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浩坤未待說話,卻見南海劍派掌門蕭叢生道:“當今武林,能被稱為絕頂高手的也不過只有五六位而已。”
巨鯨幫幫主郝漢立刻道:“盟主少年英才,智勇雙全,萬壑刀法更是武林第一刀法,至今無人能敵,這天下第一的名號江湖中又有誰人不服?但誰若說盟主會殺害玉清子,我郝漢就第一個不服!盟主自任位以來,宵衣苷食,憚精竭慮,為振興武林作出了多少努力?別人不知道,我郝漢可是真真的看在眼里。”
他向四周人看了一圈,又接著道:“當年,魔教南北兩大護法帶領千名魔教弟子突襲我巨鯨幫,若非盟主單騎八百里及時趕到,施以援手,我巨鯨幫早已被魔教給滅了,這份大恩我郝漢以及整個巨鯨幫上上下下七百人全都銘記于心。因此,我郝漢拿人頭擔保盟主與玉清子被殺之事絕無干系!”
這段話說得義正言辭,慷慨激昂,眾人聽得心中激動不已,紛紛表示信任奚玉賢。奚玉賢心中激蕩,道:“在下有負眾位信任,未能保得玉清子師兄周全,實在罪不可恕。”
龍浩坤道:“盟主不必自責,兇手歹毒狠辣,出其不意,令人防不勝防也是有的。”接著又道,“少林派數百年來執武林各派之牛耳,七十二項絕技更是冠絕江湖。普善大師作為少林派的方丈大師,武功自是已到了超凡脫俗的境界,但我知道他絕沒有可能有時間殺害玉清子。因為叫花子當時正跟普善大師下棋,天亮才回。這一點,盟主門下的柳壑松知道這件事,我騙他說有好酒,因此也把他拉了去,待他知道普善大師房里沒有酒的時候,氣得他喝了一夜的悶茶。”
眾人聞言都笑了,奚玉賢笑道:“這個酒鬼!我曾經說啊,你這樣喝早晚會被喝死!他說不對!他早晚會被酒淹死!”
說完眾人又是大笑。
普善大師道:“青葉真人的太極劍法和枯葉掌法足以傲視群雄,位列絕頂高手行列自無異言。但江湖上人人皆知,青葉真人右手已廢,所練之劍法和掌法均是用的左手,因此自然并非兇手。”
“除了這幾位,少林派的普真大師和武當派的青木真人自然也算得絕頂高手。”龍浩坤道,“不過少林寺距此有五百里,而武當山更是距此千里之遙,自然更加不是兇手。”
玉風子嘆了口氣,道:“難道就真的無法查處殺害我師弟的兇手了嗎?這讓我如何向門下弟子交待?”
“我們還忘了一個人!”突然只見凌宗岳站起身來,說道。
奚玉賢道:“喔?不知師弟說的是誰?”
凌宗岳微微一笑道:“魔教教主,冷月寒!”
玉風子一聽,連忙道:“對!肯定就是他!這個冷月寒無疑足可稱為絕頂高手,恐怕江湖上也只有盟主是其敵手。二者,冷月寒的‘冷’字正是以兩點為起筆的。這兩條線索直指冷月寒,他必定就是兇手!”
他這么一分析,大家都覺有理,然而龍浩坤卻道:“但這冷月寒有何必要非要親闖萬宗會盟?若他是來探聽我方消息的,卻又為何要打草驚舌,殺害玉清子呢?如果對方已知我們的計劃,那么我們是不是應該立刻改變圍剿計劃呢?”
眾人紛紛點頭,卻只見凌宗岳道:“龍幫主此言有理。不過依在下看來,冷月寒既然殺害玉清子,說明他并未探聽得我們的計劃,否則不會打草驚蛇令我們改變原本的計劃。而若是冷月寒真的已知曉我們的圍剿計劃,誰能保證這只不過是他的‘虛實’之計呢?”
龍浩坤還待辯論,卻被奚玉賢制止道:“二位的話都有道理,那么在下就采取折中的辦法,大致計劃仍然不變,只是如此做一下修改,大家看怎么樣?”
眾人見盟主既然發話了,自是均無異議。奚玉賢道:“明日就要開戰了,大家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待得勝歸來,在下一定會找出殺害玉清子師兄的真兇,為他報仇!”
玉風子自是感激不盡,于是眾人不待多言,盡皆散去。
奚玉賢在前面慢慢走著,凌宗岳在后面慢慢跟著。忽然奚玉賢停了腳步,凌宗岳有些詫異,便小步跟了上來。
此時,月色正濃,一絲夜風襲身,倒頗有些涼意。
“掌門師兄,夜深露重,明日恐怕是一場惡戰,你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很長時間,凌宗岳終于開口道。
奚玉賢轉頭看向他,道:“師弟,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以后沒有外人的時候就叫我師兄好了。”凌宗岳連忙應“是”。
奚玉賢一邊走,一邊繼續說道:“我還是特別懷念我們小時候一起練劍的情景,那時候多開心吶!沒有這樣的打打殺殺,沒有人們之間的爾虞我詐,大家都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沒事了聊聊天,下下棋,多好!”說完,怔怔地看著夜空出神。
凌宗岳道:“今日一戰,師兄一刀斬殺魔教護法杜群北,早已被江湖眾人奉為神話,眾人更是對于剿除魔教信心倍增,卻不知師兄緣何仍是愁眉不展呢?”
