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早飯,進了辦公室,王清華總覺得心里有些惶恐,如果吳明舉把莫杰的問題處理不好,就很有可能給自己樹起來一個政敵,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完全沒有必要得罪一位副市長。可是也不能開這個口子,一旦開了口子就等于喪失了原則,對自己的影響也會很大。想了想,王清華就想把這個皮球踢給廖天明,看看廖天明是什么態(tài)度。可是一旦踢給廖天明,又顯得自己無能似得。自己一個市委副書記竟然連這么一個問題都處理不好,太不像話了。
這時馮立杰又進來了。剛才在路上馮立杰也沒有說出一個好的解決辦法,關鍵是馮立杰可能不知道王清華是什么意思,也害怕冒冒失失地說錯了話,讓領導不悅。
“馮秘書有事啊?”王清華抬頭看著馮立杰,“坐吧。”
“謝謝王書記。”馮立杰沒有說有事,卻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沙發(fā)里面,沉默了一會道:“王書記,關于莫市長下掛職的事情,我覺得也是一件好事。目前市里的很多企業(yè)都存在這樣那樣的困難,有的是資金短缺,有的是技術落后,還有一些是產(chǎn)品滯銷,要是莫市長愿意重點扶持這些企業(yè),對這些企業(yè)的發(fā)展肯定是大有幫助的。”王清華說著看了一下王清華,想從王清華的臉色中尋找一些信息,看王清華是不是有繼續(xù)聽下去的意思。
王清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心中卻是一驚:這小子太狠、太絕了,莫杰下企業(yè)掛職的目的無外乎是想通過企業(yè)給自己撈一把,如果讓莫杰到困難企業(yè)掛職的話,他別說是撈一把了,估計煩也被那些整天愁的一腦袋問題的廠長、經(jīng)理們煩死了。這樣就等于BI著莫杰往另一面走,讓他去搞政績。這樣一來,對那些企業(yè)當然是好事了,對Y市的經(jīng)濟發(fā)展也是一件好事。
馮立杰見王清華有了繼續(xù)聽下去的意思,就接著道:“如果讓莫市長到企業(yè)里面掛職書記,聽那些企業(yè)老板的指使,肯定不合適。但是,既然莫市長有這個意識,我們不如搞領導包片制,針對性地讓莫市長包片幾個企業(yè),進行重點幫扶。這樣一來,即顯得市委市政府對困難企業(yè)的重視,又不讓莫市長受委屈。”
馮立杰啊,馮立杰,簡直就是一個政治陰謀家了。照此下去,莫杰估計也只能望而卻步了,那里還有心思去下面掛職。市里有些爛攤子企業(yè),已經(jīng)是無底洞了,根本就是溝壑難平,別的不說,光下崗工人、醫(yī)療保險、養(yǎng)老保險這一塊就根本沒辦法解決,而且運轉不良,年年虧損,政府每年貼錢,別說你一個莫杰,就是把省委書記王大成叫來,也是無能為力。這樣的企業(yè)能解決一個,就能減輕Y市很大的財政開支。
聽了馮立杰的意見,王清華心頭一悅,卻也不表現(xiàn)贊同或者反對,沉默了一會道:“這樣吧,你把你的意思跟吳部長說說,看看吳部長是什么意思。”
馮立杰的意見得到了王清華的采納,臉上就表現(xiàn)的很快樂,他卻不知道,王清華對他已經(jīng)開始有了忌諱。領導希望下面的人有主意,但也不希望下面的人是個陰謀家。今天陰謀家為你服務,可以傷害的是別人,明天為別人服務,傷害的可能就是領導自己了。這樣的人,領導只能把他長期壓在自己的下面。這就難怪馮立杰在市委干了這么多年的秘書工作,卻一直郁郁不得志了。上幾任市委副書記可能對馮立杰,有著跟自己同樣的看法,對馮立杰即信任,又不敢重用,就只能委屈他當個秘書了。這就好比《水滸傳》里面的智多星吳用一樣,宋江對吳用言聽計從,卻不會讓他獨掌大權,總是把他放在自己的身邊聽用。晁蓋就是犯了這個錯誤,把吳用放出去了,結果宋江跟吳用聯(lián)手漸漸奪了晁蓋的權。
政治斗爭、權力角逐無處不在、無時不在,人之貪念不滅,爭權奪利之心就不會死。
馮立杰應了一聲,歡天喜地的出去了,望著馮立杰的離去的身影,王清華感覺馮立杰的兩條腿好像都馬上賦予了彈性一樣,顯得格外有力,臉上就不由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看來自己在Y市的用人之道、為官之道還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王清華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圍在自己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了,不光是廖天明陣營里的人,就連萬重山陣營里的人也經(jīng)常往自己跟前跑。比如那個許林海,自從上次跟許林海喝完酒之后,就跟自己熱乎了起來,有事沒事就到菊園坐坐,一坐就是大半個晚上,明著說是給王書記匯報工業(yè)發(fā)展工作情況,來了卻也不多說工業(yè)方面的事情,有時候帶幾個人打打撲克,有時候搓搓麻將,反正就是娛樂。王清華本來不喜歡賭博這一套,被許林海影響的也有些上癮了,幾天不玩就覺得手癢癢的厲害,也跟著玩了起來。
