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臨上任之前的那天喝的實在太多了,別說是東西南北,就連上下左右估計都分不清楚了。老胡嘴里哩哩啦啦地一會對王清華說些感謝的話,一會給其他人發(fā)一通牢騷。什么生不逢時、明珠暗投、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總之把身邊的幾個人說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老胡過去之所以沒能得到提拔,完全是因為自己的原因一樣。
方田雨的臉上早就掛不住了,要不是王清華在跟前,早上去回老胡幾句了。方雨田沒有說,不等于方雨田對老胡心里沒氣,也不喝酒,就一味悶頭吃菜,吃的打了幾次飽嗝,幾乎都要吐出來了。
王清華知道,老胡現(xiàn)在的這種狀態(tài),就是勸也白勸,任由著老胡在那里瞎折騰,反正只要不犯原則性錯誤就可以。
飯菜吃到一半時間,除了方田雨在沒完沒了的吃之外,其他幾個人都沒有什么胃口。服務(wù)員中途進(jìn)來問還需要不需要加什么菜。王清華正準(zhǔn)備說不需要了,老胡馬上一歪腦袋大聲道:“酒……上酒……再上五瓶……聽……見了嗎?”服務(wù)員見老胡的架勢,也知道喝高了,也不敢招惹,急忙應(yīng)了一聲道:“我馬上給您拿。”說著用眼睛看王清華。意思是問王清華,這酒是上還是不上。
王清華想了想,覺得老胡這一輩子恐怕也頭一次喝這么多酒,一輩子頭一次這么高興,就索性讓他喝個痛快,一會喝趴下了就沒事了,隨對服務(wù)員道:“上吧。”服務(wù)員正欲離去,王清華又叫住道:“這樣,你一會再給每人上一碗酸辣肚絲湯,那玩意解救。去吧。”服務(wù)員這才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在市委市政府,能入得老胡席面的人并不多,并不是老胡的人傲氣,而是誰也知道老胡不受領(lǐng)導(dǎo)待見,而且有一身臭毛病,喜歡對領(lǐng)導(dǎo)評頭論足,弄得人人避而遠(yuǎn)之。老胡今天請的人,除了王清華之外,就是原和平、方田雨了,還有市政府辦公室?guī)讉€叫不上名字的人。
方田雨是老胡的上司,對老胡這次外放縣委書記,多少有些妒忌。他想不到老胡竟然有這樣的狗屎運,能在臨退休之前,混個縣委書記。后來一打聽,才知道省委秘書長張檢之是老胡的同學(xué),這才略微找到一些心理上的平衡。
在市委大樓里,原和平跟老胡有一拼,都是混的不怎么樣的人物,可以說是同病相憐吧,兩個人的關(guān)系一直走的比較近。但也不是那種完全可以交心的關(guān)系。只是相比其他人而言,兩個人關(guān)系要好一些。
王清華本來是不打算參加老胡的這個送別宴的。一來是怕別人懷疑自己和老胡的關(guān)系,二來這種低級別的宴會,自己參加難免會讓別人尷尬。可老胡一再強調(diào),吃飯的都是幾個老朋友,并沒有外人,讓王清華一定參加。王清華也想,老胡這樣做,可能是在同事面前換回最后一點面子。讓同事們看看,我老胡連常務(wù)副市長都請的動。王清華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
辦公室的幾個人,不時端起酒杯,要敬王清華。而且每個人站起來好像都跟商量好了一樣,就一句話:王市長我敬你,我干了,你隨意。說完跟喝涼水一樣,一口將玻璃杯中酒灌進(jìn)嘴里。
王清華也不能應(yīng)付差事。這幫辦公室里出來的人,嘴就跟刀子一樣,殺人不見血。今天你不喝他的酒,明天他就會給你說出個一二三來編排你,若要是再有點什么依據(jù),那簡直能把你損的一文不值。
王光祿倒是市委辦公室主任,就是因為酒桌上不喝下面人敬的酒,在市委就落了一個“王架子”的綽號。王清華可不想剛剛上任,就落下這樣的名聲,所以不管誰敬的酒,只要對方一口干了,自己也跟著喝下去,完了還把酒杯翻過來給對方看一下,表示自己已經(jīng)喝干了。那些敬酒的臉上就會馬上掛上激動、興奮、高興參雜一起的復(fù)雜的表情。
方田雨一直給王清華擋駕,王清華每接受一次敬酒,方田雨就會小心翼翼問:“王市長,要不我替你喝了吧。”王清華就擺手道:“不用。”然后一揚脖子喝了下去。到最后,方雨天覺得別人都敬了王清華酒,自己作為辦公室主任反倒沒有敬酒,可能是覺得這樣顯得自己對王清華不夠尊重,也端起酒杯,敬了王清華一個。
