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無論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是溫暖的、是幸福的。
城市里隨處可見的冬青花環,金色銀色的絲帶掛著鈴鐺,附著薄薄“積雪”和“冰凌”的圣誕樹在商店的櫥窗里閃著光澤, 頂上還有一顆亮閃閃的五角星或是一個拿著仙女棒的小天使。孩子們爭先恐后地向裝扮成圣誕老人的工作人員討要糖果, 臉上滿足的神情就好象全世界的幸福都在那小小的包裹著漂亮糖紙的糖果里。
琉璃出院的時候, 已經是一派氣氛濃烈的圣誕景象了。
冰帝若大的校園里張燈結彩,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期待的幸福笑容, 女孩子們更甚。原因無它,冰帝一年一次的圣誕夜舞會即將華麗的升起帷幕。
據說,在舞會上如果能和自己心儀的人跳舞的話, 那么兩個人就能變成情侶。據說,在舞會上握著自己喜歡的人的手一起數過午夜12點的鐘聲的話, 那么兩個人就能永遠幸福快樂的在一起。每個學校都不會缺少‘告白屋頂’這樣經典的童話般傳說, 并且每個女生對此深信不疑趨之若騖。于是, 舞會當天穿什么樣的衣服,如何暗示自己心儀的對方邀請自己跳舞, 成了課間唯一的話題。整個冰帝像是一個微微發熱剛出爐的糖果,舔膩的連學校外鐵欄桿上的鐵制玫瑰都充滿了香氣。
跡部變的忙碌了起來,除了網球部的正常活動以外,他還親自負責了圣誕舞會的策劃和布置工作,即使是午餐的時候, 也是和幾個學生會干部討論著舞會細節, 事無巨細, 一一過問。那種說話的樣子, 很有公司精英的味道。跡部時常談著談著, 會突然抬起頭,看一眼琉璃, 詢問一下琉璃的意見,跡部那能讓空氣激起漣漪的眼神,總會讓琉璃的臉莫明的燥熱起來。
慈郎已經是徹底進入冬眠階段了,在學校的時候百分之八十的時間是在睡覺,偶爾醒著的時候也是目光呆滯,跟他說句話要等三分鐘他才抬起頭來,半瞇著眼睛回答,而且十有八九,答非所問。
倒是向日,在冬天里整個人顯的非常的有精神,像一頭新生的小鹿似的,永遠的精力充沛朝氣蓬勃。向日一進入冬天就每天戴著頂樣子很奇怪的絨線帽來上學,是那種耳朵邊有兩根辮子,頭頂上還有一個毛茸茸的大線球樣子的帽子,這種絨線帽曾經在女孩子里很流行,琉璃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差點笑翻過去,向日可憐兮兮的委屈著說:人家也不想的啊!然后脫下來想要給琉璃戴上,琉璃大笑著逃開,承認了自己是死要風度的人。
男孩子們對舞會的期待不及女孩子們來的高,向日總是說自己有種被‘惡靈’盯上的感覺,背后那些如狼似虎的視線讓他疑神疑鬼的起來,生怕一不小心就有被吞噬的危險。說的鳳和日吉同感的點點頭。宍戶皺著眉頭疑問今年的女生都怎么了,不管他‘用眼神殺死對方’的功力練就到多么強勁,總會有不怕死的女生前赴后繼的涌上來,跟打不死的小強似的。琉璃聽了答疑解惑般的跟他們說:能在舞會上和暗戀了許久的王子跳舞是每個冰帝女生的愿望,更何況三年級的你們即將畢業了,為了不留遺憾,所以女孩子的矜持就統統拋到一邊啦。說完,所有人都很有深意的看著琉璃,表情好似在問:琉璃,你會和誰跳舞呢?
