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小王爺真是心有心事出了這梧桐苑,這二夫人這邊正是剛收到了消息。
“小王爺提親?”二夫人止住這正準備送進口里的茶水,看著這來報信的暖荷,頭一歪,“那晚的窮酸書生當真是小王爺?”
“那還有假,門房里的人可是認得真真的。”暖荷認真的回答道。
“那這枚棋子倒是用不著了,”二夫人了臉上雖沒寫這喜悅,但是倒也輕松了,如今小王爺一來提親著實為自己解決了燃眉之急,可是一如侯門深似海的道理自個也不是不明白,季然天性單純,沒有經(jīng)過多少風浪,親事雖是好親事,可誰知道這結(jié)果如何,這下場如何呢,轉(zhuǎn)眼又問道,“青鸞呢?”
“二夫人,喬姑娘一早就出去了,現(xiàn)在還沒回院子呢。”暖荷回到。
二夫人倒是不上心,只是說道,“前日子冷淡了她如今倒是賭氣亂跑了。”
可是青鸞能跑去哪,綠草為生,枯葉還在,青鸞一個人此刻只是呆呆的站在這綠茵苑的院子里,偌大的院子里沒有一株花,盡是些松柏灌木,青鸞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二少爺,你就這么不愛花嗎?
“喬姑娘,這院子里涼。”說話的是東來,自個都來來往往辦事好多趟了,可是這來來去去的這喬姑娘似乎都沒動過似的,就呆呆的站在這院子里,如今二少爺遠在關中,只帶了十一和吉昌去,東來則留在了這院子里,大小事也都有自個打理,這綠茵苑本就簡單,主子一走,伺候的人少了,倒是清靜得很,只是今日,卻是來了位稀客,正是這三叔公的養(yǎng)孫女,二夫人房里的貴客,喬青鸞。
“東來?你叫東來?”青鸞的聲音雖是溫婉,可是其中卻飽含著三分的凄涼,近來丫鬟們都私下議論,這二夫人是想讓自己代嫁給那馮永康的浪蕩子,寄人籬下的下場就是這樣嗎?就連明明知道是火坑,自己還得心甘情愿感激涕零的往里跳。
“小的原本就是個孤兒,四處流浪,不知家鄉(xiāng)何處,后來被二少爺所救,教了些武藝,只知道小的是一路向西才來了揚州城,于是少爺就被小的取名就東來。”東來一口氣也是說了許多。
“二少爺為何只種些松柏,一株花也沒有,春日豈不是無聊得很。”青鸞似乎一講起少崖連聲音都歡快些了。
“少爺說了,人當如松柏,處夏日而不餒,處冬日而不驕。”東來雖是個五大三粗的傻小子,可是這少爺?shù)脑拝s是記在心里一字不落,滿是自豪的說了出來。
青鸞撲哧一笑,看著這東來,真真是個傻小子,又一眼瞟到東來腰上的一個深藍色的香囊,看著東來的樣子,也不像是會帶香囊的細心人,問道,“這香囊,可是哪個姑娘送你的?”
“這個?”東來頭一歪,到?jīng)]多想,直接就說了,“這是???小王爺?”