原和平今天沒有在王清華跟前廝磨。也沒有勸王清華的酒,倒是提了一個酒瓶子四處晃悠,見人就倒酒。
老胡本來并不擅長喝酒,今天也沒有打算喝那么多的酒,但經(jīng)不起原和平的勸。原和平給老胡道:“老哥哥,你馬上就是縣委書記了,今后兄弟想見你一面都難了。今天兄弟敬你一杯酒,你不會拒絕吧。”
原和平話里套話,把話都說絕了,老胡那里還能找到拒絕的理由。再說了,老胡心里高興,索性就喝了起來。這一喝就放不下了,這個說某某的酒你就喝,我的酒你就不喝了?那個又說不喝我的酒是不是看不起我?你一杯我一杯,弄的老胡沒有絲毫辦法,原和平又在旁邊扇陰風(fēng)點鬼火,沒一會功夫就把老胡整的暈暈乎乎,嘴不由己,胡說八道開了。不過老胡還算沒有完全把把門的撤掉,發(fā)的都是一些牢騷,并沒有說一點實質(zhì)性的東西。
原和平提著酒瓶子跑一圈回來,臉上的表情就復(fù)雜起來了,一會笑一會哭的,大家都知道這家伙喝高了,也沒有人理他。不想原和平忽然爬到王清華的肩膀上低聲對王清華耳語道:“王市長……給你……說個事……你可不要罵……我……烏鴉嘴。”
原和平雖然是爬在王清華的肩膀上,說話的聲音卻一點也不小,滿桌子的人幾乎都能聽得到。
王清華給身旁的方田雨遞了個眼色,意思是讓方田雨把原和平扶起來。不想方田雨也喝高了,剛站起來,就開始搖晃了。王清華只好自己動手,將原和平扶在自己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說吧,我不罵你!”王清華大度地說道。原和平喝多了,也不定說出什么事情來。但是如果自己不讓原和平說,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而且也容易引起周圍人的懷疑,還一位原平掌握了自己什么軟肋。
“既然……王市長……讓我……說,那我就……說了。”原和平說著又準(zhǔn)備附耳在王清華的肩膀,王清華抓住原和平的手道:“你就這樣說,沒事的。”
過后王清華真有些后悔,當(dāng)時為什么不阻止一下原和平。他想不到原和平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那樣的話來。廣播電視臺臺長的事兒,至今尚未定下來,原和平卻唱了這么一處。
“王市長……平時……這種話我……都不敢……給你說,今天接著……酒勁,我給你……說了。別……跟蘭……滄海走的……太近。他遲早要出事。不要……到時候……把你也連累……你……”
“原和平,我看你是瘋了!”王清華馬上喝止了原和平,“你知道你剛才在說什么嗎?啊?”
原和平的話說出來,在座的人沒有聽不見的。而且這種話就跟長了飛毛腿一樣跑的瘋快,你越是想遮蓋,越是遮蓋不住。王清華索性將事情挑明了罵原和平。
“王市長……我這可是……為你好……你可不能……狗咬呂……”
原和平并沒有醉的一塌糊涂,如果醉到一塌糊涂就該像老胡一樣,爬在桌子上準(zhǔn)備睡覺了。原和平的話說了一半,覺得話說的過分了,急忙改口道:“王市長……我……我可是……一片……好意啊。”
王清華心里何曾不知道,蘭滄海出事是遲早的事情。趙金明給自己說的是一個方面,跟蘭滄海接觸的時間長了,作為市委書記的蘭滄海,在決斷方面并不硬起。這雖然跟一個人的性格有關(guān),但也不能不說明,他的屁股上并不干凈,他害怕別人找他的麻煩。
旁邊坐的一個年輕人倒是還算精明,見原和平一直在說話,就端起酒杯拉了原和平一把道:“原主任,剛才我們敬王市長的酒,王市長都喝了,你總不至于不喝吧。”那位年輕人,看上去年齡不大,說出的話卻也有些水平。
原和平就愣了一下,一仰脖子灌進(jìn)一口,其他幾個人開始對原和平進(jìn)行車輪戰(zhàn),沒一會功夫,原和平就溜到桌子底下去了。就有人叫來服務(wù)員,把老胡和原和平扶到房間里休息去了。
王清華也感覺腦袋暈暈乎乎的,就起身給燕妮打了個電話,讓燕妮開車過來接自己,又特別盯住燕妮不要讓司機過來了。
不一會燕妮驅(qū)車而來,將車停在外面,給王清華響了一個電話。王清華就站起來給大家告辭離去。
初夏的夜風(fēng)依然幾分涼意,王清華打開車窗盡量讓涼風(fēng)在吹拂在自己的臉上,讓自己盡快清醒過來。處在人生的風(fēng)口浪尖之上,他不知道下一秒鐘將會發(fā)生什么事情。他必須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應(yīng)對突如其來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