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wèi)何要信你。”流毒還在死撐著。
“不信我?”青鸞的語氣雖然如平常一般溫婉親和,卻處處透著咄咄逼人的架勢,青鸞又向流毒走近了一步,此時兩個人幾乎是眼對著眼,鼻尖頂著鼻尖一般,“你替你所謂的姥姥收棺入葬的時候,在她的右肩上,可是紋著一朵傲寒梅花,可惜的是,她有,你卻沒有。”
許久,流毒沒有說話,心裡卻是不斷回憶著過去的往事,自己曾是那樣無憂的長大,可惜十二歲那年,自己的大師姐卻突然告訴了自己的身世,原來自己還揹負(fù)著那樣的深仇大恨,十二歲,是自己被師父決定傾力傳授醫(yī)術(shù)收入入室弟子作爲(wèi)衣鉢傳人的那一年,也是自己無休止的復(fù)仇抱怨開始的那一年,自己堅持了五年的理想,如今,卻成了一場笑話。
“你爲(wèi)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流毒微微擡起頭,看著青鸞,“你得不到好處。”
“好處?”青鸞撇嘴一笑,說道,“青鸞雖然是一介小女子,卻並非說什麼做什麼都講好處的人,我做這些,不過,”青鸞說到這,似乎又幾分苦澀,卻還是靜靜的繼續(xù)說下去,“是不想讓你和三少爺都好過些罷了。”
“少卿?”流毒有些訝異,看著青鸞,青鸞當(dāng)真是爲(wèi)了幫自己?
“你別多想,”青鸞卻是冷冷的回了一句,說道,“青鸞自小有哮喘,這也是爲(wèi)何青鸞只能習(xí)輕功學(xué)不了武功的原因,我如此幫你,不過是還中秋節(jié)那天青鸞哮喘之際三少爺救了青鸞的那一條命罷了。”
“那日花舫。”流毒下意識的便想到了那日在畫舫碼頭看到的場景,當(dāng)日少卿摟著青鸞,莫不是隻是青鸞病發(fā)少卿好心而已。
“不過,”青鸞遠(yuǎn)遠(yuǎn)地的看見遠(yuǎn)方有人來了,也無心和流毒繼續(xù)多說,只是說道,“真相我也已經(jīng)告訴你了,你信不信是你的事,這恩,我也算是報了,從此,便是不相欠了。”說罷,青鸞直接便是轉(zhuǎn)身離開,衣袂飄飄,掃過流毒的指尖,流毒恍然回頭,青鸞卻已是走遠(yuǎn),方纔的一番對話,卻是有如夢境一般,只是流毒依然記得青鸞的那句,“你根本不是唐家後人。”
還記著方纔柳小九急著找自己回去的事,自然是不能多耽擱,急急的就往住的院子裡趕,這才一路小跑滿頭大汗的踏進(jìn)院門,這還未進(jìn)靈襄的屋門,卻是被柳三寸拉到一旁。
“出事了。”柳三寸壓低了聲音,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靈襄的房裡。
“怎麼了?”流毒心裡大抵知道,這是靈襄出了麻煩,想到昨日一場驚心動魄的把脈風(fēng)波,想到五石散的事,也跟著壓低聲音問道,“是不是這靈襄服食五石散???。”
“噓,”柳三寸連忙將食指抵住嘴,示意流毒不要說話,繼續(xù)悄聲說道,“這件事也就你知我知,也不會傳揚(yáng)出去,不過是,”柳三寸警覺的視察了周圍,確定沒有外人才說道,“今個你出去不久,這凌老莊主就親自來了,和教主在裡面說了好些話,這說些什麼我倒不知道,不過,我看這凌老莊主出來的時候臉色鐵青,只怕這一老一小鬧了些矛盾,我想看看教主,教主卻不知哪裡來的火氣,把門一上鎖,誰都進(jìn)不去,如今鎖到現(xiàn)在都還沒出來,眼看著天都暗了,這晚上的壽宴,教主若還是鬧著脾氣,這可???。”
