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四人回學校,再兵分兩路。一路回男生寢室,一路回女生寢室。
英蓮一直回味著韓毅遠的眼神,想著他放棄考研,把工作簽到渢省,應該是因爲自己。當一個男子,用那種真心喜歡的亮晶晶的眼神看著自己時,只要那個男子不是長得慘不忍睹,總會讓女生心中有一絲異樣的。而且與韓毅遠的幾次接觸,也發現他是個不錯的男孩。
回到寢室,英蓮和佟瑞兩人相約去盥洗室洗衣服。
盥洗室,是個長方形的大空間,左右兩邊有兩面與牆等長、與人等高的鏡子。盥洗臺靠著左右牆,是磚泥砌的長條形槽,上面貼著瓷磚。人站在盥洗臺前,不僅能看見自己的正面,還能看見背後鏡子中自己的背影。
盥洗室入口沒有門,是開放的。旁邊是廁所的入口。英蓮每次半夜上廁所,都會故意低頭洗手,不敢看鏡子。一則,從小就知道,半夜時分,誰也無法預料,自己會在鏡中看見什麼。二則,受這兩面大鏡子的影響,大傢俬下都在流行講“血腥瑪麗”的故事,用鏡子召喚瑪麗之法,讓人汗毛直立、神經兮兮。
英蓮雖好聽靈異故事,可是本身卻是個膽子極小的人。在家時,常常睡到三更半夜,她會因心底產生的恐懼,抱著枕頭被子,爬上安蓮的牀。
這天,整層宿舍樓都安靜異常。其實很正常,晚上六七點的週末,很多人都出去玩了,還沒有回來。
爲了防止污水相互干擾,英蓮和佟瑞兩人,一個站左邊,一個站右邊。兩人偶爾聊幾句,更多的時候,是各自洗衣服。
“佟瑞,你想跟著哪個老師啊?”英蓮問。
她的聲音,消失在空曠的盥洗室,卻得不到任何迴應。
英蓮看向鏡子,卻發現對面的鏡子中,空無一人。她猛得轉過身,發現盥洗室的臺子上,水還在流著,人和臉盆、衣物,都不見了。
英蓮心中升起一絲恐懼。她不明白,佟瑞怎麼一聲不響就自己走了。佟瑞一向不是這種沒有什麼交代性的人。
一個人待在一個兩面都有鏡子,卻靜得只能聽見自己洗衣服的聲音的地方,英蓮頭皮發麻、神經緊繃。
她低著頭,不看鏡子,強撐著匆匆把衣服洗完。
她端著臉盆,跑著回到寢室。李琪回家了還沒回來,其他幾個女生都去上自習了。寢室,只有佟瑞一個人。
英蓮看見佟瑞已經把衣服曬好了,站在陽臺前發呆。
英蓮笑著說:“佟瑞,你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佟瑞回過臉來,低聲說:“你剛纔有沒有感覺到,那裡有一陣莫名的氣流?”
英蓮腿有些發軟,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強作鎮定,說:“什麼?”
佟瑞說:“還好,你沒有察覺。我剛纔洗著洗著,突然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所以,我趕緊一洗,就跑回來了?!?
英蓮心底一陣涼。
俞涵走後,佟瑞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佟瑞對自己很是照顧,如果買兩個蘋果,就會分自己一個。如果買一根香腸,就會切自己一半。
雖然英蓮並不喜歡這種分享的滋味,因爲她明白,有來有往,才能長久。她並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她得惦記著還人情,這對她來說,是一種負擔。但是,在異鄉,能有一個人像自己的親姐妹般待自己,這份情誼,是千金難換的。
所以,佟瑞對自己來說,是一個珍貴的存在。
而此刻,她發現佟瑞在發現存在異樣時,一走了之,卻把自己一個人扔在了空蕩蕩的盥洗室,她很失望。她很想說:那你怎麼不提醒我,叫我一起走?衣服,完全可以在人多了後再去洗。
她沉默著,沒有說話。
佟瑞繼續說:“女生寢室,陰氣重。所以,總有各種各樣奇怪的事情發生。像我們這種老校區,老寢室,聽說出過命案的。有些學校呢,會隔一段時間,就會男生女生宿舍樓對調。我們的上一屆,這裡就是住著男生的。我覺得吧,還是像有些學校一樣,男生一層女生一層,交叉著住比較安心,可以相互照顧……”
英蓮聽著,後脊樑骨發涼。
世上,不知是否真的有鬼。但是,一個人內心涌出的對未知的莫名恐懼,絕對可以把一個人嚇死嚇瘋。
當天晚上,英蓮做噩夢了。她夢見自己的電腦裡,爬出了一個青面獠牙、長髮蓋住半邊臉的東西。那東西一直盯著自己看,雖然它的眼窩處,是黑乎乎的一片空,沒有白眼珠,也沒有黑眼珠,或者說,根本就沒有眼珠。它一直盯著自己,似乎想把自己吸到那眼窩裡去。
英蓮猛得驚醒過來。她沒有驚呼,她不習慣驚呼,但是,渾身發涼,全是冷汗。
同寢室的人,安安靜靜睡著。只聽見輕微的呼吸聲。
英蓮擡眼朝桌子看去,她的電腦合著,根本就不是夢中所見的那樣。她鬆了口氣,不敢多想,便掏出手機,登上了QQ。
她剛登上QQ,就見韓毅遠的QQ頭像也亮了。這種感覺是微妙的。好像自己這邊有一點風吹草動,對方能感應到般。
韓毅遠:你沒事吧?
英蓮看了下時間,凌晨兩點。
英蓮:這麼晚了,你還不睡?
韓毅遠:我剛纔突然醒了。
英蓮:你做噩夢了?
韓毅遠:夢見你做噩夢了。你沒事吧?
英蓮的鼻子有些泛酸。韓毅遠和自己,總共說過也沒有幾句話,見過沒幾次面。一個並沒有什麼交情的人,卻對自己如此關心。而且,難道韓毅遠跟自己有感應?
英蓮:沒事,估計上次看《午夜兇鈴》看的。
韓毅遠:別害怕。只要你不害怕,任何東西都近不了你的身。
英蓮:你信這個?
韓毅遠:不信。
英蓮:那你怎麼這麼說?
韓毅遠:安慰你。
他說話很直接,讓英蓮有些不知該怎麼接話。
韓毅遠:好好睡覺吧。有什麼事,隨時給我發短信,打電話。
英蓮:睡不著。你陪我聊會行嗎?
此短信發過去,英蓮自己都覺得驚訝。她一向自我感覺是堅強而充滿陽剛之氣的。如此示弱,平生第一次,她卻並不覺得哪裡不自然。
韓毅遠:樂意之至。
英蓮盯著QQ看,不知聊什麼。
過了兩三分鐘,韓毅遠:你怎麼不說話,睡著了嗎?
英蓮:我在等你說話。
韓毅遠:我不知道說什麼。我口很笨的。
英蓮冒出這麼一句:你和你的那個初中女同學,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