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三畏擺手,似無心聽他分辯,繼續(xù)道,“我可以幫你做主,勸你師母收回成命,成全你去同十公主的姻緣,玉成好事。”
沈孤桐眼前一亮,難以置信。封三畏竟然說要幫他做駙馬?莫不是他聽錯了?
“不過,”封三畏忽然沉下臉厲聲道,“我要你去請旨,去隨那謝子駿去河南賑災(zāi),然后……”他陰森森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劃過沈孤桐的面頰,旋即一字一頓道,“謝子駿有去無回,死于亂民之手!你再去朝廷舉報謝祖恒縱子為奸,貪污朝廷賑災(zāi)錢款,搜刮民脂民膏,惹得民怨沸騰,揭竿而起……”
沈孤桐驚得愕然,一時間慌亂無措,竟然不知如何作答。他難以置信的望著封三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畢竟封三畏是謝閣老的門生,畢竟封謝兩家是姻親,畢竟……
封三畏緩了些許神色微微一笑,手里把弄一根黃玉鎮(zhèn)尺掂量著若有所思道,“你是他謝家的關(guān)門弟子,得意門生,如義子螟蛉一般親近,你去舉報,皇上自然會信。”
見沈孤桐目光里震驚又猶豫,封三畏屏著那燭光冷冷一笑,“我也不強(qiáng)人所難,你若同意,我便去同你師母談,不許她再同你認(rèn)真計較。”
他猛然抬眼,眸光如劍逼視沈孤桐,沈孤桐驚得心驚膽寒,此刻才恍然大悟,原來封三畏是要他去做那咬人的鷹犬,反口去啄瞎恩主的眼。這招也太過陰狠。原來他以為謝府封府連理同枝,如此看來,倒是貌合神離。這封三畏原來是要謝祖恒的命,更要謝府身敗名裂。轉(zhuǎn)念一想,倒是蹊蹺,封三畏也是謝閣老的門生呀?據(jù)說這封家昔日不過是個步軍統(tǒng)領(lǐng),官職不高,都是因?yàn)榉饧仪寥f苦哀求托人,將封三畏拜在了謝閣老門下,才有了日后封家的門庭光大。這封三畏政績上倒也平平,所幸倒也謹(jǐn)慎聽話,皇上就是看在謝閣老的薄面上,才對封三畏格外厚待。封家的風(fēng)光,封三畏的仕途,都是因謝家的緣故才得以飛黃騰達(dá)的。如此恩將仇報,可見天下沒有什么可
靠的人。
“有六皇子在后面做主,更有趙王爺,你怕得什么?”封三畏迫不及待的緊逼一步。
沈孤桐暗想,封三畏的話他也不得不早作打算。
太子就是個泥菩薩,多少人虎視眈眈。若是趙王在幕后支持六皇子,封三畏日后就是新皇的舅舅,若果然這些人得了手,朝廷格局大變,謝府勢必樹倒猢猻散。六皇子若日后登基,少不得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是得罪不起的。
沈孤桐轉(zhuǎn)念一想,不禁尋了話來寬慰自己,始作俑者自有其人,他不去做這鷹犬,封三畏也會尋旁人去對付謝家。如今連封三畏同謝府如此至親都要反口去咬死謝家,他一個外人也是螳臂當(dāng)車。若因此再得罪了封三畏弄個自身難保就更是不值得,君子明哲保身要緊。他眼前的榮華富貴,做駙馬娶公主當(dāng)皇上的女婿就能平步青云,不必再受制于人,更比娶謝展顏那破鞋爛貨和看封氏的嘲弄的眼色要強(qiáng)國百倍。權(quán)衡利弊,他心里篤定了主意,做出些唯唯諾諾的模樣躬身俯首似有所順從。
師父對他固然好,但是對他的愛是施舍,眸光里透出居高臨下的鄙夷,他這些年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的在謝府屋檐下存活也不易。
于是他心里暗嘆一聲,“師父,不是徒兒不孝,實(shí)在是君子要識時務(wù)呀。”
他撩衣跪倒道:“蒙舅父不棄,孤桐定當(dāng)效犬馬之勞,這就去請旨陪子駿下河南賑災(zāi),不辱使命!”
封三畏這才釋懷的一笑,親自攙扶他起身,臉上滿是得逞的笑意,沈孤桐看來卻是笑里藏刀。
沈孤桐是個聰穎過人的,他心想,狡兔死,走狗烹,看你們?nèi)缃駥Υと怦T四和謝晚晴等鷹犬就知道你們都是過河拆橋的陰狠主兒。我總不能束手待斃等你們?nèi)蘸篪B盡弓藏的將我滅口。心想暗自尋思,要早作打算,尋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應(yīng)對才是。
離開封府,沈孤桐一瘸一拐的上馬車,幾乎那矮矮的腳凳他都難以邁步跨上。
雇來的車把式看著他只剩傻笑,也不知伸手去扶他,恨得沈孤桐喊一聲,“善兒,善兒你……”猛然,他一驚,記起了善兒已經(jīng)成了鬼魂。
急忙邁步蹬車,卻牽動了傷口撕心裂肺的疼,“哎呀!”他一聲慘叫,幾乎撲倒在車轅上,疼得大口喘息。車把式憨憨地望著他,嘿嘿一笑問,“爺,這是邁步太急,扯了命根子了?”
沈孤桐惱得狠狠瞪他一眼,一拂袖爬上車去,扯下轎簾,狼狽不堪,隨著車在轆轆車輪聲中顛簸在不平的路上,身上的傷處火辣辣的極痛。
沈孤桐便有了幾分擔(dān)憂,心里忐忑不安,他尋思片刻,便吩咐車把式改道去了高升客棧,想向那莊大娘問個究竟。
樓前依然是車水馬龍,車輛擁塞竟然無法靠前。三三兩兩的有人湊去一堆兒候著閑聊,更有遍身綺羅的客人被迎來送往出出入入。
忽然,樓下一人環(huán)臂仰頭向樓上望著,罵罵咧咧道:“拖拖拉拉的如烏龜似的!如何今兒這么晚不做買賣,白白害爺?shù)攘诉@大半日的功夫。”
眾人循聲望去,見那人膀大腰圓頗是蠻橫。忽然,樓上嘩的潑下一盆水兜頭潑下,漢子立時成了落湯雞,小丫頭探頭向下罵,“急得什么?這飯不是要一口口的吃呀?嫌慢,誰攔你了,去另謀高就去呀?莊大娘買賣多,這活兒都定到今年入冬了,你若愿意等就留下,若不愿意等,就將號牌讓出來,有得是人等著呢。”
珠簾嘩啦一聲落下,尷尬得樓下眾人仰頭望著,更有被潑得如落湯雞似的那叫嚷的人灰頭土臉嘟噥著暗自吐著口水罵著,旁邊的人勸著。
“店大欺客,就是如此!”
“這莊大娘的活計好,手藝精,無人能及,脾氣壞也是因她本領(lǐng)高。老兄你就多擔(dān)待一二吧。”
沈孤桐也有沒下馬車,眼見這情景,莊大娘的手藝應(yīng)是不假的,既然她說了這傷無大礙,需要些時日將養(yǎng),他就略略放心,吩咐車把式改道回謝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