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才行至洞門,就看到庭院里喜暖香坐在姑太太謝妉兒堂屋前的石階上,捶胸頓足的哭嚎,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任憑婆子丫鬟們如何去拉勸,她都不肯起身。
“我苦命的兒呀,這可讓我如何活呀…….你如何這么命苦!你好歹是老爺的種呀!
“晴兒病了?”流熏詫異的自言自語,眼前的喜姨娘分明是在唱戲。晚晴這場病來得好蹊蹺!晚晴就要被綁去被當眾笞打受辱,突如其來的病倒了,倒是逃過眼前一劫,果然狡猾。
“這是做什么?若想哭喪,就帶她去老夫人跟前去哭個夠!看不大耳摑子打了出府去!”
朱錦棉簾一挑,氣得黃了臉的謝妉兒裹了一件描金翠綠的斗篷氣勢洶洶的出來,她立在廊下,厭惡的眸光掃了塵埃中的喜暖香一眼,吩咐婆子們說:“你們都是如何當差的,就由了她胡鬧?”
喜暖香一見謝妉兒出來,雙眼紅如噴火吃人一般,撲了身子上去就掐去謝妉兒的脖子大喊大叫:“我也不活了!我同你拼了一死,你還我女兒來!”
突如其來的驚變,眾人亂作一團,紛紛上前去拉扯撇開喜姨娘。喜姨娘一見寡不敵眾,索性橫了一條心,袖子蒙頭氣急敗壞向小姑太太心窩一頭撞去,直撞得謝妉兒措手不及倒仰倒去。虧得當歸、黃芪在她身后眼明手快一把攔腰截住,這才順勢癱坐在地,氣得她臉色一陣青白,周身發抖,手指了喜暖香竟然說不出話來。
喜暖香撒潑般跳個腳哭鬧得不依不饒,她如一只發怒的母雞瞪圓眼蓬亂了頭發同眾人掙扎撕扯不休止,口中哭罵著:“就算我們晴兒是個庶出的,可終究是老爺的骨血……哪里就容你一個外姓旁人肆意折辱她,這不是存了心給老爺面上抹炭灰嗎?我那晴兒原是個心高氣傲的,被你活活逼得,一急一氣,一口血噴出幾丈外,小命就剩一口氣了……你……這是逼死人命!你還我女兒呀,還我女兒!”
謝妉兒雖然刁蠻任性,但畢竟
是閣老府書香門第的女兒,哪里遇見過如此的陣仗,如今仿佛秀才遇到兵,有理無法說清,虧得幾個忠心的婆子丫鬟們上前一力阻攔喜暖香的揪扯胡鬧,但這些下人畢竟不敵發瘋般的喜暖香,被她撞得七倒八歪敗下陣去。仿佛此刻的喜暖香為了保護女兒晚晴,竟然有萬夫不當之勇。
流熏見她胡亂攀咬,有意虛張聲勢的模樣,就覺得此事有詐,但一時看不出破綻。
“都住手!”流熏忍不住疾步上前,分開眾人喝止一聲。
“都是死人嗎?就憑了姨娘如此胡鬧。莫說宮里的皇子和世子爺這幾日在府里進進出出,就是送壽禮來的官眷們看了傳揚出去,謝府的顏面何存?”流熏掃一眼廊子下看熱圍觀愕然的下人們呵斥,眾人這才紛紛沖上,七手八腳的扯分開喜暖香,將姑太太攙扶起身。
謝妉兒一張臉氣得慘白如紙,咳嗽喘息,不停口道:“反了,這是反了!走,去尋老太太評理去!”
“什么天大的事兒就要驚動外祖母呀?”方春旎款款上前徐徐道,“我竟看不出是晴兒妹妹病重?若果然晴兒妹妹大病不起,姨娘不忙著去守著晴兒妹妹照顧,為她延醫治病,可還有這心思在這里大哭大鬧?”
丫鬟婆子們齊齊退下兩廂,閃出一條道來。
喜暖香的話立刻被這一句犀利的話語噎堵得立時無聲,她抽噎了片刻,終于又嗚嗚的委屈的掩面啼哭,又抹一把淚抱怨:“她侄女兒都要病死了,姑太太可還有半點人心?竟然背了車轎生生的要將病榻上的晴兒抬走,送去庵堂吃鞭子呀!這可不是要晴兒的命嗎?”
“這是怎么了?”一聲質問,環佩聲步伐雜亂。
“大太太萬福金安!”影壁外請安的聲音,丫鬟婆子們忙閃去兩廂恭候,就連哭鬧的喜暖香也斂了幾分氣焰。
一隊衣著華貴的丫鬟婆子簇擁著大夫人封氏繞過影壁來到廊下。
封氏一臉的詫異,眸光向四下掠過。她一
身福字滿繡的褐色織金襖,身后隨著挺著笨拙的身子的四夫人慕容思慧,攙扶著她的臂彎。
一見眼下情勢混亂,慕容思慧驚得瞠目結舌一般,笑容凝滯問:“這,這是怎么話說的?好端端的如何在地上說話?”
一見大夫人封氏到來,喜暖香如遇救星般騰然起身,幾步上前撲跪去大夫人膝下縱聲大哭:“太太,求太太救救我的晴兒呀,晴兒她,她就要沒命了。”
封氏眉頭緊皺,冷冷問:“好好起來回話,晴兒如何了?”
“晴兒她,許是她一時想不開,知是要被綁去廟里抽鞭子,心氣郁結,今兒一早就斷了氣……好不容易千呼萬喚的撿回半條命,如今整個人也糊涂了,那身子驟冷驟熱的,滿口胡話……就剩一口氣兒了!”
“可是耽擱不得,可曾請太醫來診治過?”封氏關切地問,眉間滿是憂郁。
喜暖香拖長聲音悲悲戚戚地哭訴:“豈止看過了,太醫來時,晴兒的頭燙得跟個火爐子似的……聽太醫推算,八成是墜進冰湖那陣子受了驚嚇。”喜暖香狠狠地望一眼流熏,滿眼恨意,似是她是罪魁禍首。
抽噎片刻,喜姨娘終于道出本意,“姑太太還不依不饒的,吩咐府門口備下車轎,難不成把這奄奄一息的晴兒抬走,不給她活路嗎?”
謝妉兒咬咬牙,眉頭一抖說:“誰知她好端端的忽然病了?送她去庵堂驅邪打鬼,也是為了及早醫治,免得耽誤晴丫頭的終身大事。若這勞什子的病疾纏身,誰家敢娶她?”
封氏無奈一聲嘆息,轉去試探這問揉著腰的謝妉兒:“妹妹看,不如此事暫緩些時日吧?老夫人的壽辰將至。”她話音里頗是為難,一番話仿佛是謝妉兒冷血無情了。
流熏心里暗想,這晚晴果然狡猾,就這么讓她逃過了眼前的劫數。若這病拖個幾日,就逢了老夫人的壽誕,更無人能顧及為她驅邪打鬼的事兒,如此一晃,就是一個月,她倒是可以從長計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