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同放下筆記本，笑了一下，又覺得這個時候似乎不應該笑，急忙又收住了笑容道：“各位領導剛才都說了不少了，我提一些個人的淺見，以供各位領導參考。”說著將筆記本翻開，看了一眼，接著道：“紀律作風整頓一直是一個老大難的問題，我覺得有這面兩方面的原因，第一是我們現在的干部隊伍的整體素質上不去，多少年養成的疲沓的作風相當嚴重；第二是我們的激勵機制跟不上，很多干部就存在干好干壞一個樣，干與不干一個樣的思想，總是敷衍了事，由此也滋生了一些干部不務正業，游手好閑，喜歡論是論非的毛病。我覺得如果要進行改革，是不是從這兩個方面著手，會取得一些效果。當然了，這只是我個人的一些淺見，各位領導拿主意吧。”
原子同說完看了一下廖天明。廖天明面無表情，還在玩自己的游龍八卦掌，讓原子同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是贊同還是不贊同。
大家都說完了，該是廖天明總結發言的時候，廖天明就沉默了一會，道：“各位都說的很不錯，都說到了點子上，特別是萬市長，一針見血，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所在。我完全同意。下面我談幾點建議：第一，由市紀委牽頭，盡快成立一個全市紀律作風整頓領導小組，組長由我來擔任，副組長由萬市長和清華同志擔任，天成同志具體負責，富云同志牽頭公檢法部門搞好配合工作，對一些違法亂紀的干部一定要嚴肅處理，決不姑息。第二，征集各方面的意見，擬定一個全市領導干部自律守則。由清華負責，紀委牽頭，秘書處密切配合，搞好具體制定工作。第三，富云同志下去后馬上跟檢察院聯系，對城管委進行一次徹底的調查，把那天在廣場上違紀執法的城管人員清理出城管隊伍。另外，要對城管委主任進行審查看有沒有問題，如果有問題，馬上聯系組織部罷免城管委主任的職務，再移交司法機關，依法裁處。當然了，對城管委主任的調查，一定要本著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則，一方面要做好保密工作，另一方面也要把握好輕重。好了，就這樣吧。”
這個市委小范圍的會議，開完之后，最倒霉的恐怕就是沂南市的城管委主任了。他恐怕怎么也不會想到，事情都過去將近一個月了，會因為市委里面的人說萬重山的怪話，而把自己給牽連進去。
事實上，沂南市城管委主任雷安泰在事情發生的當天就去找了沂南市市長程方，讓程方從中斡旋。程方嘴上雖然答應了，但也不好因為這么一件事情去找萬重山，就一直托著。
走出廖天明的辦公室，原子同就跟在王清華的屁股后面，進了王清華的辦公室。
“王書記，廖書記讓制定干部自律守則，還需要你拿總啊。”原子同站在那里，在未經王清華允許的情況下并不敢坐下來。
王清華就笑了笑道：“原秘書長，制定干部自律守則的事情，你先跟羅書記商量商量吧。看看他有什么好的建議。羅書記分管紀委工作，在這一塊肯定有高招。另外你也可以借鑒一下別的市的成功經驗先搞一搞嘛。我雖然負責，但最后還需要廖書記親自定稿。你先拿出個具體措施。完了咱們幾個再在一塊商量，你看好不好？”
原子同道：“行。”看了一下王清華的臉色接著道：“羅書記……是不是你先跟羅書記打個招呼。要不然，我害怕碰釘子。”
原子同的意思，顯然是想對羅天成評價兩句，還是忍住沒有說。羅天成這個紀委書記也算是當到家了，平時總是黑著臉，一副鐵面無私的表情，別說跟下面的人了，就是跟市委一些領導見面都不大打招呼，總讓人產生一種非常敬畏的感覺，好像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攥著，他隨時都有可能把你叫過去談話。所以就連原子同，對羅天成都有些忌諱。
王清華雖然知道羅天成這個毛病，也不好說什么，就哈哈笑道：“原秘書長，你是不是對羅書記有什么偏見啊。”說完了，害怕原子同接了自己的話，說出什么不堪的話來，就馬上接著道：“好吧，我抽時間給羅書記打個招呼，讓他密切配合你的工作，你看怎么樣？”王清華說著就有些調侃原子同的意思了。
原子同也只是笑笑，道：“那我就謝謝王書記了。如果市委領導都能跟王書記這么平易近人，我們的工作就好搞了。下面的人對你的評價一直非常好，說，在市委領導中，只有你最體恤下面的人。”原子同是在奉承王清華，卻也奉承的不是那么回事。如果下面的人對王清華的評價最好，那么把廖天明和萬重山擺在什么位置呢。王清華不就成了喧賓奪主了嗎。
