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考一年就那麼幾次，小考卻時常不斷。這不，又進行了語文測試。當班主任的好處就是，這個班就是你的，自習課可以在講臺上坐著閱卷。

英蓮很喜歡自習課。她喜歡在自習課抓緊時間寫作業，這樣回家就不必帶書本了，這樣就沒有明黃色碎花書包什麼事了。不用揹著自制書包穿過村子受衆人矚目，英蓮覺得心情很好。

當然了，其實沒有人會關注她的書包，不過是她自己覺得難爲情。因爲她們這屆同學的家庭條件，普遍比安蓮那屆要好。所以放眼過去，就她一個人帶著自制書包。儘管有些人的書包已經髒得不像樣子，可好歹也是買的。

當然，也有家境更不好的。那些同學連自制書包都沒有，拎著塑料袋上學、放學。可是，有些同學本有買來的漂亮雙肩書包，卻嫌書包揹著麻煩，改拎塑料袋。簡而言之，一個人揹著自制書包上學，家裡條件肯定不好。可是如果拎著塑料袋上學，無法分辨家境。

雖然不會明著攀比，可是心裡暗暗的對比是免不了的。英蓮正籌謀著找個契機，也學安蓮拎塑料袋上學。

英蓮正在奮筆疾書之時，聽見了喬老師的一聲輕咳。這是喬老師打破教室安靜，打算開口的一種習慣。所以，全班同學自動停下手中動作，豎起耳朵來傾聽。

喬老師說：“英蓮真是我們班的才女。”

揚蕙拉了拉一臉茫然的英蓮的袖子。

喬老師繼續說：“這作文，寫得真不錯。”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喬老師翻過英蓮的卷子，開始判下一個同學的卷子。

揚蕙卻興奮了，低聲說：“你聽見了沒？老師誇你呢。”

英蓮仔細想了想，自己作文究竟寫了什麼。好像是關於燕子壘巢、生小燕子、喂小燕子之類的事情。

英蓮家老房子的屋檐下，每年都會有燕子過來壘窩。到了新房子後，依然有燕子在門口的屋檐下壘巢。英蓮和安蓮、丘安，沒事就仰臉看那些老燕子、小燕子，對此比較熟悉。

作文的題目，是關於感恩的。英蓮就寫了老燕子、小燕子的事情。英蓮沒覺得自己的作文有什麼出彩之處，不明白喬老師爲什麼會突然蹦出那麼一句。

英蓮又開始奮筆疾書。這是她上學以來，有老師第一次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誇她。要說心裡不高興是不可能的。可是，這應該只是喬老師一時興起，隨口一說。

半個學期同桌下來，揚蕙和英蓮的關係，親近不少。喬老師誇英蓮，揚蕙顯得比英蓮興奮得多。她東張西望了番，然後拽了拽她的袖子，神秘兮兮地湊近她，伏在她耳畔，說：“你發現沒？喬老師誇你，易昕臉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呢。”

英蓮聽了這話，心頭有了絲異樣的感覺。易昕一直是老師誇讚的對象。難道因爲喬老師的一句隨意點評，易昕心裡有些不舒服嗎？

英蓮沒有迴應揚蕙，繼續寫作業。明後天是週末。如今，已經實現了雙休，週六、週日都放假。作業做完了，回家就輕鬆了。司武依舊常年不在家，所以英蓮和安蓮、丘安，還得幫著上山幹農活。

週日的晚上，英蓮他們做完晚飯，等欣晴幹活回來一起吃飯。欣晴回家的時候，臉上表情很嚴肅。她放下農具，問：“英蓮，你們班是不是有個同學叫盛琳琳？”

英蓮隨口應道：“是啊。”

欣晴緩緩開口，說：“她死了。”

“什麼？”英蓮有些吃驚。她朝欣晴看去，突然覺得家裡的白熾燈光線特別暗，襯得欣晴臉上的表情十分陰鬱。

欣晴說：“村子裡的人都在說，有個叫盛琳琳的女孩，被車撞死了。”

英蓮不相信。她覺得肯定是搞錯了。

安蓮和丘安都好奇地圍上來。

安蓮說：“盛琳琳不是我們村的吧？”

英蓮點頭，說：“嗯。”

丘安問：“是哪個？”

大家都在一個學校上學。學校就那麼大，六個年級，十二個班。一半同學是同村的。所以，說起哪個同學，大家都會有些印象。

英蓮說：“就是我們班女護旗手，長得挺漂亮的。”

安蓮說：“你們班的女護旗手，兩個都長得挺漂亮的。”

學校升國旗，是由各班同學輪著來的。每個班派出一個男生，兩個女生。英蓮她們班的護旗手，男的就是陳濤。他個子高高，長得挺精神。女的，除了盛琳琳，還有一個叫易涵韻。易涵韻的媽媽是做裁縫的，不少老師的衣服，都是她媽媽做的。

英蓮想了想，說：“就是那個戴耳環的。”

欣晴常說，打耳洞的，都不是好孩子；這也是易家莊大多數大人的想法。英蓮有時候還很羨慕她們這些小村莊來的姑娘。那些小姑娘大多都戴著耳環，手腕上還會戴手鐲什麼的。她們活潑可愛，能歌善舞。

像易昕，雖然她長得挺好看，成績也好，衣著也漂亮。可是，她沒有戴耳環和其他什麼首飾。她也不會下課的時候，一開心就會哼歌。她雖然有很好的成績，還有當老師的奶奶。可是琳琳受大家歡迎的程度，並不比她差。

安蓮和丘安都知道了是哪個同學。護旗手，隔一段時間就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升國旗。像盛琳琳這麼顯眼的女生，記不住纔怪。

英蓮自言自語：“一定是搞錯了。”

第二天去上課。英蓮來到教室，看見教室裡哭成一片。

英蓮心裡一個咯噔，想著昨晚母親說的話，應該是真的了。

揚蕙在自己的課桌上趴著。

英蓮過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揚蕙擡起哭得稀里嘩啦的臉，聲音哽咽，說：“琳琳被車撞死了。”

英蓮的心再次一驚，說：“真的？”

揚蕙開始絮絮叨叨。

之後的幾周，大家都在討論這件事。一個平時英蓮並沒有特別關注，和她也不是特別熟的漂亮女生臨死前的生活狀況，深深烙在了英蓮的記憶中。

據同學事後反映，琳琳之死，有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