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萬萬沒想到如此高檔的客棧,居然會貪圖我那么點銀錢。我就說嘛,什么人會這么好心,怎么舍得平白無故的送我一瓶花雕呢,感情這心思都用在這些不務正業上了。
哼哼,這樣也好,這樣太好了,太歲頭上動土,也不問問姑奶奶我師從何處,此刻我壓仰住心頭的怒火,努力保持心平氣和的態度。
風輕云看我這樣也不說話,只是拿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直直的盯著我看。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當要吼道兩句,他便薄唇輕啟道:“走吧,下樓吃早膳了。”
話落,轉身就走,給我留下了一個瀟灑離去的背影。
我呆呆的不知作何反應,關于我消失的那銀錢的去處,我還想打探一二的,總不能任憑心中猜測,就洗劫別人一通吧,在怎么說這也不是我的行事風格。
細說起來,我那錢袋子里的銀錢雖然不多,但買個四五瓶花雕酒還是足夠的,只是如今它已不知去向。
下樓的時候,小二依舊熱情高漲的接待于我,只是到底是心中有了懷疑,怎么看怎么覺得透著古怪,似有奉承巴結之意。
我揉著鼻子想了想,屁股挨著凳子往風輕云身邊挪了挪道:“昨日夜里我被人打劫了,我們的盤纏被人偷了,以我多年打劫之經驗分析,此人作案手法純熟,似是一個慣偷?!?
我說的一本正經,就差擺事實說依據了,可得到的卻是風輕云淡淡的一瞥。
他不搭理我。眼睛直視前方,目光有些空虛飄遠,我知他沒有聽進去我的話,遂準備在說一遍。
他卻在此時開了口:“一張桌子,四把椅子,一扇雕花鏤空祥云屏風,外加兩壇花雕,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我愣了愣神,腦子在高速運轉之空檔期間,手卻是最先做出反應的顫了又顫。
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昨晚。我酒蟲上腦,胸悶氣短之間,一時壓抑不住體內的躁動,蹦了。
我趕忙拿起桌子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兩杯水,好以此來給自己壓壓驚,心虛那就不用說了,這一刻我只覺得我肉痛的厲害,縮著腦子看風輕云:“我們的錢是不是都花光了?”
風輕云不在搭理我,只是自顧自地吃著小二端上來的稀粥小菜。我舔了舔唇,餓了呢,先吃吧,餓死事大。
我犯了錯誤。就要有承認錯誤的勇氣,在荷包未滿之前,我也只能與那些友好相處得美食們告別了。
看著熱氣騰騰的粥,又看了一眼埋頭喝粥的風輕云,于是我也不做多想,拿起開吃。
我剛拿起勺子撅了一口放到唇邊,呼的覺得唇角一痛,我倒抽一口冷氣當下放下勺子捂住自己的唇角。
“風輕云,你快幫我看看,我是不是昨天喝醉嗑到嘴巴了,好痛?”
風輕云正在倒水,聽了這話后不知為何手抖了一下。桌布上便跟著氤濕了一大塊。
片刻后,我看見他剛剛還神色淡淡的面容,呼的就狂風驟雨了起來,眼神陰暗得讓我有些害怕。
我心里打著小鼓,估摸著風輕云雖然嘴里不說,但心理絕對歐我歐的要死,覺得我害他丟了剩下不多的銀子。
至此我也不在多言,乖乖窩著眼觀鼻,鼻觀心了。
吃完早膳,風輕云把我送回房間,臨了出門之際給了我一錠銀子,之后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說實在的。我覺得風輕云這斯特神秘,你說平常人家走正規路子賺錢都是干的多拿的少,賺個一年也就那么點。倒是風輕云也沒見他做什么,反正一路上也不見得我們多么省吃儉用。
中午的時候,我獨自一人混跡于大街小巷,手里掂量風輕云給的那一錠銀子,錢是個好東西啊,這么多的錢,怎么就沒人來搶呢?
我裝模作樣的把它塞在荷包里,眼神亂瞟的隨意尋了一個賣香包的街邊小攤問詢。
賣香包的是一個中年婦人,一張臉被脂粉這類的東西鋪滿了整個臉面,說話之時一顫一顫的,帶動身上的脂粉味嗆的我直打噴嚏。
我悄悄退離幾步,勉強笑了笑:“大姐,你這身上的味道真特別啊!”
婦人聞言笑的連連擺手,手上的絲絹在我身上劃了幾下道:“姑娘這鼻子可真靈,你是不知道啊,我這味啊,可是獨一無二的,我家那口子可喜歡了?!?
我吞了吞了水口,尷尬的笑笑:“是,是嗎?那你們感情應該很好啊!”
