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君回到桂宮的時候, 上官小妹一副剛從夢中被吵醒的樣子,匆匆起牀然後到門口迎霍成君,見到一瘸一拐的霍成君, 她關切的問:“小姨這是怎麼了?是什麼人傷了你嗎?”
霍成君略顯尷尬的搖搖頭回:“臣女向娘娘請罪了, 我本是因爲睡不著想出宮賞月的誰知崴傷了腳還迷路了, 恰好遇到昌邑王相助, 如今打擾娘娘就寢, 還請責罰!”說著要福下身子。
上官小妹忙上前攔住道:“小姨住不慣宮裡,夜裡睡不著是正常的,倒是我有錯在先, 強留小姨在宮裡還如此照顧不周,讓小姨受傷了, 我真是對不住外祖母的重託啊!”
上官小妹邊說著邊用手帕擠出幾滴眼淚, 弄得霍成君有些不知該如何回話, 只得尷尬的任由宮人將她扶進屋內。
過了會,太醫(yī)院的徐太醫(yī)來了給霍成君看了下傷口後, 轉身對上官小妹道:“稟娘娘,霍家女公子的外傷只需擦幾日膏藥就能好,只是這崴傷了的要等擦破的皮好了以後小心的抹上藥酒揉揉,估計得十幾日。”
上官小妹沒想到傷勢如此嚴重,驚訝的問:“沒有其他辦法能儘快康復的?”
徐太醫(yī)只是搖搖頭道:“還好崴傷不算很嚴重, 不然傷筋動骨都得一百天, 如今這樣只需要十幾天也算是萬幸了!”
上官小妹聽完只得無奈的擺擺手, 徐太醫(yī)留下膏藥和藥酒就先退下了。
上官小妹看了眼此時躺在牀上一隻腳腫得粉紅的霍成君, 她拿出手帕繼續(xù)抹淚道:“都是我的錯, 不該強留你在宮裡的。”
霍成君看不出她的傷心有幾分,但是仍然懇切的寬慰道:“娘娘是臣女的親人, 陪在娘娘身邊本是我該做的,也是霍家的榮幸,娘娘不必自責,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反倒讓娘娘擔心了,至於母親那裡我不會說起,等他日痊癒了再出宮就行,太醫(yī)不是說了嗎,十幾日即可痊癒。”
上官小妹放下手帕歉意的望著霍成君道:“那你又要和家人分開那麼些天,我過意不去!”
“能多些時日陪娘娘,臣女高興還來不及呢,哪有過意不去的之說!”
最後,因爲夜實在太深,上官小妹又多派了些宮娥守在霍成君身旁,才轉回自己的寢室。
到了自己的寢室,上官小妹憤憤的抱怨道:“真是失算了,沒想到她會受傷,還傷那麼重,如今這樣反倒不能也不敢讓她回去了!”
若夕聽完,笑笑回:“娘娘多心了,她留多久在宮裡都沒事,我們可以從長計議,最主要的是那顆種子得留在她心裡才行!”
上官小妹看若夕臉上的笑容,自己也跟著笑了,起身望著窗外道:“是啊,本宮怎麼就忘了最主要的呢,只要那顆種子留下了終會有發(fā)芽的時候吧!”
翌日,上官小妹以感謝劉賀幫了自己的小姨爲由親自到長樂宮登門道謝,但是在長樂殿等了許久才見劉賀姍姍來接駕,還一副衣冠不整,睡眼惺忪的摸樣,上官小妹心裡一絲厭惡。
劉賀跪下擡頭的瞬間看到了她的鄙夷,但仍高興的笑道:“皇嬸來看侄兒,侄兒都沒什麼可接待的,還因昨夜宿醉而接駕來遲,還請皇嬸責罰!”說著他正要向上官小妹行大禮請罪。
上官小妹忙制止道:“本宮今日來是想問問昌邑王在宮裡住的是否習慣,按說本宮主掌後宮當早些來問候的,奈何最近身體不適給耽擱了,還有一事:本宮謝謝昌邑王幫了小姨!”
說完,她看著劉賀的反應。
但是劉賀只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回道:“侄兒在這長樂宮甚好,如這名字一樣長樂,至於霍小姐那事侄兒只是碰巧遇見,舉手之勞罷了,娘娘不必多禮!”
上官小妹聽後,只是報以淡淡的笑。
少頃,輕輕壓了口茶後,她問:“聽聞王爺還未立王后,以本宮看王爺這般風姿怕是世間女子都會自慚形穢吧?不知現下你可有中意的?”
