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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惡虎之崖

原來,正當冷月寒鋼刀正要削中李漠晟十指,突然一道凌厲的光幕朝著自己側身劈來,冷月寒知是奚玉賢萬壑一刀來救,不敢大意,連忙松開了握住李漠晟槍棒的左手,同時右手鋼刀回圈,閃身避開了這威猛無儔的一刀。奚玉賢這一刀本為救人,直將左掌在李漠晟肩頭一按,李漠晟身子便飛了出去,同時萬壑刀回轉,變斫為刺,徑向冷月寒胸口刺去。冷月寒揮刀架開,同時左掌于胸前微圈,輕輕翻轉,一股剛猛雄渾的掌力便向奚玉賢胸口拍去。

冷月寒成名江湖數十載,生平最為得意的便是寒冰刀法和冷月掌法。奚玉賢看到冷月寒一上手便使出了生平絕學,不敢大意,猛提一口真氣,貫注左掌,大喝一聲,左掌從右臂下伸出,“啪”的一聲,雙掌交接,二人同時倒退三步。奚玉賢不待對方站定,身子早已向前飛出,似風中雨燕,箭射而去,“刷,刷,刷!”呼吸間,已向冷月寒攻出三刀,每一刀皆是攻向冷月寒全身各處要害,端的是剛猛無匹,凌厲異常。然而冷月寒就任魔教教主二十余年,一身絕技豈是等閑?只見他將奚玉賢攻來的每一刀皆是算得分毫不差,每次都是在對方刀鋒即將劃過自己皮膚之時就被他以絕妙之法化解開來,且每一刀接過,下一刀皆緊跟而至,絲毫不爽。并且時間,精度拿捏得準確無誤,就如于對方的招式早已了然于胸一般。

奚玉賢越斗越覺心驚,他雖然早知這冷月寒武功深不可測,卻從未想過會高到如此地步。自從奚玉賢八年前萬宗會盟之上一舉奪得武林盟主之位后,便鮮遇敵手,出手更是少之又少,之前的一刀斬殺杜群北之戰便是近年來奚玉賢少有的一次出手。少年得志,總不免輕狂疏漫起來,便想能與之交手者,只冷月寒一人。因此仍舊每天勤加習武,所以功夫卻是從未擱下,只待有一天滅魔之時與冷月寒一較高低。但是今番與之交手,卻是心下甚驚,冷月寒不但掌法霸道,刀法精奇,更是能夠料敵先機,自己的每一次出手都好像落在對方算計之中,以至縛手縛腳,裹足難前,只得以快打快,以期出奇不意。

奚玉賢不知,冷月寒同其師交手之時,已知萬宗門萬壑刀法精妙無窮,雖只一刀,卻往往能根據戰機自行變招。雖然臨敵之機,千變萬化,總難離其宗。冷月寒與斗過之后,深感難抵萬壑刀之剛猛,便苦思十余年,終于讓他摸透了破解萬壑刀法的法門。

原來,冷月寒想,既然萬壑刀法臨敵變化乃是以對方閃避為準,那么只要自己算準自己閃往何處,然而對方刀法如何變招即可應對。一想到此節,冷月寒頓感豁然開朗,只是無法親身驗證。直待今日同奚玉賢對陣,方才得驗。只是奚玉賢出招甚是快捷,招招無隙,冷月寒卻要思考對方變招方才慢上半拍。

其實此番道理說來容易,倒也并非人人可用,要知萬壑刀法作為江湖第一刀法,其威力自是人神莫測,若非武功高絕,應變奇速之人,早在刀法未變招之前早已送命,哪里還有余暇思其后招?而又因奚玉賢習此刀法之后鮮遇敵手,一般人聽說他盟主身份,自然更加不敢與其動手,因此奚玉賢雖然一身絕技傲視天下,卻也因臨敵經驗不足而略顯遲滯。

然而此番斗來,冷月寒也是暗暗心驚,這奚玉賢年紀輕輕便已有如此修為,其萬壑刀法雖不及乃師,但其內力綿長有力,一雙掌力竟是雄渾無匹,就連自己這以掌法成名的高手也自嘆弗如。當下收起輕敵心理,凝心對戰。

此時,奚玉賢與冷月寒交手已六十余招,萬壑刀法也在自己隨心所欲的運用中愈加純熟起來,而且運招越來越快,每一招的變化已越加自然,對于萬壑刀法的理解自然也更加深刻了些。二人以快打快,眨眼間,又交了十余合。只見冷月寒鋼刀運刀如風,一把鋼刀似已粘在掌心,不住轉動,結成一個亮圈。鋼刀隨手臂伸縮,只向前一送,一柄鋼刀便旋轉飛舞著劃向奚玉賢眉心,右掌運掌如風,拍向奚玉賢胸口,而左掌則變掌成爪,徑向奚玉賢肩頭抓來。這“一擊三式”正是冷月寒生平絕學,其威力當真驚人,二手一刀分別從三個方向擊來,且時間相差無幾,端的令人接無可接,避無可避。

