存在，所以，我能夠追求的只有快樂，其中，美食就是最大的快樂。”“你這一桌飯就要上千幣……甚至上萬，應該感謝你讓我好好吃了一頓，但是我的立場不變，不會因為這頓飯而輕易接下你的委托。”白燁正抓起巨大的螃蟹，在那用力啃咬著。

“委托的事，之后再說，我現在比較感興趣的反而是你嘴里的雇主。”甘叔的視線飄向在了坐在最角落，已經掃空了十張盤子的祈語，“龍族殺手，對吧？”祈語似乎并不知道甘叔是在喊她，而是專心致志的繼續消滅眼前的食物。

“別對小孩子起邪念比較好，你也見識過她有多可怕。”白燁眼神怪異的提醒道。

“我對這種小丫頭的身體沒興趣，就因為見識過她的力量，我才覺得你們可以賺那筆錢。”甘叔嘴角帶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但沒能逃過白燁的雙眼。

“你們一定缺錢吧，正好，最近老毒蟲有一個委托，報酬是二十萬。”“噗”正將杯里的紅色果汁倒進嘴里的白燁一下子彎腰噴吐出來，“你……剛說什么？二十萬？”“沒錯。”“老毒蟲他瘋了？等等，委托內容是什么？”白燁瞇起雙眼，內心里開始打起了小算盤，二十萬幣，如果有這筆錢的話，足夠讓他們用到抵達這次的目的地，而且還能多出許多。

“來之前，巴頓的確有提過老毒蟲家里出了事，但是我很難想象有什么事值得讓他付出那么高額的酬勞。”云依那雙健美的大腿擱在了桌子上，斜視過來，“即使老毒蟲控制著魔骨鎮所有的毒品來源，一次性拿出二十萬，也不是一個小數目。”“眾所皆知，老毒蟲有八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他的女兒在不久前被擄走了，對方是一條龍。”甘叔話音才落，遠遠的便聽見了餐具跌落的聲音，一直都沉浸在美食中的祈語忽然間站起了身，用雙手撐在桌子上，“請你詳細的告訴我，關于那條龍的情報。”“哦~表情也變的不一樣了呢，不愧是龍族殺手。”甘叔那干枯的手指敲打起桌子，似乎是在醞釀該如何描述這件事。

“說實話，一開始，我也沒相信龍會出現在這里，那是一周前的事了，老毒蟲的女兒一個人偷溜出去，最后到了灰熊堡。”“灰熊堡？”白燁記得那是魔骨鎮旁的一個據點，居高臨下的地形，形成了一個天然要塞，之前被一些強盜集團占據，半年前，老毒蟲動用了私人部隊，在犧牲了四分之一部下的前提下，終于拿下了那片險地，而灰熊堡則真正意義上保證了老毒蟲毒品運輸的便捷。

“半年前，老毒蟲雖然拿下了灰熊堡，最后也損失慘重，但就在一周前，老毒蟲的女兒在那里遇到了一名男子，對方輕易的消滅了灰熊堡的守衛，并將老毒蟲的女兒抓了進去，將那里變為了他的私人地盤。”甘叔說的很是含糊，他所知道的情報也太過匱乏。

“為什么確定是龍族？”祈語追問道。

“在女兒被抓后，老毒蟲立即派遣出了部隊，而那名抓走了老毒蟲女兒的男子在城堡上空變身成了一條銀色巨龍。”“白銀之龍？”祈語低頭思索起來，大概是想不通為什么在這里會有一條白銀之龍。

“那么，老毒蟲的委托難道是……”白燁自己都覺得想法有點瘋狂，但甘叔的表情驗證了他的猜想，“沒錯，老毒蟲的委托便是召集強者攻擊灰熊堡，救出他女兒，并且殺掉巨龍，達成以上條件的人可以獲得二十萬幣的酬勞。”“那么答復很簡單了，我才不會去參合這種危險的事，就算我這個小雇主很厲害，但要和一條龍正面打，根本就是找死。”白燁想都沒想的便拒絕了，祈語說到底，始終都是龍族一員，要真是打起來，她顯然還是會站在自己族人那邊吧？

一旦祈語倒戈，那么自己三人不就等于成了待宰羔羊了？

“不，這個委托我們接下了！”祈語語氣肯定的宣布道。

“喂，我說過了，絕對不接！”