不過王清華倒也想聽聽下面的人對自己的評價。像自己處在市委副書記，這個不尷不尬的位置上，下面人的評價是很關鍵的，不能全是好評，如果全是好評了，就把市委書記廖天明和市長萬重山蓋下去了，當然也不能全是差評，那樣的話，遲早是要出問題的。最好的評價就是中庸，好評不要太多，但也要占主流；差評要有一些，但絕不能涉及到權力的斗爭。只有這樣才是最穩妥的。
其實自從來到Y市后，就一直堅持這個原則，盡量心平氣和地對待下面的人，也不出風頭，該自己管的事兒，自己一定管好，不該自己管的事兒，自己堅決不插手，實在避不開了，也只是象征性地管一管，喊喊口喊，只要能交過差就算完事了。
像廖天明讓自己分管工業工作，就不能去管，但是廖天明交代過了，又不能不管，唯一的辦法就是跟分管工業的副市長許林海坐在一起來個對酒當歌，把事情掰扯開了給許林海說清楚。之后就再也不去過問了，只是許林海偶爾找自己匯報，象征性的說幾點建議，就算是交差了。
原子同磨嘰了一會，似乎余意未盡，還想跟王清華說點什么，見王清華低頭看文件去了，也只好點點頭，道：“王書記忙，我先出去了。”王清華一邊看文件，一邊哦哦地應了兩聲道：“好吧，你先去吧。有什么事情，我們再商量。”就把原子同打發走了。
沒有多長時間，馮立杰就過來了，告訴王清華已經到下班時間了。王清華抬頭看了一下表，才發現已經快十二點半了。
路上馮立杰把基層黨建的事情給王清華簡單匯報了一下，接著道：“現在前期工作基本都做好了，也初步選定了一些企業和一些部門的同志。可問題又來了，很多企業知道市委要下派掛職書記，都搶著要人，有些甚至指名道姓說就要某某某，而且開出了不菲的補貼。市委和政府的一些干部聽說下面的企業給補貼，也掙著要去。現在吳部長也非常的為難，不知道該讓誰去，不該讓誰去。”
吳明舉是怎么給馮立杰說的，王清華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吳明舉絕不是不知道該讓誰去，不該讓誰去，而是在請示王清華的意思，變相讓馮立杰問王清華，是不是有需要安排的人。這種游戲規則，在官場隨處可見，不足為奇。
王清華也只能裝個糊涂，想了想道：“這樣吧，你們定一個標準吧，從企業規模和產值上入手，給需要下派黨支部書記的企業定個標準；從干部的任職年限和職務上入手，給下派干部定個條件。這樣就可以縮小范圍了。但是有一點必須是硬指標，部門、單位的一把手決不允許掛職。另外，也要給這些下去掛職的干部定個年度工作指標和任務，不能讓我們的干部白拿人家企業的錢，不給人家辦事。而且這些指標必須是建立在提升企業文化、增加企業經濟效益的基礎之上。”
王清華一邊說，馮立杰一邊在筆記本上做了記錄道：“好吧，我把您的意思傳達給吳部長。想不到王書記對企業工作也這么熟悉。”王清華原來在X市就做過分管工業的副市長，這一點也不必給馮立杰言明，就面無表情道：“你讓吳明舉同志照此執行吧。”
進了菊園，馮立杰要下車送王清華，王清華制止了，拿了包兒道：“你不用下來了，回去休息吧。”說著進了一號樓大廳。馮立杰其實已經從車上下來了，遠遠地看著王清華。王清華知道馮立杰在身后看自己，也不回頭，徑直上了三零八。
馬妮正在吧臺上吃飯，見王清華過來了，放下碗筷就要給王清華開門。王清華笑了笑道：“你吃飯吧，我自己來。”馬妮已經從吧臺后面走出來了，王清華也只好把手里的包兒交給了馬妮。
進了房間，馬妮又要給王清華倒水，王清華就走過去，搶過馬妮手中的杯子道：“你去吃飯吧，讓我自己來。”馬妮只好把杯子交給王清華，站在那里也不走。
王清華倒了水道：“你以后吃飯就到我這里來吃吧，外面站著吃飯不難受嗎？”
馬妮笑了笑道：“沒事的，都習慣了。再說了，廉經理也不讓。”
王清華道：“沒事的，別人不行，咱們是自己人，沒關系的。你們廉總要是說你，你就說是我讓你來的。”說著笑了笑。馬妮的臉上就盈溢著幸福的笑容，出去了。不一會就端著飯碗進來了。王清華就在茶幾旁邊給馬妮讓了個地方，讓馬妮坐下了，又開了電視。馬妮就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
王清華看了一下馬妮碗里的飯菜道：“是不是都涼了啊？”馬妮還是笑笑道：“沒關系的，都習慣了，又不是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