奚玉賢道:“師弟有所不知,今天我雖然一刀制敵,卻也并非存心炫耀。我中原武林同魔教相爭幾十年,從來都是敗多勝少,中原武林更是連喪好手,元氣大傷,江湖豪杰談魔色變,從心里上都對魔教心存畏懼。如今我們與魔教開戰在即,我又怎能使這種畏敵情緒蔓延,影響士氣呢?”
凌宗岳道:“原來師兄想以一刀殺杜群北立威,以激眾志啊!”
奚玉賢點了點頭,道:“不錯。但杜群北身為魔教四大護法之一,其本身武功足以入得江湖頂尖高手之列,要殺之已是不易,想要一刀制敵更是難上加難!”
凌宗岳道:“但師兄確也成功了!”
奚玉賢道:“一則杜群北與蕭叢生三人激戰早已力竭,二則我連避其三刀以置自己于絕境方能激發本身潛能,三則杜群北急于勝我脫身,不免心浮,這才能一刀得手。”
凌宗岳點頭道:“掌門師兄所慮長遠,弟深感敬佩。”
奚玉賢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凌宗岳愣了一會,問道:“師兄,你怎么了?”
“呵呵,沒事。”奚玉賢笑道,“就是有些懷念過去的日子了。對了,既然魔教已經出手了,保不準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你對于修改計劃怎么看?”
凌宗岳想了一會,道:“依我看來,對方既然敢以殺害玉清子來打草驚蛇,說明他們必定還不知曉我們的計劃,于是想來個‘實則虛之’來令我們混淆視聽,自亂陣腳。”
奚玉賢點了點頭,凌宗岳接著道:“不過我們倒是可以將具體的計劃稍作改動。”
奚玉賢道:“哦?那依你看來,改如何改法?”
凌宗岳道:“師兄率領我萬宗門和少林派、湘西幻劍門、江南紅纓槍堂以及甘肅朱砂幫人眾仍從正面攻襲,以吸引冷月寒等魔教妖人來迎,然后由武當派,丐幫,南海劍派,巨鯨幫以及昆侖派趁魔教大本營鳳凰山守備空虛之時,從后面襲了他的老窩,然后再與我正面之師對冷月寒前后夾擊,形成包圍之勢。屆時,冷月寒就是插翅也難飛了!”
奚玉賢聽了連連叫好。不知不覺,二人早已走到了奚玉賢房門前,早有瑤琴從里邊迎了出來,凌宗岳看見了,連忙道:“嫂嫂。”
瑤琴微笑一下便即轉向奚玉賢,道:“這么晚才回來,餓了吧?我給你燉了雞湯,你進屋喝吧!師弟,你也來喝一碗吧!”
凌宗岳連忙道謝推辭,并向奚玉賢道:“師兄,那我先告退了。”說完,向瑤琴看了一眼,便轉身離去。
奚玉賢回頭面對溫柔可親的妻子,笑道:“走,來嘗嘗我夫人的心意!”說著,伸手攔過瑤琴的蠻腰,大踏步走進了屋。
七月十四。
山道上,一大群人士正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著,人人皆是挎刀配劍,勁裝革履。隊伍前面,當先一人,白服冠帶,腰挎寶刀,一雙銳目,溫和深邃,好似一泓清潭,自是奚玉賢。兩側分別是少林方丈普真大師,甘肅朱砂幫幫主朱明,江南紅纓槍堂堂主李漠晟和幻劍門門主玉風子。
此時已過巳時,距離出發已有一個半時辰了,一行人行至一處山坳。
其時,皓日當空,酷熱難當,一輪驕陽將這大地熏蒸得烙鐵一般,四周的石頭散發著難耐的焐熱,仿佛要將這一群人給烤成焦炭似的。
大家都已是走了兩個時辰,俱都疲憊不堪,燥熱難忍,口中亦是干渴欲裂,身上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了,有些人已開始破口大罵,人人心中燥動不堪。
少林方丈普善大師走上前來,說道:“阿彌陀佛!盟主,目今天氣燥熱,走了兩個時辰,大家又都干渴難忍,老衲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找個清爽涼快的所在,好讓大伙好好休息一番,喝點茶水,養精蓄銳,如此才有精神氣力對付魔教妖孽啊!”
奚玉賢欠身道:“大師所言甚是。不過在下是第一次來此鳳凰山,卻不知道哪里會有清涼之所在?”
普真大師搖了搖頭,道:“老衲雖是來過此山,但此前天氣皆是涼爽之時,因此倒也未探得哪里有水。”
奚玉賢嘆了口氣,卻見凌宗岳走上前來,道:“掌門師兄,大師,在下倒是知道這樣的一個去處。”
奚玉賢喜道:“哦?快快說來!”