婦人害羞一笑,抬了抬自己的下巴一臉的驕傲道:“那是,這十里八街的有哪個不知道我們感情好?。 ?
許是說的興起,她忽的一把握住我的手激動的道:“姑娘,我瞧著吧我們兩特有緣,你看你,咱們第一次見面,你就能看到那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只能說你眼光好,獨到,今日大娘我做主了,把我獨一無二的香香粉送你一瓶。”
話落從腳邊的竹籃里拿出一瓶畫有荷花印記的瓷瓶贈送于我。
什么叫擋不住的熱情,澆不滅的火心,我算是領教了。
就在這一來一回之間,我忽的被人撞了一下,我心中冷笑,小魚兒上鉤了,還真是快呢,就這么迫不及待,這可怎么是好。
過了半晌,我告別熱心的大娘,快步的跟上那偷我銀子的小乞丐,年紀不大,看著也就七八歲的摸樣,一路偷偷摸摸的小跑,臉上的興奮之色就像打了雞血一般。
我尾隨著他一路,一直走。直到在城西的一處廢棄寺廟里方才停歇下來。
四周破破爛爛的一片,越往里走還有絲絲腐臭的味道,我拿起懷中的絲帕捂住自己的鼻子,心里惡心的直難受。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一陣興奮的尖叫聲,以及夾雜著喜極而泣的哭泣聲,我不由有些好奇,探著腦子去看,最里間是一片稻草鋪就而成的床鋪,里面躺著一位老人以及一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余下的則是和那個孩子差不多大的孩童,估摸著有十多個。
我皺了皺眉,這么多的孩子都沒人管嘛,我剛要上前盤問一二,只聽一直躺著的老頭嘆了口氣道:“狗兒,你把人家錢偷了,萬一人家等著急用可怎么辦,你快還回去,咱們雖然是乞丐,但乞丐也要有乞丐的骨氣。”
我心內暗自點了點頭,又好奇的看了看偷我錢的孩子會怎么樣。
換做狗兒得男孩道:“阿娘,那姐姐看著很有錢,不像是缺銀子救急的人,我剛剛偷她錢的時候,她和街邊賣香包的于大娘有說有笑的?!?
原來那婦人姓于。又覺得這孩子話說的不對,我什么時候和那婦人有說有笑的人,我那明明是敷衍得無耐的笑。
老人板著臉道:“難不成就因為別人看著富有,不急著用錢,你就可以這樣了嗎?”話落猛烈的咳嗽起來。
老人一咳嗽,其他的孩子都急了起來,紛紛叫著“阿娘”我有些好奇,這老人倒底是誰。
那被訓斥的男孩不服氣的道:“阿娘只顧著別人,如今你自己都生病了,妹妹還那么小,整日里餓的哭,明明她們什么都不缺,我們那么需要,為什么不可以偷來先用,若是以后我們有了,可以還回去?。 ?
那老人顯然被氣到了,手撫著胸口道:“你,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以后長大了會瞧不起自己的,阿娘就是死也不會拿這錢治病,還有妹妹,她本就是被人拋棄的孩子,我們收留她只能看她的造化?!?
我心里一嘆,如果我猜的沒錯,這些孩子估摸著都是孤兒,或是被拋棄的,這老人好心收留他們,只是如今她生病了,怕是不能在承擔的起照顧他們的責任了。
我從暗處走了出來,他們顯然沒有料到我的出現,一時之間都有些驚疑不定,老人看著我道:“姑娘,請問你是?”
狗兒明顯面露慌張之色,眼神躲閃,身子一個勁的往人群里縮了又縮。
我全當做沒看見的道:“剛剛我在集市上買東西,回頭要付錢的時候,發現銀子不見了,這不就來找找?!?
老人一驚,有些驚疑不定起來,“姑娘,孩子小不懂事,你可千萬不要拿他去見官啊!”
我搖了搖頭:“老人家誤會了,那銀子就當我送你們的,我就是想向你們打聽點事情?!?
老人一聽我不追究,當即松了一口氣道:“不知姑娘想打聽什么?”
“我就是想問問這揚州城,哪戶人家最有錢?”
當?夜壓過白天,我將自己裹了一身?,立在樹影后打量金光閃閃的“宣府”看看人家,門口兩大獅子擺的方方正正,氣勢如宏。
再看看內里金光閃閃,還真是錢多的渾身臊得慌的暴發戶,將府邸裝修得如此金碧輝煌,還真不怕都人來搶了不是?
既然你們宣家如此富有,我就當發發善心做一回好人,正好我今日剛被截,我救濟比我窮困的人,你們救濟救濟我,正好正好,此乃一舉多得也!