“小王爺?”青鸞看東來這話說得甚是奇怪。明明是問姑娘,出口卻說了個小王爺。
“景色雖好,但難免單調(diào)了些。”說話的正是小王爺,這小王爺自己倒是淡定得很,剛從這梧桐苑里出來,只想來這綠茵苑看看少崖,可哪知道少崖不在,下人們說是去關中收賬去了,自個倒是在這院子里悠閑得逛了逛,正準備出去,卻發(fā)現(xiàn)這小園子里還有人,只是好奇過來看了看。
“小王爺?”青鸞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有些疑惑。
“不過是個逍遙的閑散人罷了。”小王爺這番話也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看著青鸞忙著行禮,卻急忙免了這些虛禮。接著說,“我不過是來看看少崖,既然他不在,我也就先回去了。”說完看了這東來一眼,自個與少卿少崖相交一直用的是陶十三的名號,如今早晨自個才以王爺?shù)纳矸輥硖嵊H,這會這小廝便知道了,這小廝看著眼熟,自己也是認得這是少崖手下的人,看來,這少崖也不是一般人。
“既然如此,我也先回去了。”青鸞也匆匆跟著小王爺出了這小園子,自己再這睹物思人的事被這么多人撞破了,自然也是趕緊回去才對。
看著兩人匆匆而去的背影,東來撓了撓腦袋,也懶得去管了,又看了看腰上的香囊,竟是心里一甜,笑了一笑,末了覺察到自己嘴角的笑容卻是強行掩住了,那個刁蠻丫鬟有什么好,不過是個賠罪的香囊罷了,這是她欠了自己的。
“小王爺笑什么?”青鸞跟在小王爺身邊,看著這小王爺莫名的笑了起來,竟也膽子大的問了問。
“人家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夢,可姑娘你,可曾讓少崖知道你一番心意?”小王爺本就不是個做作拘禮的人,這一說,正說中了青鸞的心事,自己雖與少崖相識的日子不長,可是本就在這揚州城里無親無故,又有個肯與自己相識相交還不在意自己那落魄書生身份的人,小王爺自然也是關心和欣賞的。
“不過是恰巧路過,隨便進去看看罷了,小王爺會錯意了。”青鸞掩飾著,眼神不自然的飄向別處,盡量裝著不在意的樣子。
“小王只是勸你,趁少崖心里還沒有人的時候抓緊些,莫成了少卿那般,心里只有那叫流毒的姑娘,到時候,只能自憐自艾了。”小王爺說這番話,有幾分勸告,又有幾分打趣,眼前這個女子自己雖然不識其相貌,可是也是有耳聞的,多少也是個佳人。
“那這民間盛傳說這小王爺早已是心儀這京中花魁莫夕顏的事又可是真的?”青鸞斗勇不行,可是斗智可是擅長的,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你提董家二少爺,我便提你的莫夕顏。
“這,”果然,這方才還風流打趣的小王爺也無奈的抓了抓腦袋,沒有說話,轉(zhuǎn)而眼神中又有幾分傷感,待兩人慢慢走到了這回廊的一處觀景欄,才開了口,“夕顏我終究是難娶到的人。”
“小王爺愛夕顏姑娘?”青鸞看著小王爺,偏著頭問了個在小王爺看來是個可有可無的問題。
“當然,自從那日在畫舫上見了她一次,便是魂牽夢繞般,走著會想她,坐著也會想她,就連發(fā)呆的時間也用來了向她,除了她,”小王爺說道這,嘴角甜蜜的一笑,像極了個喝完哭哭的湯藥被賞了顆糖的孩子,繼續(xù)說道,“除了她,我的心已經(jīng)裝不下任何人了。”
“那夕顏姑娘對小王爺呢?”青鸞心里是一笑,“夕顏姑娘可說過要小王爺為自己贖身,非小王爺不嫁?”
“這,”小王爺尷尬一笑,才說,“夕顏有她的苦衷,”說完卻強調(diào),“可是她心里是有我的,她說過她沒見到我時多思念我。”本想繼續(xù)說下去,小王爺卻是哽住了,除了這些呢?夕顏還給過自己什么呢?除了畫舫上那驚鴻的一見,夕顏到底還有什么是讓自己動心,讓自己牽掛的呢?
“那小王爺對四小姐呢?”青鸞話是對小王爺說的,可是眼神卻看著遠方,這個世界實在是有太多的無奈了。
“季然是個好姑娘。”小王爺只說了這一句,沒有再多說。
“可是小王爺不愛她。”青鸞笑著看著小王爺,小王爺看不到自己面紗下帶著同病相憐的微笑,自己卻深深的體會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即便是王爺也不例外。
“我會好好待她的。”小王爺?shù)难凵裼行┠兀约耗茏龅姆路鹨簿椭挥羞@么多了,自己到底是要對不起一個女人,“若是,”小王爺拖了好久才繼續(xù)說,“若是她日后遇到一個與她相愛的人,她自然也可以離去。”說完,卻又覺著自己這到底是在推脫還是寬容,想來,恐怕自己都分不清了。