劉賀大笑著回道:“娘娘和皇叔不愧是夫妻,連問的都一樣,昨日皇叔說日後選家人子的時候賜幾個家人子給侄兒,今日娘娘又提起這事,莫非您也想送美人給侄兒?”
上官小妹聽後,裝出一副爲難的樣子道:“侄兒說笑了,本宮甚少有機會出宮,只是想告訴王爺若是有中意的,記得自己爭取,皇上和本宮都會支持你的,畢竟得先把王后立了纔是正理!”
劉賀聽後,曖昧的盯著上官小妹道:“怎麼辦?娘娘已經嫁與皇叔了,不然侄兒覺得您最適合做本王的王后了!”
上官小妹原先被劉賀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忙端起茶杯掩飾,誰知他一句話出口被嗆得一口茶全噴出來,劉賀見了忙湊近邊她幫她拍背邊勸道:“娘娘喝茶慢些,嗆到了侄兒會心疼的!”說完還在她耳邊親親吹了口氣。
這下,上官小妹被嚇得忙起身讓開後,尷尬的望著外面開口道:“看天色不早了,本宮先回宮了,王爺若有什麼需要的讓宮人來桂宮說一聲即可,本宮希望王爺在宮裡的這段時間能輕鬆自在才行!”說完,還未等劉賀回答就逃也似的走了。
劉賀見狀,邊哈哈大笑邊說道:“娘娘慢走,若是他日娘娘想通了,劉賀一定去找娘娘商議立後的事情!”
上官小妹忙坐上步輦去然後催著宮人快些擡走,此時她已經羞得從臉上紅到脖子根,臉頰兩邊熱得快燒起來了,這劉賀風流是早又耳聞的,想不到說話如此輕佻。想起他輕輕在自己耳邊吹氣,一下子怒到極點,坐在步輦上憤憤的攪著手帕卻無可奈何,她發(fā)誓以後要躲這個人遠一些。
一晃十幾日過去了,這期間霍成君的腳傷好了,只是她仍未出宮。劉賀走的那天回頭望了望長樂宮的牌匾然後淡笑著轉身,和來的時候一樣瀟灑飄逸,劉弗陵真的按約定給他送了幾個舞姬帶回封地上。
漪瀾殿的禁足還有幾日纔到期,但是吉娜早已悶的快瘋了,她在瑾茹面前抱怨道:“我又不是漪瀾殿宮人,禁足是對你們而言,你們繼續(xù)悶著吧,我要出去找皇后娘娘!”還未等瑾茹罵她,她就一溜煙出去了。
終於能出來了,她此刻別提有多輕鬆了,去桂宮一趟聽說說皇后和霍小姐都去滄池邊了,又是滄池,吉娜如今聽見那個名字就心裡不舒服。
到那裡的時候見到皇后和霍成君正聊著什麼,忙上前叫了聲”姐姐“,這一叫上官小妹愣了一下,心想真是膽大,連禁足都敢不放在眼裡了,但是馬上換了副高興的表情回:“妹妹很有勇氣呢,不怕皇上責罰嗎?”
吉娜搖搖頭道:“本就是禁足漪瀾殿的宮人,我又不是,你都不知道這十幾天我被阿媽關在房裡都快憋瘋了!”
上官小妹是搖搖頭笑笑而不語,霍成君很好奇這個很沒禮數的女子,於是靜靜的在一旁打量著,只見吉娜起身道:“我叫吉娜,你就是那個長安第一美人吧?你真的很漂亮呢!”
霍成君見她如此直爽,便笑笑回禮:“讓吉娜姑娘見笑了,那些都是別人隨便傳的,第一美人不敢當!”
吉娜知道漢人都喜歡這樣囉嗦一下,阿媽卻說那是謙虛的表現,便也沒繼續(xù)說下去,正要問皇后剛纔她們在聊什麼的時候劉弗陵來了。
劉弗陵見到吉娜先是愣了一下,坐好後才問:“公主近日還好吧?”
吉娜很久沒見劉弗陵了,如今一見心裡樂開花了,直到上官小妹輕輕碰了碰她的手,纔回過神忙回:“姑姑最近都很好,每天都玩得很高興呢!”
劉弗陵此時姿儀端正,目色溫和如水,望著皇后道:“皇后先陪吉娜到處走走吧,她對宮裡不是很熟,多和她講解一下,別哪天也迷路了!”
