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大軍按原計劃浩浩蕩蕩奔往克蒙生命之源多倫克河,心灰意冷的沈寧被帶進了皇帝的八馬御鑾中,里頭的鑾座上鋪了層層軟墊,像是特意為沈寧而準備的。
皇帝與眾將一同騎馬而行,并不坐這御鑾,瀲艷頗有些失望。
大軍不緊不慢地出了白州邊境,就是一片廣袤的草原與奔騰的河流,帶著天生的野性難馴。沈寧撩開簾子,嗅著隱隱夾雜著馬糞味道的牧草氣息,望著連綿不絕一望無際的青草綠地,清風拂過她的臉龐,帶著似曾相識的感覺。
“娘娘,外頭風大,仔細刮了您的臉兒。”瀲艷道。
沈寧拂開亂發,浮腫的雙眼微瞇,略帶沙啞地道:“不要緊。”
瀲艷凝視她的側臉半晌,終是忍不住開了口,“娘娘,奴婢有一事想請教娘娘。”
沈寧聞言便知其意,輕嘆一聲,轉過頭來先向她道了歉,“抱歉,昨個兒將你打暈了。”
“奴婢賤命,不值一提,”瀲艷直直注視著她,“奴婢只是不解,娘娘為何要帶傷逃跑?”圣上分明已赦了她一年前詐死逃跑的死罪,并且對她體貼入微百依百順,她又為何要再次逃跑?她究竟將天子的一番深情至于何地?
瀲艷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答案。
沈寧看著她沉默片刻,她知道瀲艷的眼神中早已夾雜著不滿,好似覺得她逃離她的陛下如今又出現在此簡直是罪大惡極,為何還敢再逃一次?她搖了搖頭,“非要我給個理由的話,那就是道不同,不相謀。”
瀲艷神情怪異地看著她,“娘娘,恕我直言,陛下是天子,我等不過區區女流,如何能與陛下道同?”娘娘這究竟說得是什么話!
“你看,我們也是道不同不相謀。”沈寧知道要說服瀲艷,無異說服現代重男輕女的奶奶,勾了勾唇并不多說。
瀲艷見她有意結束這個話題,急忙說道:“娘娘,奴婢跟在陛下身邊十幾年,從未見陛下對哪一宮的娘娘如此情深意重,您……為何毫不心存感激?”
瀲艷從來是個知道分寸的,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會僭越對沈寧說這些,但昨夜她看到東聿衡臉上隱隱的五道紅印,心中說是天崩地裂也不為過。睿妃兩次逃跑,不僅不知悔改,反而膽大包天還敢掌摑天子!陛下別說罰了,壓根兒是只字不提!
她究竟是何方的妖孽來迷惑她大景天子!
是哩,堂堂皇帝陛下屈尊降貴,她還毫不知足故作矯情。大抵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罷。沈寧自嘲一笑,“我就是這么一個不識好歹的人
。”
瀲艷心有薄怒,長指甲掐進肉里,“娘娘,太后臨終時囑咐奴婢好生服侍陛下,奴婢卻沒那福分長伴帝皇身側,想來太后知陛下對娘娘不同,九泉之下也是欣慰,娘娘為何執迷不悟?”
這個以東聿衡為天的女人啊!她居然在勸別的女人愛自己心愛的男人。沈寧深深凝視著瀲艷,同樣地無法理解。
這樣一個忠心耿耿的女人與東聿衡朝夕相處,也不能獨占了他的心,她曾經又憑什么以為他喜歡過自己?真真可笑。
日落時安了營寨,馬車奉命趕到前頭,在大軍中最大的帳篷前停了下來,這自是天子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