“行了,三寸伯。”流毒直接打斷了柳三寸的話,事情已經(jīng)明瞭了,只是也不知道這三寸伯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羅嗦了,靈襄雖然小孩子脾氣,可是這和凌老莊主可以鬧成這樣,卻也是不簡單,三寸伯如今也自己說這些勞什子,不過也就知道,憑靈襄和自己的關(guān)係,只怕也就自己勸得了她了,流毒轉(zhuǎn)過頭,安了安柳三寸的心,說道,“三寸伯,你莫擔(dān)心,我進(jìn)去勸勸就好,靈襄向來不記仇的。”說罷,只是擺擺手,就輕手輕腳的走到靈襄的房門口,回頭示意了柳三寸在外面候著。
流毒手一推,這門果然得緊緊的,只能輕輕的扣了扣門,輕聲喊道,“教主,我是???。”
“都出去,誰都別來煩我。”流毒這話還沒說完,裡面的靈襄就喊開了,流毒聳聳肩,從早上氣到如今,還這麼大火氣,還真不向往日的靈襄了,
“我是忘卿。”流毒也提高了些聲量,這句話貌似還真有用,裡面的人也不鬧了,不一會兒,就聽到裡面挪桌子挪椅子的聲響,流毒還納悶著,突然一下,這門卻打開了,本以爲(wèi)靈襄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這一開門,靈襄卻是哭得梨花帶雨一般。
“小鈴鐺,”流毒不自覺的就喊了出來,再一看,這門口都被靈襄用桌子椅子堵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難怪方纔裡面會鬧哄哄的像是搬家一般,“這是怎麼了?”流毒有些訝異的進(jìn)了屋子,又連忙將門關(guān)上。
靈襄一直沒說話,流毒沒有多問,只是一個人默默的將這些被堵在門口的桌椅歸爲(wèi)原位,邊搬邊是念著,“如今年紀(jì)大了,倒是比以前愛哭鼻子了,偷偷瞄了一眼靈襄,靈襄卻只是一言不發(fā)的坐在軟榻上,好容易般好了這些,流毒纔跟著坐在靈襄旁邊,嘆了口氣,才問道,“凌老莊主和你說了些什麼?”
靈襄看看流毒,才終於開口說道,“他問我要秘籍。”
“秘籍?”流毒有些詫異,靈襄不過是個小丫頭,能有什麼秘籍。
“嗯,他說是師祖留給師父的心法秘籍,如今世間都傳在師父手上,他說,他不想獨(dú)佔(zhàn)了,只想看一眼此生足矣。”靈襄一五一十的將凌天棄與自己說的話都全數(shù)說出。
流毒心裡也打著鼓,自己在師父身邊呆了這麼久,也從未聽說過有秘籍的事啊,“心法秘籍?真從未聽師父提起過啊。”
“我也是這般和那老頭子說的。”靈襄有些激動,“可是他都不信。”
難怪這凌老莊主對這西毒教客氣禮讓成這個樣子,原來不過是爲(wèi)了秘籍,不過看著靈襄的樣子,流毒只是安慰道,“別放在心上,許是江湖上以訛傳訛,亂說的。”又看著靈襄,替靈襄擦了擦淚痕,微微一笑,有些打趣道,“就因爲(wèi)這事將我們的小教主給氣哭了。”
“哪裡,是因爲(wèi),”靈襄有些欲言又止,看著流毒,卻是心裡一煩,背過身子去,背對著流毒說道,“只是他還說了一件事。”
“哦?”流毒有些好奇,看著靈襄這不常有的貌似害羞的模樣又有些打趣,卻是激將法一使,說道,“什麼事能把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鈴鐺給氣成這樣啊,”看著靈襄已經(jīng)有些抿嘴皺眉的模樣,繼續(xù)說道,“聽聞這凌少莊主也是一表人才,能文能武,莫不是凌老莊主看中了我們小鈴鐺,要收了做兒媳婦?”