“我有必須要確認的事……”祈語這一次的口氣毫不退讓，白燁似乎也感受到了對方的執著，表情不善的瞪住她，說道：“你有把握能夠贏嗎？贏過那名龍族。”“還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我現在要問的是，你擁有能夠勝利的把握嗎？”白燁揮手打斷了祈語的反駁，鄭重的重復起。

短暫的沉默后，祈語點了點頭，大聲的回答道：“可以！”“你說過的吧，我是你的向導，而你是我的保鏢，如果我們三人中任何一人因為你的任性受傷甚至死亡，我都不會原諒你。”明明是弱小的舊人類，可在剎那間的氣勢竟然祈語感受到了壓力。

“當然不會讓你們死在這，因為你們還要陪伴我去烏托邦。”祈語清脆的聲音擲地有聲的回蕩在餐廳中，聽到那傳說之城的名字，就連一直旁觀的甘叔也在剎那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但很快就坦然的恢復自然。

“小白。”“白燁。”白若嫣和云依一起望向了和祈語對視的少年，對于兩人而言，白燁的決定就是行動的方針，這點早就成了習慣。

“老姐，云依姐，我們看來不得不冒險一次了……就去見識一下吧，所謂的龍族。”白燁下了決定，同時，目光中閃爍起了異樣的光彩。

深夜，白燁的房間里。

“你是真的打算去嗎？”云依躺在竹椅上，煙管在指尖上快速的旋轉，提問的對象則然是坐在床沿反復擦拭短劍的白燁。

白若嫣半個身體滾在那張還算寬敞的大床上，最后滾累了，故意挪到弟弟身邊，跟著說道：“我覺得很危險，萬一對方真是龍族的話，我可不相信那個小丫頭會救我們。”“我當然不會信任那種莫名其妙的小丫頭。”白燁將反射著冷光的短劍在眼前晃動一下，“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個小丫頭至少不會對我們產生威脅，不管怎么說，我們明天先去集合地點參加這一次的討伐行動，途中，我會盡可能的讓她去打頭陣，一旦情況不妙的話，我們就立刻撤退……”“白燁，你真的相信老毒蟲會為了一個女兒支付那么多錢嗎？”云依對那位老毒梟的印象很是深刻，狡詐，陰毒，冷酷無情，那幾乎是罪惡的集合體，這樣的男人會做出這種事嗎？

“怎么可能……甘叔一定也隱瞞了什么，答案，需要我們自己探索。”白燁從不會輕易相信別人，即使對方是有著老交情的甘叔，“時候不早了，先睡吧，明天還要去老毒蟲那。”“嗯，說的也是，那么晚安。”白若嫣正想理所當然的躺在白燁床上，便被一躍而起的云依一把夾起，“那么我們先回房間了。”“喂喂，云依，這里才是我的房間啊！”白若嫣不甘心的掙扎起來，在半空中撲騰起來，“早點休息吧。”云依顯然是無視了被自己抓住的某人，朝白燁說了晚安后，便快速的離開，房間里，只剩下白燁一人。

“龍族，老毒蟲的女兒，還有甘叔的委托……一定有著什么聯系點才對，想要利用我，門都沒有，就算是你這老家伙也一樣！”頭靠在抱團的雙手上，閉起雙眼，安靜的氛圍令自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夜晚。

回到了那個自己還能夠發自真心歡笑的時候。

但是，已經無法回去。

第二天，四人來到了老毒蟲的別館——月桂。

魔骨鎮除了甘叔的地盤，其他地區幾乎都在老毒蟲的控制下，這位兇名顯赫的毒梟同樣也是一位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

月桂館內，有一處專門用來接待這次討伐人員的大廳，白燁四人進入后便選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站定，開始觀察期周圍。

最先引起白燁注意的是一個身高近兩米的龐然大物，結實的肌肉勾勒在那件黑色斗篷下，滿是老繭的雙手上覆蓋在胸口，一根焦黑的木棍支撐著那野獸般的身軀，而在斗篷下那嗜血的雙眼則不停游曳在別人身上，那樣的眼神對白燁再熟悉不過，領域中那些野獸都有如此危險的眼神，這個男人很危險。

“霍凱……被夏國通緝的殺人犯。”報出對方身份的白燁將白若嫣擋在了身后，聽說霍凱是以喜歡殺害女性為樂的瘋子，這樣的家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自己還危險。

“喂，白燁，是那家伙。”云依則是發現了坐在另一處墻角下的熟人，那位帶著毛驢在甘叔那買過武器的奇怪男人，臉龐就和之前一樣，被圍巾遮掩起來，倒是站在他身邊的毛驢正趾高氣昂的在那守衛著主人，從甘叔那白燁知道了這個男人的身份，殺手——輕羽。