說起來,侑士對每個向他邀舞的女生都沒有拒絕吶。向日說道。
咦,真的嗎?琉璃吃驚。
嗯,他對班上所有的女生都說了‘你跳舞的樣子一定非常的美。’向日惡搞樣的學著忍足的腔調說,完了,擺出一副牙酸的不行的樣子。對忍足不管面對高矮胖瘦還是美丑俏嬌的女生都能說出這樣的話,并且不管高矮胖瘦還是美丑俏嬌的女生都能相信這句話,而感到不可思議加匪夷所思。
琉璃一聽,哈哈大笑。好個狡猾的關西狼,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作紳士作到這種份上絕對有當公關的潛質。
對了,忍足呢?琉璃問。
在音樂教室。向日說。
華麗的音符從音樂教室那扇楠木大門的門縫里溢了出來,冬日午后溫暖和煦的陽光醞釀了滿室毛茸茸的溫暖,鏤空了斯坦威鋼琴雍容華貴的音節回旋在空氣里。
“好聽嗎?”最后一個音符極壓韻的收了尾,少年朝佇立在門口安靜聆聽的少女露出微笑,在黑色三角鋼琴的襯托下,笑容有著烏木漆器的奢華光澤。
“好聽。”琉璃細語輕嘆,沒想到忍足竟能彈的一手的好鋼琴。
琉璃走到忍足身邊坐了下來,忍足修長的手指輕置在黑白的琴鍵上,漂亮的不可思議。
“我還以為忍足一個人在音樂教室練跳舞呢?”琉璃輕嘲道,淺草的香味從男生的制服上傳了過來。
“真是的,你聽岳人瞎說什么了?”忍足口氣溫溫。
“岳人有沒有瞎說,你自己知道啊!”琉璃朝忍足眨眨眼睛,很八卦的問:“忍足,你打算和誰跳舞啊?還是所有的女生一起來?”
忍足看著琉璃眸光一閃,稍縱后,用一種大眾情人的口吻說:“不管我和誰跳舞,都會讓其他女生傷心的。我怎么可以做出讓漂亮的女生傷心的事呢,所以我不會和她們跳舞的。”
琉璃受不了的做了個嘔吐的動作,抽著嘴角說:“你不跳舞才會讓所有的女生傷心的吧。”忍足笑著不說話。
琉璃伸出右手按上了琴鍵,烤漆的質感猶如織錦綢緞的絲滑。
“忍足,你知道嗎?因為我是左撇子,所以我學鋼琴的時候比其他孩子要困難的多,可是我特別喜歡坐在鋼琴前面的感覺,總覺得坐在鋼琴前,能彈奏出優美曲子的人有著異常高雅的氣韻,所以,即使再困難我也很努力的去學。”琉璃邊彈邊說,只是缺少了伴奏的音符顯的孤單無比。忍足想起了自己曾經看到琉璃在彈奏鋼琴時溫柔婉約的模樣而驚鴻的瞬間。
“忍足,我……以后恐怕再也不能……彈鋼琴了。”
炙沙掉進了眼眸中,讓人忍不住的伸手去揉,可是揉不出來,揉不出來,只有更尖銳的刺痛感順著眼球神經傳到心臟。
是心疼?
是心痛?
無論哪一種,都一樣叫人難受。
琉璃左手的殘缺,在冰帝除了跡部他們幾個幾乎沒有其他人知道。他們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絕口不提,沒有過分的安慰,也沒有同情的眼神,始終如一的歡笑和沒有心機的玩笑時常讓琉璃以為,左手腕上那道深紅色的傷口只是自己不小心被紅色的圓珠筆劃上的印記而已。這樣的一道印記,讓鳳每天都會替她抄筆記;在餐廳午餐的時候忍足會替她拉開椅子,向日像過家家一樣拿著勺子對她說:乖,張嘴!去圖書館的時候,只要超過三本以上的書,跡部就會接過手去,然后扔給樺地替她拿著;宍戶和日吉徹底包攬了網球部的所有工作,琉璃成了貨真價實的掛名經理。
真是群很體貼的男孩子吶!
琉璃低著頭,單調的琴音里是鼻音漸濃的呼吸聲。
“忍足,你以后會當醫生吧,會成為一名出色的醫生的吧!”琉璃看著忍足的瞳孔中,有著成千上萬種的,無法分辨的顏色。
“嗯。”忍足點點頭。
“啊~!忍足,我真妒忌你啊,剛才看你彈鋼琴的時候我就妒忌了,想到這雙正在彈鋼琴的手以后能握著手術刀,我就更妒忌了……忍足,真是便宜你了,我把世界上最出色的醫生的頭銜讓給你了,真是便宜你了。”琉璃無辜而美好的口氣和表情,像是最純凈的白色軟花,在清晨的第一道光線里開的晶瑩剔透。
琉璃說這句話的時候,忍足眼睛里堆積起來的,不知道該叫做難過,還是悲傷。
忍足伸出左手配合著琉璃的右手,伴奏了孤單的音符,完整的曲目流瀉而出。
“瞧,這樣不就又能彈鋼琴了嘛?!”忍足的右手在琉璃的左手上輕輕的握了一下,俊雅的臉上凝固了真誠的笑容。
琉璃的視線像一個失焦的鏡頭,一片模糊。
忍足環著琉璃把她帶入自己的臂彎中,聲音溫柔的像是經過了千年的沉淀:“琉璃,你讓給我的頭銜,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交給別人的。”
我的力量為你而作,我的夢想就是你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