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公子,大名裘昊天,是副市長裘學敏唯一的兒子,今年二十剛剛出頭,估計年齡跟王清華差不多,由于從小嬌生慣養(yǎng),再加上裘學敏夫妻二人的溺愛,從小便橫行霸道,不知天高地厚,十五歲后,裘學敏便給陪了兩名保鏢。
其實保鏢并非專業(yè)保鏢,要不然也不會那么輕易被王清華三下五除二放倒。那都是黑道上的一些人,為了仰仗裘學敏的勢力,專門派人過來捧場的。
像這種差事自然是極為難當,都知道裘學敏的兒子干脆就沒有絲毫人性,整天干出點什么事還說不定,萬一捅出大簍子,再派上兩個好手,必然會惹出不小的是非。即便是黑道上的人,也輕易不愿意給自己招惹麻煩,所以派去的保鏢大多是裝裝門面,真正有能耐的人是不會去的。
裘副市長還有個女兒,名叫裘婉兒,倒是十分乖巧可人,長的也是水靈透秀,特別是一雙憂郁的眼睛,讓人一看不禁就會想起林妹妹來,今年十七歲,在市一中上高二,學習也是頂尖好。裘學敏夫妻愛若掌上明珠,悉心呵護。
不過里裘大小姐好像對父母的照顧,不是非常感冒,明明離家不是很遠,卻從高一開始就選擇了住校。為此裘氏夫婦沒少做工作,但婉兒同學總是以跑校影響學習為由,堅決不搬回家住。
這讓裘氏夫婦十分頭疼,又拿倔強的女兒沒辦法,只好動用手中大權(quán),讓校領(lǐng)導給女兒單獨安排宿舍。
副市長的要求,校領(lǐng)導哪敢怠慢,然而學生住單人宿舍,在之前根本沒有先例,校長也有些為難,只好緊急召開校常委會研究。
研究的結(jié)果雖然教務(wù)處處長、學生處處長等教學部門一致反對,認為讓學生住單人宿舍會敗壞學校風氣;然而校長一說是裘副市長的要求時,就再也沒有人反對了,甚至有人說,開這個會本來就是脫了褲子放屁,既然裘副市長有要求,校方直接安排就是了,何必把大家召集起來研究。
校長雖然落了個兩頭不是人,也只能硬著頭皮給裘大小姐安排單人宿舍。
不想萬事俱備,只等裘大小姐入住的時候,裘大小姐,再一次做出了反常的決定——堅決不住單人宿舍。
這下學校的其他領(lǐng)導一下子激動了,說這孩子有骨氣,是個好苗子,甚至有人拿裘大小姐跟古代閨中烈女對比,說裘婉兒有蔡文姬、李清照的風骨,以后定能成大器。
此事鬧的學校沸沸揚揚,校長也只好將情況如實反應給裘副市長。裘副市長沒說什么。
然而第二年市里教育部門調(diào)整人員的時候,校長同志,以工作業(yè)績突出為由,被調(diào)到教育局當教學科科長了。這是官場慣用伎倆,明升暗降是也。校長雖然滿腹冤屈,也只能忍氣吞聲。
在X市,裘學敏已經(jīng)營多年,又是土生土長的X市人,可以說根系龐大,枝繁葉茂,就算是市委市政府輕易也根本無法動搖他。這些年裘學敏沒有熬到市委書記的位置,已經(jīng)是受了很大委屈了。也算是X市的一位大神級人物。王清華竟敢如此暴打他的兒子,他豈能善罷甘休。
但是畢竟這是一個錯綜復雜的關(guān)系,就算是裘學敏有再大的火氣,也不能直接將王清華怎么樣,只能是湊機會慢慢圖之。
然而對付縣長、局長、校長之類的有職位的人好解決,找個理由罷免了,或者來個明升暗降,也就能出了這口惡氣。但是要對付像王清華這種小人物,卻不好辦。就算是你副市長,要想輕易開除國家公職人員,沒有正當理由,也是行不通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壓住不讓王清華升職。
然而這畢竟是緩辦法。裘副市長等不得。萬一打自己兒子的家伙是個賴皮,壓根就沒有想過升職之類的問題,自己兒子豈不是白挨了這頓打。
當天夜里裘公子給裘副市長哭訴的時候,裘副市長的臉氣的跟豬肝一樣通紅。裘媽媽更是又哭又鬧,心疼地把兒子摟在懷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你說你沒事不好好在家呆著,跑到清水鎮(zhèn)那種窮山惡水、刁民遍地的地方干什么去了?”裘副市長指著兒子的鼻子罵道。
裘公子當然不會將自己調(diào)戲人家女鎮(zhèn)長的話告訴父親。要是那樣的話,老子就是再護犢子也不免要教訓一下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兒子都被打成這樣了,你還罵!我看這幫人打的不是你兒子,打的就是你的臉。昊天已經(jīng)說出了你的名字,他們還打,這不是誠心給你難堪嗎?這種人,不好好整治一下,還了得。今后我們裘家還怎么在市面上混?”裘媽媽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著。
裘學敏不禁有些心煩意亂,不過即便是兒子不給他說其中的原委,裘學敏也不是傻子,也能猜出一些端倪,對老婆道:“你就別瞎攪和了,肯定是你那不成器的兒子理虧在先,要不然,好好的,人家為什么不打別人,偏打他?”