“小王爺怎么知道,四小姐心里的那個人不是小王爺你呢?”青鸞緩緩的說,像是在說個很遠的故事一樣,一個無奈而心酸的故事。
小王爺猛然回過頭,看著青鸞的眼睛,可是青鸞卻無心注意這小王爺?shù)膭幼鳎皇青哪畹溃靶⊥鯛斶€是莫錯過了身邊的人罷了。”
“我不該和你說這么多。”小王爺意識到,自己和這喬青鸞喬姑娘前后也不過見過幾次罷了,大多還是隨著少崖遇到的,自己如何要將這些話傾吐而出呢。
“多說些好,”青鸞又是帶著笑,看著小王爺那尚還純凈無雜質(zhì)的眼睛說,“恐怕以后我們兩個連個說這些真心話的人都沒有了。”
這不是個愉快的話題,末了,兩個人都沒有多說話,荷花池的風很怡人,可是各裝著心事,卻是最后草草的散了,這小王爺正悠閑的獨自回那齋月樓,卻正巧又碰見了急匆匆的少卿,自己與少卿可謂是“臭味相投”,看這這少卿雖急,卻也是不懷好意的笑嘻嘻的攔下了。
“少卿兄這是去哪?”小王爺悠閑的看著這急匆匆的少卿。
“我聽說流毒傷了,趕著去看她。”少卿的著急不是裝的,自己本在這藏香閣也是毫不閑情逸致的品著茶,卻聽到桓香隨口說道,這流毒姑娘今個居然從樹上摔了下來,那般高的老槐樹,少卿可是沒心思管這流毒上那槐樹是做什么,只知道這一摔卻是摔得好生嚴重,聽扶著流毒回去的小丫鬟說,這背上是被血水浸透了,這不是摔慘了又是什么。
“我說少卿兄,這流毒姑娘本身就精通醫(yī)術,我看你去了,也是幫不上什么忙,”這小王爺不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卻只顧著一味的打趣著少卿,“再說,你去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見啊。”這話卻是戳中了少卿的軟肋,與少卿相熟的人都知道,少卿對著流毒目前的狀態(tài)完全就是熱臉貼冷屁股罷了,可這少卿還這般緊張,就連著小王爺也忍不住臭他一番。
“你沒事就多到園子里逛逛,少來惹我。”少卿心里好不歡喜,自己是急著去看受傷的小流毒的,哪有閑情和這閑散王爺逗趣,這話倒真是較了真了,小王爺也不好多說。
“罷了罷了,就當我說錯話了,”小王爺也不是個記仇的人,又一轉(zhuǎn),接著說道,“干脆我和你一同去,這礙著我這個外人在,流毒姑娘總不至于趕你出來才是。”
廂房里,只有流毒和姥姥兩個人,外人看,自己著實傷得嚴重,這背上的衣襟滿是血跡,不知道的還真的以為都是這一摔給摔出來的,可是只有流毒和姥姥知道,這不過是那些陳年的鞭痕和新的鞭痕裂了開來,出了血罷了,對于流毒來說,這幾乎不算是什么傷了。
“絲???”流毒還是忍不住,小聲的哼了起來,如今姥姥給自己輕手輕腳的上著藥,可是到底是傷口,到底還是會痛的。
“痛了吧,”身后的姥姥語氣里有些責怪,卻是真心有些心痛了,畢竟這個孩子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自己鞭笞她是一回事,可是這摔出來的傷就是另一回事了,“都十六了,該是個大姑娘了,還學著小時候你和小鈴鐺爬樹的模樣呢,還以為是小時候那只泥猴子呢?”
流毒聽著這少有而親切的訓斥,心里卻是甜甜的,自從來了董家,自己時常覺得姥姥變了個人般,變得冷酷了,變得無情了,變得不再想以前了,可此刻,卻就像以前那個自己賴著親著的大姐姐。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說,“我不過是想將那鳥巢放回去罷了,許是太久沒爬樹,生疏了。”
“還頂嘴了。”姥姥收好了藥瓶,嗔怪的用食指戳了戳流毒的額頭,“莫不是以后還想多練練爬樹的招式,就不生疏了?”
“姥姥,”流毒少有的撒嬌般的摟著姥姥,嘴里說著,“流毒下次不會了。”
“你啊???。”姥姥撫了撫流毒的頭,看著流毒這個樣子,自然也是不好繼續(xù)責怪,當真感覺,這莫不是就是自己在西域的日子,有流毒,還有小師妹,三個人一起吃一起住,這眼里,多了平日里不曾有的溫柔。
“流毒,流毒你可在?”這門外突然傳來少卿的聲音,“我來看看你,聽說你受傷了。”
這姥姥眼里的溫柔突然一收,轉(zhuǎn)而是一種駭人的厲色,仿佛變了一個人般,只將藥箱重重的放在桌上,背對著流毒,用不容質(zhì)疑命令式的語氣說了一句,“你自己知道該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