想到這里王清華不免有些得意,兀自笑了一下,又覺得自己太沒有藏府了,不應該這樣,就是一個人也不能這樣。時間長了,就有可能養(yǎng)成習慣,在公眾場合也這樣傻笑,肯定會被人誤會。就又把臉拉了下來,翻開桌子上的文件開始批閱。
批了幾分文件,廖天明的秘書馬勇過來叫王清華,說廖書記有事讓王清華過去一趟。王清華也覺得累了,就伸手去拿桌子上放的筆記本,準備跟馬勇一塊過去。馬勇急忙接過王清華手中的筆記本,又掀開水杯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里面是滿的,才亦步亦趨地跟在王清華的身后。
“廖書記,有什么事兒嗎?”王清華進去后,坐在沙發(fā)里點了一支煙。馬勇把水杯的蓋子掀開了,放在王清華的面前,轉身看了一下廖天明,就退了出去。
廖天明坐在大班椅里還在玩自己的游龍八卦掌,王清華問話的時候,廖天明并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會,突然道:“四通公司的財務總監(jiān)已經(jīng)抓起來了。”
王清華哦了一聲,卻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等著廖天明繼續(xù)說下去。廖天明卻再不說什么了,好像只是為了告訴王清華這么一個事實。
坐了大概十分鐘的時間,廖天明一直在玩游龍八卦掌,王清華則坐在沙發(fā)上抽煙喝茶,兩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王清華就站起來道:“廖書記,要是沒什么事兒,我就先過去了。”廖天明點了點頭,好像又覺得不應該怠慢了王清華,就站起來從桌子后面走出來,跟王清華握了握手道:“好吧,你搞的企業(yè)黨建工作,我看過了,很不錯,很有創(chuàng)意。我已經(jīng)向省委劉寶山同志做了匯報。劉寶山同志也很滿意。可能很快就要下來。你再盡量把工作做的細一些,搞一些硬件的東西,要不然劉寶山同志來了,沒有看的東西,只聽我們匯報,就沒什么意義了。典型也樹不起來嘛。哈哈哈”
廖天明竟破天荒地笑了幾聲,雖然笑聲有些干巴巴的,但總算是一次難得的朗聲之笑。王清華也跟笑了笑,不過沒有廖天明笑的那么夸張,只是略微張了張嘴,道:“好吧,請廖書記放心。”說著轉身離開。
沈建業(yè)卷走四通的所有家底后,四通已經(jīng)基本上算是名存實亡了,只是一個還沒有在工商部門注銷的負債公司而已。人人都說四通跟萬重山有關系,可誰也拿不出確鑿的證據(jù),都是一些民間演繹的傳說,說四通的沈建業(yè)是萬重山的拜把子兄弟,這些年為萬重山摟了不少錢,還替萬重山養(yǎng)著兩個只領薪水不工作的情婦。有人甚至說,四通公司幕后的真正操盤人其實就是萬重山。可誰又能把這些事情真正說清楚呢。
回到辦公室,剛坐了沒多會,鈔云就領著一個男人進來了道:“王書記,我姐夫說想來看看你。”
王清華腦子里就有些懵了,鈔云的姐夫不就是鈔爽的男人嗎。他怎么會來這里找自己呢。難道自己和鈔爽的事情已經(jīng)讓鈔爽的丈夫知道了,今天是來跟自己理論的。想到這里王清華就開始有些擔心了。萬一這家伙不懂事,在這里吵吵鬧鬧,自己的笑話可就鬧大了。不過也只能鎮(zhèn)定應對,也沒有從椅子上站起來,很自然地笑了笑道:“哦,是鈔爽的丈夫袁一峰同志吧,坐!”王清華給袁一峰指了一張沙發(fā)。
袁一峰卻沒有馬上坐下來,滿臉的微笑,神情有些接近阿諛,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到了王清華的手中。
王清華拿過名片,掃了一眼,上面是一連串的頭銜:遠峰國際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jīng)理、中國戲曲愛好者協(xié)會Y市分會副會長、中國民間藝人聯(lián)合會Y市分會副會長、Y市演藝人聯(lián)合會會長。
看完名片王清華就放心了。看來正如馬長河所言,這個袁一峰是個好大喜功、不務正業(yè)的家伙,說不定還是個招搖撞騙的主兒,要不然名片上印這么多亂七八糟的頭銜干什么呢。而且這些頭銜大多數(shù)都跟國家的正式協(xié)會有著一字之差。
“袁總……”王清華說著故意停頓了一下,帶著調侃的口吻道:“我這樣稱呼你可以嗎?”意思是說你的頭銜實在太多了,不知道該叫你董事長、總經(jīng)理,還是會長。
袁一峰急忙笑笑道:“王書記太客氣了,你叫我小袁就可以了。”說完退了兩步,坐在了沙發(fā)上。
鈔云還一直站在那里,臉上似乎有幾分尷尬。王清華就對他道:“鈔云,你幫我替你姐夫倒杯水吧。”鈔云這才不那么尷尬了,急忙過去拿了水杯給袁一峰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幾上。
“你也坐吧。”王清華對鈔云道。鈔云就在另一張沙發(fā)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