凌宗岳道:“是。因為知道掌門師兄要討伐魔教,宗岳早就派弟子將這鳳凰山附近都調查清楚了,鳳凰山后有一條山泉,自山頂蜿蜒而下,注入了山腳的婆安河內。由于山勢的回轉,這條泉水也跟著山體旋轉了一部分到了山的側面,那里背陽向陰,正是一處清爽的絕妙去處。”
奚玉賢眉頭皺了皺,道:“那里離此有多遠呢?若是偏離太遠怎能吸引魔教大眾前來呢?”
普善大師點了點頭,卻聽凌宗岳道:“自然不遠,離此不到半刻鐘的路程。”
奚玉賢道:“如此甚好,那咱們就去此處歇息片刻。”
當下說與眾人聽了,大家早已是熱累難堪,聽聞有此好處,自然歡欣鼓舞,欣然前往。走了約有盞茶時分,眾人已聽到泉水叮咚之聲,大家更是歡喜雀躍,紛紛叫好。過了一會,前面果然出現了一條小泉,自山上蜿蜒流淌,觸手清涼,眾人個個俯在水邊喝水,有的更是將衣服脫下來,直接跳入水中,眾人吵鬧紛嚷,亂亂轟轟,哪里還有一點武林豪杰的英姿?奚玉賢心中微微覺得一顫,卻聽凌宗岳大喝道:“眾人不得吵鬧!按次序飲水!”正說著還抓住了兩個正要往水里跳的漢子,拉了回來。但是見到清水在前,哪個還聽得進入這些人的管束?仍舊各自飲水胡鬧。
看此情況,奚玉賢正待出言阻止,忽然一支飛箭“嗖”地插入了水中一名漢子的喉中,羽箭穿喉之后去勢仍然不減,又從第二人的眉心穿過,箭勢稍有阻滯,卻又向第三人心口飛來。那人此時已反應了過來,正待抬刀格擋,卻發現配刀早已在跳入水中之前就被解在岸邊,無奈只得側身相避,卻哪里閃避得及?只聽“噗”的一聲,飛箭已穿透左臂,身子也跟著被這強大的沖力帶得飛了出去。
這飛箭的威力當真可怕,一箭飛來,二死一傷,只在一瞬之間,就在飛箭射穿第三人左臂的同時,滿天的羽箭密雨般飛來,好似織就的一張巨大濃密的箭網,朝著奚玉賢和他身后的武林豪杰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頓時,人群中中箭驚叫聲,哭爹喊娘聲,兵器交接聲,響成一片。
此時,人們方后悔把衣服兵器丟了,方后悔爹媽沒有把自己生成個銅皮鐵骨,不一會,已有很多武林人士中箭倒地。
奚玉賢一邊揮刀擋箭,一邊在箭雨中左沖右突,搶下瀕臨中箭的人,然而卻仍是顧此失彼,捉襟見肘。奚玉賢回頭看了看身后倒地的人,將心一橫,萬壑刀拋向空中,同時左右雙手回旋畫圓,就這么虛空一抓,一攬,雙手已是抓了許多的羽箭,然后身子騰然而起,在半空中雙手一揮,兩只手中的羽箭便又朝著來處飛了回去,去勢竟是比之來勢更快,更猛。只聽一聲聲慘叫,早有一片弓箭手中箭慘死。
這邊,普善大師早已使出了“乾坤袖”的功夫,亦是奪箭傷人。不一時,對方已停止了射箭。
直到此時萬壑刀才落了下來,奚玉賢正待用手去接,突然,只見一支快箭攜著勁風正向奚玉賢胸口飛來,奚玉賢心中一驚,已知射此箭者正是那一箭飛出,二死一傷的神箭手!奚玉賢不敢大意,覷準來箭,胸口提一真氣,右腿后退半步,腳掌微蹬,雙手平放于胸前,真氣聚于雙掌,待飛箭到來,猛然握住箭柄,觸手處只覺皮膚火辣辣得疼痛,如被炙烤一般,身子被這一箭之力帶得后退三尺方止。
只聽“噗”地一聲,萬壑刀落下插入了奚玉賢方才所立之處的前面。
此時奚玉賢身后的豪杰看到盟主大顯身手,空手捉箭,早已是喝彩聲震天。雖然空手捉箭的功夫很是常見,但眾人都已見到之前那一箭飛出,二死一傷的威力,此時卻被盟主空手所接,自然令人驚嘆。
“啪,啪,啪”,對面人群中傳出了一個滄桑的聲音:“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到第三個“好”字話音剛落地時,只見一個身著銀灰色長袍的中年人從人群中“飛”了出來。說他是飛出來的又不是飛的,因為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飛的痕跡,就好像是直直得從空中掉下來一般。
待這人落地時,奚玉賢等人才看清楚來人的面貌,頓時心中俱是一驚,因為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魔教教主,冷月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