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聿衡在昭華殿時,向來住在東殿流光堂。他并未著急睡下,而是讓殿內(nèi)讓萬福磨墨,自己提筆給沈寧回信。只是想了半晌,除了幾句慣例交待她好生照顧太妃的話語,竟沒甚好下筆的。他再次氣得笑了,直想提筆罵她一頓。這么些日子也不見她自個兒在寺中的只言片語,在寺中是否住得慣,素食是否合口味,平日里是否想著他,又是否樂不思蜀將他拋之腦后。
只是皇帝陛下自是不會拉下顏面在信中問這些,他略一沉吟,提筆寫道:泰陽宮女官歌喉甚佳,朕聽之喜之,欲待愛妃回宮共賞佳樂。
翌日皇帝上朝,朝中大臣為科舉之事吵得不可開交。皆因南北雙方的進士人才極為不均,許多大臣請求按比例取人,而有些大臣卻堅持惟材是舉。于是莫衷一是,他自個兒也弄得頭疼。待下了朝,他一路散步回乾坤宮,腦子里還想著禮部推舉的兩元貢生李伯奇,他的文章倒是筆酣墨飽,見識也頗為深遠,并且他又是個北方貢生,若是他殿試不出差池,即便比其他貢生遜色也可將他欽點成狀元,如此一來也給北方學子增添了信心,也可壓下朝中非議。
正心無旁鶩之時,忽地前頭竄出一道身影,跪在他的面前,哀哀叫了一聲:“陛下。”
東聿衡不悅皺眉,看看究竟是誰不懂規(guī)矩敢攔他的道兒。定了定睛,不想面前的竟是瀲艷。
“艷昭儀,圣駕在此,還不快快退下。”萬福略為詫異,瀲艷從來是個懂規(guī)矩的,怎地今日擅攔御駕?
如今已成為小主子的瀲艷一副妃嬪裝扮,她凄凄地對皇帝深深一拜,道:“主子,奴婢冒死,向您求個恩典。”
東聿衡不想理會,上回花弄影攔駕沒甚好事,這會兒瀲艷又來。莫非他這御駕是人人想攔就攔么?
“艷昭儀,你回去自個兒請罰罷。”他只瞟了一眼,抬腿便走。
瀲艷跪在地上可憐兮兮地道:“奴婢認罰,奴婢認罰,只求主子罰奴婢不要當這小主,奴婢心甘情愿當一輩子乾坤宮宮女服侍主子!”
東聿衡停住腳步,挑了挑眉道:“人人都想當主子,你卻偏想當奴才?”
瀲艷抬頭仰視龍顏,帶著哽咽說道:“奴婢作奴才,還能****看見主子,如今做了小主,一年半載也不能見主子一面,奴婢、奴婢心里難受。”兩行眼淚流了下來,她抽泣著,“奴婢心里太難受了。”
皇貴妃霸占圣寵,她被冊封昭儀,陛下卻從未進過她的屋子。她期期艾艾苦等,每日度日如年。昨夜好容易聽得皇貴妃去寺中清修,自己拿出了最好的衣裳飾物打扮一番,只期望博得帝王一眼。誰知她坐在后宮末席,哪里還能入了帝王注目!
一夜輾轉反側再不能成眠,她才不顧阻攔,守在帝王回宮之路攔了圣駕。
許是她情深意切,東聿衡對她有些情份,這會兒也有些于心不忍,他讓人扶她起身,嘆了一聲,“行了,朕知道你的忠心,只是朕既封你做了昭儀,就莫負了朕的恩典,說什么不做主子要做奴才的話,朕若得了空,就到你那兒坐坐。”
說罷也不等瀲艷再說什么,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