奚玉賢看到這“一擊三式”,不敢大意,萬壑刀輕挑,蕩開來刀,卻見對方雙手一刀,變招已然不及,只得左手成掌,硬接下對手這剛猛無儔的一掌,同時右手萬壑刀向下微壓,手腕微抬,卻把刀鋒送到對方爪中。這一柄萬壑刀乃是北海玄鐵所鑄,當真是削鐵如泥,冷月寒鐵爪雖硬,畢竟肉生,又怎敢真的去抓刀鋒?但冷月寒也當真厲害,只見他左手微縮之際卻從對方萬壑刀之下穿出,同時身子微側,變爪成掌,卻也隨著右掌向對方左掌擊去!

奚玉賢大驚,卻已不及收掌,只得將一股真氣強送左掌,硬生生接了對方這霸道的“二掌合一”,頓時只感腹內如翻江倒海般涌動,直欲嘔吐,喉頭一甜,已覺血氣上翻,奚玉賢苦苦壓住,把這口血給生生咽了回去。

冷月寒眼見一招奏效,心下一樂,卻突然只感肋間一涼,雖然他覺察后已連忙躍開,但奚玉賢萬壑刀卻仍是削中其左臂,頓時鮮血染紅了衣袖。

冷月寒嘿嘿譏嘲道:“萬壑刀法果然厲害!”

奚玉賢受傷頗重,但對方的輕蔑譏笑卻反而激發了他萬丈豪情,當下朗聲道:“勝負未分,你我再來比過!”

冷月寒冷笑道:“你已受了內傷,還能再打嗎?”

奚玉賢道:“我還活著!”

冷月寒哈哈哈大笑道:“我勸你還是投降吧!你自認為天衣無縫的‘滅魔計劃’在我看來簡直不值一提!”

奚玉賢大驚,這次計劃本是絕密之極,而行動的代號更是密中之密,但現在看來,對方不光知道此次計劃,而且看來已對這計劃的破解更是成竹在胸,不禁心中疑惑,到底是誰泄漏了秘密呢?當下不動聲色,冷冷道:“冷教主何出此言?”

冷月寒嘿嘿笑道:“奚盟主不必再裝瘋賣傻,你以為你派叫化子龍浩坤和牛鼻子青葉去偷襲我涅磐樓我不知道?否則我又怎敢在此與你這黃口小兒糾纏!”

奚玉賢這時已難以掩飾驚詫神色,他早已懷疑有人向敵人通風報信,而現在看來,敵人不光知道了己方圍剿的全盤計劃,自己一方更是全部落入了對方的算計之中。起初看到冷月寒在此地出現時,奚玉賢已隱隱有些不安,此刻既然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偷襲計劃,那么龍幫主和青葉真人他們豈不是已經…

奚玉賢不敢再往下想,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落入對方算計之中?那泄漏計劃的內奸到底是誰?殺害玉青子的兇手又是誰?此刻的龍幫主和青葉真人是否無恙?他們還能剩下幾個人?這一系列的問題在他的腦海轉來轉去,就如數十個聲音同時在自己腦袋里吵鬧,奚玉賢只覺天旋地轉,周圍一片嘈雜,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普善大師看到盟主吐血,心下大驚,喊道:“盟主!”卻不意被魯天南趁機一刀劃過肋骨,鮮血汩汩而流,只得凝神備戰。而李漠晟看見盟主受傷分心,肩頭也受了對方一劍。

奚玉賢吐出這口血后便覺胸中暢通了許多,心神也凝聚了起來,當下對二人點頭示意,轉頭對冷月寒道:“好!冷教主這將計就計果然厲害。奚某心服口服。不過要想讓在下認輸,卻是妄想!萬宗門只有戰死的英雄,沒有投降的懦夫!”

冷月寒心下佩服,道:“果然好漢子,那我們再來比過!”

奚玉賢道:“痛快!”

冷月寒道:“慢!”

奚玉賢道:“冷教主有何話說?”

冷月寒道:“這里人多地狹,難以施展,我們換個地方!”說完縱身,向山頂飛去

奚玉賢道:“好!”。

奚玉賢激起了萬丈豪情,縱身緊隨而去。普善心下擔心,正待跟上,卻被魯天南攔了下來。普善無法,只得與其重又廝殺開來。

奚玉賢輕功自成一絕,在江湖上和丐幫幫主龍浩坤并譽為“輕燕雙子”,二人曾經于太湖邊上進行了一次輕身功夫的較量,結果二人戰成平手,成了江湖一段佳話。自奪得武林盟主一位后,有好事者又送了他一個“燕子盟主”的雅號。

然而,今番追隨冷月寒,竟未能追上,只見冷月寒踏葉飛身,如若無物,身子在草枝石子上輕輕一點,便如雨燕般飄飛而去,越往前行,山體愈加陡峭,有些地方甚至平整如鏡,滑不溜手,全身無可借力之處,但冷月寒也只是手掌在崖壁上一貼,微一用力,身子便又飛起,而且一躍丈余。奚玉賢在后邊跟著,看到這里,心里也不免暗暗喝彩,當下也在山坡上騰躍而起,縱起輕身功夫,緊緊跟隨。

只見二人走過一段平齊陡壁,一段嶙峋怪石,突然一縱而起,便飛上了山頂。只見此處平坦寬闊,確是交手打架的絕妙好處。身處高巔,勁風凜冽,吹得須發飛揚,俯身下看,下面人眾只有螞蟻般大小,而在另一面,只聽巨浪淘天,卻是山泉在此處匯入大河。

奚玉賢道:“好地方!便是埋骨此地,豈不也是人生快事?”

