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嘆了口氣,搖頭道:“不瞞小姐,這位相公全身經脈盡斷,五臟六腑盡皆受損,已是回天乏術,學生才疏學淺,還請姑娘另請高明吧!”
聽到這話,齊嫣螺腦子哄地一下變成空白,立身不穩,身子不由自主退了兩步。
“小姐!”琴兒連忙過來扶住齊嫣螺,問道,“小姐,你……?”
齊嫣螺伸手止住她,抬頭看向大夫,聲音有些虛弱:“大夫,我求求你,救救他吧!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無論如何也要救他的!求求你了大夫!”
那大夫看著齊嫣螺蒼白的面頰,搖搖頭道:“姑娘,不是學生不肯施救,所謂救人一命,勝遭七級浮屠,若是這位相公真的可救,學生焉有袖手之理?實在是學生無能為力啊!”
琴兒心疼小姐傷心,又聽到這大夫如此推諉,登時火冒三丈,怒道:“我打死你個庸醫!做大夫治不好傷,你還算什么大夫!我看你趁早回家睡覺去吧!”說著便掄起桌上的雞毛撣子就要往那大夫身上招呼。
齊嫣螺連忙出言阻止:“琴兒!不要對大夫無禮!”
但琴兒哪里聽她的?只聽得一陣殺豬般的慘叫傳出了望春園。
萬宗門。
“師兄,現在已經是武林盟主了啊!但你看起來卻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出什么事了嗎?”看到一動不動地已經靜坐一個時辰的師兄凌宗岳,葉黎風謹慎地問道
在這一個時辰里,凌宗岳眼睛從未離開面前的一把刀,一把名動天下的絕世寶刀,萬壑刀!這把刀本是師兄奚玉賢的,但此時卻為他所有。就連那一直為江湖上傳為神話的萬壑刀法也被自己學會了,現在,他又成了整個武林的盟主!他高興,他興奮,他激動!他志得意滿!他的確是應該驕傲的。
武林中又有誰有如此奇遇?這一切仿佛是那么地不可思議,卻又如此的真實。
今天,他成為江湖上又一個神話,成為了整個江湖的主宰!
這一切來得太快,卻又是那么的地急不可耐。
但他真的可以安枕了嗎?他真的永遠立于不敗之地了嗎?
奚玉賢被自己一掌打落山崖,當然再無生還希望,但為何心中仍有一絲不安呢?以前聽父親說,這萬壑刀中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那才是萬宗門百年來屹立不倒的原因,這個秘密是什么?自己偷練的萬壑刀法每次發力總會感覺手臂有一絲刺痛,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這一連串的問題卻是如何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此時聽到師弟問話,緩緩站起身來,慢慢踱到門口,抬頭看向天邊。
只聽一聲鳴叫,一只禿鷹劃過屋頂,飛向遠處。
葉黎風看掌門師兄不言語,也不敢說話,正待退出屋去,只聽凌宗岳說道:“師弟,你不要走。”
短短六個字,卻好似巨石一般,壓得葉黎風喘不過氣來,葉黎風心中一緊,回道:“是。不知掌門師兄還有什么吩咐?”
凌宗岳看了他一眼,道:“師弟,我跟你說過了,在人前你稱我為掌門,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就直接叫師兄就是了。”
“是,師兄。”葉黎風不敢看他的眼,低頭答道。
凌宗岳負手向天,嘆了口氣,道:“師弟,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葉黎風一愣:“啊?”
凌宗岳徑自道:“其實,掌門師兄…呵呵…”凌宗岳嘴里露出一絲笑容,繼續道,“掌門師兄從前也經常這樣跟我說,讓我在與他單獨相處的時候直接稱呼師兄,你現在的心理想必跟我那時是一樣的。”
“什…什么…心理?我…我沒有…”葉黎風心中膽戰,一句話卻被凌宗岳的目光給逼了回去。
凌宗岳看了他一會,嘆了口氣,道:“其實我當然明白你的心理,我那時對師兄雖然充滿感激,但卻又充滿怨恨!”
“師兄!我,我不敢…”葉黎風驚嚇之余,連忙跪下,解釋道。
凌宗岳閉上眼睛,過了一會,道:“你去吧,我的想一個人靜一靜。”
葉黎風如蒙大赦,卻又不敢太過高興,只道:“是。”轉身退了出去,卻發現,背上已被汗水浸濕。
大堂里靜悄悄的,什么聲音也沒有,凌宗岳卻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在這空蕩的大堂中,仿佛格外的清晰。一陣穿堂風吹來,他感到有些冷,冷到了心底。
他慢慢地走到桌旁,拿起那把刀,萬壑刀。“嗆啷!“一聲,刀已出鞘,刀身寒光耀眼,龍吟不絕。一絲翠碧之色,仿佛一泓清潭。
這把刀并不起眼,沒有什么特別的裝飾,刀若在鞘,單從外觀上看,誰也難以看出這就是名動天下的萬壑刀。但刀一出鞘,那份傲視天下的氣概,那份領袖群倫的威嚴,卻如袋中之錐,鋒芒畢露!