即便如此,求學民還是覺得心頭窩火的要命,畢竟姜還是老的辣,開始問這次被打的全過程。
“當時除了打你的年輕人,還有什么人在場?”
“還有……還有……”裘大公子想說蘭鎮(zhèn)長,看了一下父親慍怒的神色,又不敢說了,只好喉嚨呃了一聲,把到嘴的話從新咽進肚子里。
“還有什么?”裘學敏等不及了,心中火氣逼迫著他吼了一嗓子。
“還有一個女的。”
“是不是你看人家姑娘長的漂亮,逗人家姑娘?”
逗這個詞用的實在太微妙了。本來就是調(diào)戲,但自己兒子調(diào)戲人家姑娘,當然不能說調(diào)戲了,頂多也就是逗著玩。
“沒有,我看她漂亮,多看了一眼,那兔崽子就打了我。還把錢少……也打了。”
“什么錢少?”
“就是錢家老大。”
在X市,能稱當上錢家,又能和裘大公子混在一起的,除了錢坤的哥哥之外,恐怕沒有第二個了。
“那個女的是誰?”
“聽他們說……是清水鎮(zhèn)鎮(zhèn)長。”
“清水鎮(zhèn)鎮(zhèn)長,蘭英!”裘學敏一聽是清水鎮(zhèn)鎮(zhèn)長,馬上恢復了理智。因為他知道,清水鎮(zhèn)鎮(zhèn)長蘭英,是市委蘭書記女兒。這件事情還是他親自給安排的,自己也曾見過蘭書記的女兒。那簡直就是個人精,人長的風流漂亮不說,又是個極潑辣的角色。如果真是兒子惹上她,她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找人打兒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即便是打,也不至于打成這個樣子,更何況,昊天已經(jīng)給她說了是我裘某人的兒子了,還要下這樣的狠手,擺明了是不把我這個副市長放在眼里了。
裘學敏思來想去,心中已有計較,對兒子道:“這件事情,暫時就這樣了。你不要再給任何人提起此事。”說完,點了一支煙,猛抽了兩口,將煙蒂在煙灰缸中使勁蹂滅,接著對兒子道:“我說你,你要眼睛干什么用的?也不看看是誰,你就隨便逗人家。我看你挨打也是活該!”
裘媽媽王鳳仙,馬上意識到,裘學敏的話里有話,急忙問道:“打昊兒的是誰?”
裘學敏沉吟了一下道:“蘭書記的女兒。”
王鳳仙一下子也愣住了。在X市無論是誰都能得罪,裘學敏都不怕和他硬碰硬,但如果是蘭書記就是另一回事了。
蘭書記這個人很陰騭,似乎掌握了他很多東西,但是從來不給他說什么,見面了也只是笑笑,而且從來沒有找過他裘學敏的麻煩,更沒有給過他難堪。他在X市負責的城建、經(jīng)貿(mào)等工作,也一向能得到市委方面的支持。
更關(guān)鍵的是,自己對這個蘭老頭幾乎是一無所知,在他的印象中,這個蘭老頭幾乎是一個純粹的黨干部,沒有絲毫的違法亂紀的行為,連每天上下班都是騎一輛半新的自行車。
而自己在X市的房產(chǎn)、商鋪、股份可以說多的不計其數(shù)。這些東西有些就是明白的,只是大家都不說而已。但是一旦動起真格的,蘭老頭再把這些翻出來,隨便一搗騰,自己馬上就會身敗名裂,甚至鋃鐺入獄,走上斷頭臺都有可能。
蘭老頭又不同于李高矚。李高矚初來乍到,根基尚淺,就算把他綁架了,甚至殺了,只要處置得當,也不會出什么亂子。但是蘭老頭在X市已經(jīng)經(jīng)營多年,表面上看好像不大管事,其實越是這種不管事的無為辦法,身邊籠絡(luò)的人可能就越多。一旦動起手來,鹿死誰手,真的難以預料。
裘學敏深思一會,感覺這口氣還是咽了為好。但心中總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扭。他知道,那是一口惡氣,是一口自己不好發(fā)泄的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