院墻不怎么高,我提氣縱身,一跳便入了院。
這一夜,我并未下手,在高高低低屋脊上飛奔,繞著宣家撒歡般地跑了三四圈。
用行話來說,這叫踩點。
等到三更梆子響的時候,我已經輕松摸回了客棧,現在屋子里一片黑暗,客棧里的人都入睡了,我惦著小尖步慢慢悠悠走著,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間門。
剛要大舒一口長氣,扭一扭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忽的只覺得自己身后一陣勁風掃過,在我還未有所反應之時,只覺得后脖頸的衣領口像是被人揪住了一般。
我那個恨那,到底是誰大晚上的不睡覺,吃飽了撐著沒事干,在這瞎叨叨的找我麻煩。
“你今日去哪了?”忽的一聲清冷的聲音傳來,帶著隱隱地怒氣。
“風輕云你這么晚不睡覺在我房里揪我就為了這事?”我火了這不是沒事找事嗎,這大晚上的不睡覺,腦子抽抽??!
“你今日去了哪里?”
這是不問出個所以然來不罷休了是吧,我不語,看他能把我怎么樣。
他冷笑:“不說話是吧,嘴硬是吧,你信不信我今日……”
他話還未落。我便抽出了我的紫霞劍朝他刺了過去,他動作也是迅速,猛的往后一縮便也躲了過去,我暗恨,怎么不劃他一劍呢?
我拿劍指著他道:“你不是我的誰,我愛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你可是簽了賣身契于我的?!?
我話音剛落便見他邪惡而俊美的臉上此時噙著一抹放蕩不拘的微笑:“你還知道我簽了賣身契,既然你是我的主人,是不是消失不見之前應該先與我說一聲?”
我翻了翻白眼:“有沒有搞錯,我既然是主人,哪有主人向奴隸匯報的。你出去,現在立刻馬上!”我伸手指著房間門口道。
風輕云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什么話也沒說就出去了。我只覺得怪怪的,夜色下的那一眼,透著一股子的怪異勁。
吊腳樓館子,地處河邊,兩岸相望,仿佛雕樓一般。
逢場天,客人紛紛涌向吊腳樓館子。不知道老板娘使用了什么招數,招攬了那么多食客。
我與風輕云來的時候內里已經聚集了很多人,想要尋一處包廂卻是不可能了,于是便選了角落里的一處空位坐下。
老板娘是個風情雅致的大美人。眉間一顆朱砂痣為她增色了不止一心半點,我之所以會來這里一是因為這老板娘,二則是她這里的規矩,這里的菜色每天都不一樣,客人的餐點都是老板娘安排好了上的,顧客則是半分選擇的權力都沒有。
我很少坐在餐館大廳吃東西,一是我的吃相,我并不是那種慢條斯理之人,二則是,我不喜歡。
風輕云自那晚之后對著我都是不言不語的,我不知是否是我話說的太過份造成的,但內疚卻是有的,所以這幾日我都有,或多或少的巴結他一二。
此刻的風輕云神色淡淡的看著進進出出的眾人,忽的說道:“衣九和你是什么關系?”
我一愣,顯然沒想到他這幾日不言不語,話一出口卻是我最不起提起的,我不知道我該怎么回答:“他,他是我最放不下的人?!笔橇耍谖倚睦铮貌黄?,放不下。
割舍不了,舍棄不斷!就像藤蘿纏覆著藤蔓,繞在里面。糾結不開。
風輕云看著我,拿起桌案邊的茶壺掉了一杯復又置于我的手邊:“既然放不下,又何必舍棄呢?”
我一驚,直覺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但無所謂,“求不能,舍不得,所以只能這般放不下,放不下挺好的,最起碼心中有牽掛。”
“那若是,他來找你呢?”
找我,我咀嚼著這兩個字,一下又一下,我搖了搖頭:“不會的,他恨我,他不會來找我的?!?
“那若是他真的來了呢?”
我皺眉看他,他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這么執著于此,他若真的來了,我會怎么樣,我想了想?!拔蚁胛視荒敲磮猿?,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風輕云笑,不在言語,似有些風輕云淡之感。
星宿,夜幕將至。
模棱兩可的言談,醉倒一些心緒。
我那些被刻意遺忘的深愛,在慢慢地長夜里像是被翻出的卷軸一般,一下又一下的重新開啟,小九!