這本是自己做夢都想得到的寶刀!可終于得到了,為什么心中會有那樣一絲的……失落?自己真的做錯了嗎?
自己曾經是多么地敬重師兄,師兄也從未對自己疾言厲色,反而是照顧有加,自己這一身的武藝有一半是師兄所授,現在自己所親手殺了他!他真的錯了嗎?
他雙手抓頭,使勁地搖著,拼命地想讓自己忘掉那些回憶,但這些回憶卻仿佛尖刀刻劃一般,深嵌腦海,揮之不去。
“叮靈靈”一陣清脆聲響,仿佛泉水之叮咚,令人心靜。他緩緩抬頭,四處尋找著,循聲而去。走出大堂,穿過一條長廊,遠遠看見一只風鈴搖掛“落碧亭”中,風鈴色彩斑斕,參差不齊,隨風舞動,發出陣陣悅耳之聲,聞若仙曲。他心中沉靜,如碧潭,清澈恬淡。
他慢慢走到“落碧亭”中,伸手輕輕撫著風鈴,上面的泥土還清晰可辨,突然間,心潮翻涌,思緒飛了好遠,好遠……
“爹爹,快來看呀!師兄做的風鈴好看不好看?”一個小男孩手里拿著一只色彩斑斕的風鈴,歡快地跑到他父親跟前。
后面一個年齡比他稍微大點的男孩跟著跑來,口中猶在喊道:“師弟,慢點跑,小心摔著!”
但還是晚了一步,小男孩腳底一滑,摔倒在地。
“哇嗚……”小男孩傷心地哭了起來,身子倒在泥濘中,滿身污泥,風鈴也散在了地上。
后面的男孩見狀,連忙過去想要扶起小男孩,卻聽到一聲厲喝:“不要理他!”
男孩剛伸出去的手又被嚇得縮了回來。只是茫然地看著那人,道:“師父…”
那人走過來,走到二人面前,冷冷道:“男子漢大丈夫,摔了一交就要哭哭涕涕,還算什么男人!我萬宗門的男人從來只能流血,永遠不許流淚!
男孩看著師父那堅毅的目光,用力地點了點頭。小男孩雖然不明白爹爹說得什么意思,卻也被他那懾人的威嚴給嚇住了,止住了哭聲。
卻聽那人又是一聲暴喝:“還不快站起來!”
小男孩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另一個男孩慢慢地把那風鈴撿了起來,遞給小男孩。風鈴又響了起來,“叮鈴鈴……”
眼前浮現了一個清瘦的身影,嘴角仿佛永遠都掛著一分自信的笑容,用他那堅實的雙手,呵護著自己,那是…師兄啊!
“師兄,你回來了?”他想伸手去摸,卻什么也沒有抓到。那個身影仿佛又帶著他的思緒飛了起來。
“爹爹!爹爹!你醒醒啊!”
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父親,他終于再也忍不住,眼淚如決堤的江河,噴涌而出。
“師弟……師父他……他老人家已經去了,你……不要太傷心了……我們應該……應該安排師父的后事要緊啊!”奚玉賢扶著他的肩膀,抽泣道。
“滾!爹爹沒有死!你滾開!”他怒吼一聲,推開了奚玉賢。忽然發現奚玉賢右手拇指上套著一枚翡翠扳指,他腦袋轟地一下清醒了。他當然知道這枚扳指意味著什么,那是萬宗門門主的信物。萬宗門每一代門主指定下一任接班人的時候,都會親手為那人戴上這枚扳指,萬宗門內其他任何人都應尊此人為掌門,忠心輔佐,聽其號令。
此時這枚扳指戴在奚玉賢的手上,毫無疑問,父親已將掌門之位傳給了奚玉賢。
現在他才知道,剛才父親為何讓所有人出去,而只留奚玉賢一人說話。原來就是為了將掌門之位傳授給他。
他心中好恨,他恨父親從小就對自己疾言厲色,嚴厲苛刻,動不動就非打即罵,而對師兄從來都是和藹可親,連說話都不會重了一分;他恨父親將萬壑刀法傳授給了師兄,而從來不傳授自己武功絕學;有時他甚至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奚玉賢只是父親在外撿回的小乞丐,為什么會對他好過自己的親生兒子?奚玉賢有父親親自授藝,迅速成為江湖上風頭最勁的少年,而自己無論多努力,人們都會說,自己是武林盟主之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應該的。現在,父親又將掌門之位傳給了這個外人,他心中的怒火已經將自己全身都燒成了黑炭,卻仍難燒去心中的那分恨。
但他卻將這份恨深深埋藏了起來,他大叫一聲沖了出去,只留下奚玉賢一個人呆呆地望著,長久,長久……
“掌門師兄,掌門師兄!”一陣急促的喊聲將他的思路拉了回來。是葉黎風。
“哦,師弟,你怎么來了?”