“還真是聚集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人物。”白燁不禁嘆了口氣，二十萬幣的獎勵雖然引來了強者，可也增加了許多不安定因素。

就在這時，一對像是兄弟的年輕人走向了角落的輕羽，其中一人率先開口道：“想不到會在這里遇上你，輕羽。”地上低頭思考的殺手沒有做出回答，倒是身邊名為戰艦的毛驢發出了不滿的鳴叫。

“閉嘴，畜生！我在跟你的主人說話！喂，輕羽，你不會已經忘了我們兄弟吧！拜你所賜，我們那尊貴的父親被你暗殺，導致我們家族走向了沒落，是你毀了我們的一生，奪走了我們的一切！”咆哮聲，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但更多人是抱有幸災樂禍的心情在看戲。

終于，輕羽有了反應的抬起頭，用無神的雙眼望向對方，淡淡開口道：“所以呢？”“哈哈哈哈……所以，這是上天賜予我們的復仇機會！”兄弟兩人一起拔出了各自的佩劍，“弱者消逝，強者生存，這個時代的鐵律便是如此。”輕羽伸出左手，探入了口袋中摸索起來，僅僅這么一個動作，便讓眼前的兄弟兩人緊張的后退好幾步。

“想要復仇的話，至少要有墜落地獄的覺悟才行。”輕羽邊說邊摸出了眾人并不陌生的東西。

“胡……胡蘿卜？”兄弟兩人目瞪口呆的看到輕羽摸索了半天，摸出的竟是一根胡蘿卜！

輕羽將手里的蘿卜遞到了自己的毛驢嘴邊，后者歡叫著啃咬起來。

“對了，你們是誰？”輕羽愕然反問。

“我們要宰了你！”兄弟兩人的動作沒能實施，因為這間別館的主人已經推門而入。

穿著一件深紅色長袍大褂的中年男子，邁著穩健的步伐走進大廳，烏黑發亮的頭發被整齊的朝后梳去，雙手戴滿了各色的瑪瑙石戒指，晃的眾人眼睛刺痛，那如沐春風的笑容令不少人生出一種親切的錯覺。

很難想象這樣的男人會是一位控制了魔骨鎮所有毒品的大毒梟。

他是老毒蟲。

十五年前，以無名人的身份來到這片無法之地，開創出了屬于他的王國。

“歡迎各位，來到我的別館。”聲音具有著強大的穿透力，老毒蟲臉上浮現的笑容令他看起來更像一位慈善家，“相信你們也清楚我這次的委托，上周，我的兒子西嵐帶領部隊進攻了被一位龍族所占領的灰熊堡，最后全軍覆沒，我的女兒正被那條惡龍所囚禁，我們重要的邊境防御城堡也宣告失守，所以，我在此宣布，能夠殺掉那條惡龍救出我愛女的人，我將給予二十萬幣的報酬！”“那么，我也可以參加嗎？”正前方的大門被推開，一群衣著鮮光的年輕人們涌進了大廳，為首的是一位面相威嚴的中年男子。

“是他……”“怎么連他也來了……”“是本人嗎？”不僅老毒蟲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就連其他的武修們也是一個個面色驚異的怪叫起來。

“那人是誰，很厲害嗎？”一直站在白燁身邊的祈語好奇的遙遙一指。

靠在石柱下的云依面色古怪的蠕動了一下嘴唇，但最后還是沒發出聲音，把解說的任務交給了白燁。

“夏國皇家劍術指導師蕭白，外號是——屠龍者，他是曾經殺死過龍的男人。”白燁瞇起了雙眼，感受著從蕭白身上散發的魄力，那是被夏國所歌頌的英雄人物，沒想到，連他也出現在這里。

“蕭白先生，你……”老毒蟲對于眼前這個男子的出現也是楞住了，作為皇家的專用劍術指導師竟然會出現魔骨鎮，這本來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我接受了前往千夜城協助新城主穩定政局的命令，路過這里，聽說了灰熊堡的事情，作為夏國的一員，我可不能任由那種大蜥蜴在我們人類的地盤上撒野，放心吧，我會為你們除掉那只可憐的小動物的。”一言即出，引來的卻是全場一樣的沉寂。

“他是……屠龍者？”一直都是滿面笑容的祈語在角落里，第一次嚴肅的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