霍成君聽聞,一時間坐如針氈,她看不出皇上是什麼表情,但是這句話卻像在暗示著什麼似的,忐忑不安的侯在一旁。
上官小妹淡笑著上前答“諾”就和吉娜退下了,臨走前她扭頭撇了一眼霍成君。
待他們走遠後,劉弗陵笑笑:“女公子上前一些,陪朕下盤棋吧!”
霍成君忙上前,他們二人你一顆我一顆的下著棋子,霍成君連頭都不敢擡只敢一直盯著棋盤,等劉弗陵下子以後她就小心的下子,那樣的氣氛很怪異,劉弗陵不開口她也不敢說話。
過了一會,她還在發(fā)愣,劉弗陵放下最後一顆棋子道:“朕贏了,你是不是腳上的傷還沒好,所以下棋也心不在焉的?”
霍成君嚇得忙低頭請罪道:“臣女方纔出神是因爲想念家人,還請皇上體諒,臣女並沒有怠慢皇上之意!”
劉弗陵低頭看了看此時把頭埋在地上的她,然後伸手將她扶起,笑望著她問:“你很怕朕?可是朕有三頭六臂長相恐怖?”
霍成君忙搖搖頭:“臣女不是這個意思,臣女!”
她一時支支吾吾答不上話,劉弗陵“哈哈”大笑著回:“不用這麼緊張的,只是輸了一盤棋而已,大將軍說過日後要把你送進宮的,你這樣怕朕,日後如何在宮裡共處?”他說完扭頭溫和的看著她。
霍成君這才稍有些放鬆,不解的回道:“不是聽聞公主的病未痊癒以前皇上不選家人子嗎?”問完了,她又覺得太唐突,懊惱的低下頭看著桌上的棋盤。
劉弗陵笑笑問:“皇后與你說的?皇后是太關心皇姐了,也難爲她了,朕行冠禮之後必然是要選家人子的,子嗣綿延也是爲了讓大漢能國運昌盛!”
霍成君一時不知如何回話,只是有些侷促的立在一旁,見到劉弗陵扭頭望著滄池的水發(fā)呆,她偷偷擡頭望著他的背影發(fā)呆,她看不見他的表情,雖然他站在自己面前卻離自己很遠,突然她想起了那一夜劉賀憂傷的表情,於是又忙使勁的搖了搖頭。
少頃,劉弗陵幽幽開口道:“霍大將軍有恩於大漢,有恩於朕,因此你若是有什麼要求可以儘管開口!”
霍成君突然覺得很茫然,望著被風吹動一圈圈波紋的水面,她拼命的想,卻發(fā)現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頓了會纔回:“父親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臣子該做的本分,得到先帝和皇上的賞識那是霍家的榮幸,臣女沒有什麼要求,只希望皇上龍體安康,大漢國運昌盛,萬民安居樂業(yè)即可!”
劉弗陵聽後只輕笑一聲問:“朕想問的是,你想進宮嗎?”
其實這問題的另一個意思就是問自己想不想嫁給他,他背對著問這樣的問題,而這個男人卻是母親口中常提起的自己未來的夫君,霍成君覺得很委屈,她忙跪下回:“臣女不知,若家父讓臣女進宮,臣女便進宮!”
劉弗陵幽幽的問:“你都沒有自己的想法嗎?”
霍成君看著被風吹動著水草愣了會神,纔回:“沒有!”
劉弗陵聽後自嘲的笑笑:“你有機會選擇卻偏要讓人主宰,而有的人終其一生都沒機會真正做自己想做的,罷了,既然這樣那就等將來大將軍替你做主吧,先退下吧!”
霍成君起身告退,她仍然看不見劉弗陵此時是什麼表情,他給她的始終只是一抹背影,她想:若是做了他的皇后將來想必也只會這樣吧!走了一截,她又扭頭看了看劉弗陵的方向,他依然負手而立於滄池邊,面容模糊,那就是帝王嗎?這樣冷漠的男人怕是沒人能走近他吧?若是那樣那也是自己的命,她只能甘之如飴。
在漪瀾殿,霽雪如劉弗陵一樣佇立在窗前,這是她被禁足以來最常做的一件事,她望著已經慢慢變綠的院子問:“吉娜是不是又出去了?”
寸芯點點頭後問:“公主日後有何打算?”
霽雪淡淡一笑道:“在等等吧,看皇后要做什麼,想不到一下聰明的霍成君被她算計了,看來這皇宮真是教了她不少東西,讓她那麼小就進宮又何嘗不是件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