“姐姐,”靈襄猛地一回頭,對著流毒,喊道,“他說的是董少崖會娶他的寶貝女兒凌霜霜,良辰吉日都選好了,就在下月初八,讓我莫先走了,留下觀禮。”
流毒徹底被震住了,看著靈襄的絕望模樣,張張口,本想安慰靈襄,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我一直以爲(wèi),我不會在意的。”靈襄說著,聲音裡卻是十分的淒涼。
“他,娶不了凌霜霜的。”流毒只能這般邊撫著靈襄的頭,邊如是說道,如今少崖頂替自家大哥取參軍的事本就是保守得十分嚴(yán)密不能外傳的內(nèi)情,流毒也是收到少卿的信件才知道,如今這凌老莊主只怕都不知道,自己欽定的好女婿如今在戰(zhàn)場上生死未卜和遼軍拼殺吧。
靈襄起先有些期待的看著流毒,卻又低頭轉(zhuǎn)口說道,“讓我心煩意亂的不是他會不會娶凌霜霜,而是,我一直以爲(wèi),我已經(jīng)能徹底擺脫對他的牽絆了,其實(shí),沒有這個凌霜霜,也會有王霜霜,李霜霜,他終究要娶一個人,心裡終究要放一個人,那個人,終究也不會是我。”
“他如今在澶州。”流毒只是這樣對靈襄說,繼而又說道,“在軍中,在戰(zhàn)場上,和遼軍拼著性命。”
靈襄突然睜大了眼睛,緊緊的盯著流毒,似乎怕這個消息有絲毫的不真實(shí),啞然失聲,許久卻纔哽出一個“我”字。
“教主,忘卿姑娘,凌老莊主已經(jīng)派人來請了,壽宴快開始了。”柳三寸在門外喊著。
“知道了。”流毒回了一句,又看著靈襄,替靈襄理了理散下來的頭髮,溫柔的說道,“趕緊收拾收拾吧,今個,我們的小鈴鐺得漂漂亮亮的。”
凌家莊老莊主的壽宴,雖不說是空前的大氣豪華,卻也是名門聚集大派聚首,凌家莊的大廳,更是各派的掌門莊主一一前來賀壽拜訪,凌老莊主只需高高在上的坐在麒麟雕花的紅木椅上,底下的一切都有著自己的五個兒子打理著,而少莊主凌梓龍更是忙裡忙外的負(fù)責(zé)接待貴客,流毒只是陪著靈襄靜靜的坐在下首,等著宴席的開始,這良辰也該是到了,可是這宴席卻是遲遲不開,可這左看右看確實(shí)少了一個人。
“霜霜到底到哪裡去了?”高座上的凌老莊主壓低了聲音問身邊的老僕,又看著這滿堂的賓客,語氣又嚴(yán)厲了些,說道,“孫護(hù)院呢?讓他去把霜霜找來,綁也要給我綁過來。”
老僕自然是懂自己主子的心思,這老莊主對這凌家小姐不是一般的疼愛,綁過來?只怕說一句重話這老莊主都會心疼,只是應(yīng)和道,“小姐只怕是打扮久了,耽擱了,方纔已經(jīng)派孫護(hù)院去請了。”
這話音剛落,卻看到一個身影匆匆的穿過大堂,慌慌張張的像是發(fā)生了什麼大事一般,嘴裡還大聲喊著,“莊主,莊主。”
這來的正是孫護(hù)院,這凌老莊主的老僕都已經(jīng)看不下去了,幾步走到這孫護(hù)院的身邊,拉著他,低聲呵斥道,“也是做事的老人了,這般大呼小叫,讓客人怎麼看咱麼凌家莊。”
“小???小姐出事了。”這孫護(hù)院卻是什麼都不管了,比起這丟了凌家莊的顏面來說,這小姐出了岔子可是嚴(yán)重萬分的事。
“什麼?”凌老莊主忽地一下就從雕花椅上站了起來,合著背後的萬燭燈,一副威嚴(yán)而不可侵的嚴(yán)肅肅穆的樣子。
“小姐淹死在後院小池塘裡了。”孫護(hù)院說完,卻是蹬地一下癱坐在地上,不敢直視這凌老莊主,還在不停的打著顫,堂堂七尺男兒,卻是一副膽小鬼的模樣,可知道內(nèi)情的人都知道,這憑這凌老莊主對這凌大小姐的疼愛,這番消息可真謂是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