夜晚,我來到了風輕云的房間,現下房里一片?,床上的人已歇下,睡熟后細不可查的呼吸均勻有致。
我突然想起那些個無數的?夜里,我也曾獨自一人,偷偷趴佛在衣九的心口。聽著那種熟悉的調調,不用聽聲,不用看人,或許只是一個剪影,只是呼吸的聲音和頻率,都可以讓我準確地辨認出,那時候只覺得心里好軟,好軟好軟,不自覺的想的入神,在風輕云的床邊待了許久。
我伸手從懷里摸出風輕云的賣身契,以及一些被我盜回來的金銀,小聲的道:“風輕云,我走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我走了,我不得不走,我的小九在等我,紫元已經沒了,我不能在沒有小九,所以我要走,我要回到他的身邊,即便他生氣也好,怪我也罷!
我起身,剛邁出幾步,忽覺得手腕一緊,人以落至一個溫暖的懷抱,他雙手緊抱著我,鼻息只見噴灑的熱氣直呼著我的頸項。
我一驚趕忙伸手去推,“你做什么?”我怒了,聲音里帶著我從未有過的怒氣。
突如其來的懷抱,卻不是溫暖而是禁錮。
我伸手推他,此時對上的目光卻是讓我快要不能呼吸。我脫口而出:“小九!”后又覺得不對,估摸著自己想他想瘋了。
他嘆了口氣,眉宇間帶著絲絲憂郁,他說:“師父!”
我一呆,突地有些不可名狀,心內陣陣緊縮,有些不敢置信,有些不明所以。
“你,你真的是小九!”
他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深深的無奈:“我的笨師父!”話落摟住我的腦袋,把它緊貼著他的胸口,“師父,你聽聽,它在跳,它在說想你?!?
我眼淚成災,一瞬間我只覺得它要不可抑止的留出我的眼眶,“你真是小九,可是你的臉……”
衣九摸了摸自己的臉。忽的一撕,沿著下巴處開始,漸漸顯露出本來應有的摸樣,我有些驚疑不定,但又有些疑惑不明。
一個人隱藏的再好,也萬萬沒有可能做到讓我絲毫沒有察覺的可能,更何況這人是他,這顯然并不合理。
他拍了拍我的腦袋:“別想了,你這笨腦子,不可能想的出來的?!?
我不滿,這話我不愛聽,什么叫我笨腦子,明明我也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不是,“那你說說是什么情況,風輕云呢?”
他笑,拿著我的手去摟他的腰:“在這里,你抱抱!”
我氣悶:“你騙了我多少,快點告訴我?”
他笑:“我沒騙你啊,風輕云淡,這人一吹就散!”
我皺眉,“你倒是說不說”我用手擰他耳朵,軟軟的,又轉了轉。
他道:“你走之后的三個月,我就把盟主之位退了。后來便來找你,但軒轅堂的人眾多,我便易容了一番,不想途中有耽擱!”
我點頭,可又覺得不對:“那后來林中刺殺是怎么一回事?”
“你記不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江湖各大隱士門派都有受到追殺,那日我在茶樓不小心露了身手,他們便覺得我與那些門派有關,至于血海靈芝卻是我杜撰的。”
我皺眉:“那你之前為什么不告訴我呢?你知道不知道我每天都很想你?”
衣九嘆氣,揉了揉我散落的長發:“你當初那么狠心的丟下我便離開了,我怎么可能不拿點利息回來呢,再說我也想看看。沒有我在你身邊,你會怎么樣?”
我撇了撇嘴:“那你看出來了嗎?”
衣九點頭:“能吃能喝,能蹦能跳,能耍無賴,能發小脾氣,能撒謊騙人,能醉酒胡亂親人,能……”
我趕忙喊打住,不行了在這么說下去,感覺我好像就成了那種沒心沒肺的人了,我不依的道:“若是我不吃不喝,你不會心疼嗎,若是我不耍無賴,被人欺負了怎么辦,若是我不撒謊騙人那還是我嗎?至于你說的醉酒胡亂親人,我不依,我什么時候干過這事?”
衣九執起我的嘴巴,左右看了看:“嘖嘖,這犯罪證據都擺著呢,你不知道嗎?”
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又看了看衣九,忽的不可置信道:“我嘴角的傷是你弄的,你為什么這么做?”我怒氣騰騰的質問道,那個氣啊,這傷很嚴重,直接影響了我好幾日的食欲。
衣九瞇著眸子語氣冰冷的道:“你還好意思說,那日幸好是我,若是換做別人,你說怎么辦?”
我有些心虛,喝酒啊,好似那次是喝了很多,“可是那人終究是你啊,明明你那日占了便宜,憑什么第二日還那么生氣?”
衣九邪肆一笑道:“因為我吃醋啊!”
更新晚了,我的親們,都沒人說我,哎!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