“我到處找你找不到,原來你在這里啊,你忘了今天要進行掌門授禮大典了嗎?”
“哦,我都忘了。你先去吧,我一會就到。慢著!”
葉黎風應了一聲,本要轉身就走,卻被他叫住了。
“從今天開始,全城搜補奚玉賢!”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命令!”
葉黎風遲疑了一下,仍是答道:“是!”
“記住,要秘密進行!”
龍浩坤是在客棧里醒的。
“幫主,你終于醒了,太好了!”一個小叫化子瞪著圓圓的大眼睛,拍著手,高興地說道。
“小花,我這是在哪?”龍浩坤用手撐著身子,掙扎著想站起來,卻怎么也使不上力,突然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龍浩坤又醒了過來,但每次都是片刻便又暈了過去。
這天,龍浩坤又醒了過來,口中喃喃道:“水,水……”
小花連忙給他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了之后,龍浩坤睜開眼睛,道:“小花,我……我這是在哪?”
“幫主,我們到家啦!”小花看到幫主醒來,心中興奮,連忙大叫道:“陳長老,吳長老,你們快來啊!幫主醒啦!”
龍浩坤慢慢坐起身來,正好看到陳吳二長老領著一幫弟子進得屋來,嘴角輕輕一笑。
“幫主,你終于醒了,這可……太好了。”看到幫主無恙醒轉,他激動得聲音已有些哽咽。
“是啊!幫主,這些天可把我們嚇壞了。這下看你沒事了,也都安心了。”吳長老高興地說,身后弟子也隨聲附喝。
龍浩坤感激地看著眼前這幫兄弟,眼眶也有些紅了,道:“讓這么多弟兄為我擔心,實在過意不去,我不在的這些天,多謝陳長老和吳長老費心了。請各位受我一拜!”說著就要拜下去。
陳吳二長老和眾弟子連忙跪下,道:“幫主折煞我等了,實在不敢當啊!”
龍浩坤道:“我已經沒事了。陳吳二長老留下,其他弟子先回去吧!”
眾弟子聞言,連忙起身退出,小花也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陳長老,我昏迷已有多少天了?”
陳長老微微側身,拱手道:“不瞞幫主,你七月十七比武至今,已有十二天了。”
“十二天?”龍浩坤吃了一驚,道,“我已經昏迷了這么久了?”
吳長老想了一會,問道:“幫主是否有些奇怪?”
“恩。”龍浩坤沉吟了一會,道:“我本知凌宗岳武功超群,卻未想到他的武功竟高到如此地步!”
吳長老道:“凌宗岳作為萬宗門第二大高手,能有此武功也不奇怪啊!”
龍浩坤搖了搖頭,道:“不對,五年前的萬宗會盟上,我曾見過他的出手,跟現在相差何止百倍!短短五年,他的武功何以會可怕到如此地步?”
陳長老眉頭一皺,道:“會不會是他在這五年之內得到什么高人指點,或是習得了什么武功秘籍,以至于武功突飛猛進?”
龍浩坤點了點頭,道:“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我總覺得事情不是這么簡單!”
“哦?幫主是否發現了什么?”陳長老有些詫異,問道。
龍浩坤站起身來,在屋中踱了起來,陳吳二長老看到幫主起身,便也站了起來,垂首侍立。
“你們有沒有看清楚凌宗岳那最后一劍?”龍浩坤突然停住腳步,問道。
二位長老有些奇怪,道:“最后一劍?”
“恩,就是與我交手之時,將我震傷的最后一劍。”
陳長老斜眼看了一眼吳長老,道:“凌宗岳那最后一劍實在太快,屬下……”他抬頭看了一眼龍浩坤,發現龍浩坤正背對著自己,便接著道,“屬下沒有看清楚。”
“恩,吳長老你呢?”龍浩坤仍是沒有回頭。
吳長老想了一會,道:“屬下也跟陳長老一樣,只看到一片光幕,就……就……”
“對了!”龍浩坤突然轉過身來,倒把陳吳二長老嚇了一跳。只聽龍浩坤道:“對!就是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