冷月寒哈哈哈大笑,道:“奚盟主果然真豪杰!此處名為惡虎崖,就讓我們在此處作一了斷吧!”

說著,舉起鋼刀,大喝一聲,刀光便已向著奚玉賢砍來,這一刀攜著冷月寒十成的功力,如一股凌厲的勁風,直向面門而來。奚玉賢大喊一聲好,側身讓過,冷月寒鋼刀在巖石上留下深深一條刀痕。奚玉賢望之,心下傾服,萬壑刀也已揮出,卻是直削對方下盤,同時左手成掌,連連揮出,卻是打向冷月寒全身不同的地方。

冷月寒用鋼刀架開萬壑刀,一路火花過處,左掌也已接向對方來掌,卻不料奚玉賢掌影翻飛,不知哪為實,哪為虛,當下變不再看向對方來掌,只是一掌拍出,只聽“啪”的一聲,二人雙雙后退。

奚玉賢不待身子站定,左腳腳尖點地,身子繞腳旋轉,萬壑刀已劃向冷月寒肩頭,同時右腳飛起,已向對方小腹踢來,冷月寒身子不動,向右輕輕移過三寸,避開了這一招,同時身子疾走,已閃向奚玉賢身后,鋼刀順勢劈下。

奚玉賢見對手動作敏捷若此,心下甚服,當下反手握刀,從肩頭伸向后背,“反彈琵琶”,格開了冷月寒鋼刀,同時身子躍起,雙足后蹬,又往對方小腹踢來。

看到對手怪招,冷月寒心下詫異,不及細想,左手已扳住奚玉賢腳腕,用力一抬一送,奚玉賢便倒翻一圈,飛了出去。待奚玉賢身子站定,卻見對方鋼刀又已攻至,當下不敢大意,見招拆招,二人一時卻也斗得旗鼓相當。冷月寒武功博雜,雖以寒冰刀法和冷月掌法稱奇,然其武功路數卻是異常繁復,冷月刀或劈,或砍,或削,或斫,時而靈動如劍,時而軟韌似鞭,時而輕盈柔和如長綢,時而猛悍威厲若長槍,疏忽間,冷月寒已變換了多種兵器手法,令人稱奇。而左掌也是運作如風,變幻莫測,時而成掌疾拍,時而握拳猛撞,時而成爪探抓,時而屈指點穴,各種手法翻舞,且又迅猛如風,端的驚人。

奚玉賢心頭暗驚,卻也心下甚服,當下只是凝神聚意,見招拆招。突然萬壑刀架去來刀之時,用力過猛,已牽動內傷,早已又噴出一口鮮血來。

那冷月寒見狀,道:“你已受了內傷,不必再打了?!?

奚玉賢不言語,卻突然聽有人大喊道:“師兄,我來幫你!”然后便見一人正從山沿竄了上來,一刀便向冷月寒砍去!

奚玉賢一看之后,心下大喜,原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師弟凌宗岳!然而看到師弟與冷月寒斗了起來,便又心憂起來,以自己之力,尚且不是冷月寒之敵,師弟此來,豈非送死?當下沖凌宗岳喊道:“師弟不可,你非他對手,快快離了這里,一定要把各派掌門和弟子安全地帶回去啊!”

凌宗岳充耳不聞,只是一味同冷月寒交手,不多時,身上已著了冷月寒一掌,奚玉賢心下著急,也揮刀戰了上來,二人合力對付冷月寒,把他逼得連連后退。

奚玉賢一腳踢在冷月寒腰間,正待一刀砍下,突然只覺后背一涼,一柄刀早已從自己后心插入。奚玉賢頓住了刀勢,緩緩轉過身,卻看見了那張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的臉。

“原來,內奸是…”奚玉賢未說完這句話,凌宗岳早已一刀斬下!

其亮如閃電,其猛若驚雷!

奚玉賢拼盡最后真力揮起萬壑刀格當,卻哪里擋得?。?

只聽“當”的一聲,萬壑刀脫手飛出,奚玉賢身子已像落雁一般,掉入了萬丈深淵,消失在那洶涌的波濤之中。

“我也會,萬壑刀法!”山上只剩下凌宗岳那冰冷漠然的臉。

冷月寒已不知什么時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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