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雪和桔梗被帶到昭臺宮後, “嘭”的將宮門一關(guān),那些人就退下了。
看了看院子,桔梗心疼道:“都怪我, 不然不會來這地方!”
霽雪倒沒什麼, 在宮裡呆久了, 曾經(jīng)還因爲(wèi)好奇和劉據(jù)去北宮偏殿看過發(fā)了瘋的妃子, 如今這地方雖說冷清了許多, 但也好過聽滿院子的瘋婆子不停唸叨:“皇上來了!”之類的要強(qiáng)。
於是回道:“不來這裡,你想下地獄啊?千辛萬苦才留住小命,應(yīng)該想想怎麼和暗衛(wèi)聯(lián)繫然後把秀兒救出來, 而不是想那些沒用的!”
桔梗尷尬的低頭:“婢子,只是, 只是擔(dān)心!”
霽雪邊在宮裡到處看看, 邊道:“免了, 如今趕緊尋個好的院子住下了纔是正理!”
桔梗忙跟上:“公主方纔說暗衛(wèi),婢子也納悶剩下的六名暗衛(wèi)哪裡去了, 爲(wèi)何那天未出現(xiàn)?”
提起那天,霽雪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抱緊桔梗道:“那天的事情都過去了,以後不會再有了,是我拖累了你!”
桔梗回抱道:“公主莫要自責(zé), 我們是親人呀, 我已經(jīng)不恨了, 他們也都死了, 如今只是難過他們竟然讓公主吃這樣的苦!”
“不苦, 有桔梗陪著,我不覺得苦, 我們要活著,活著就能看到希望!”
活著就能看到希望嗎?桔梗那日原想尋死,但是她不忍心留下霽雪一人,也因爲(wèi)霽雪的鼓勵,她才能走到現(xiàn)在。哥哥在宮裡還好嗎?聽聞劉賀被廢除後哥哥被關(guān)進(jìn)掖庭暴室了,也不知死活,一定要活著,只有活著才能和親人團(tuán)聚,桔梗用力的抱緊霽雪。
最後,主僕二人尋到了昭臺宮西廂位置,一個叫菊苑的地方。
看著菊苑落魄的牌匾,桔梗道:“取這麼好聽的名字,瞧瞧連殿門都壞成這樣,想必裡面也不會有什麼菊花了!”
霽雪笑道:“別忘了這裡可是冷宮!”
進(jìn)了菊苑,二人忙每間屋子都看了看,想找間舒服些的屋子住人,誰知全看了個遍都沒發(fā)現(xiàn)能住人的。
桔梗泄氣道:“難道我們就直接躺地上了嗎?”
“別急,去其他殿看看去!”
她們剛要出殿門,就看到一個老嫗穿著破舊的粗布衣裙站在院子裡,正眼睛都不眨的盯著霽雪。
桔梗不悅道:“哪裡來的瘋婆子?”
霽雪也仔細(xì)的看著那人奇怪的反應(yīng)。
誰知那老嫗看了看,似沒看出什麼就轉(zhuǎn)身走了,霽雪忙問:“夫人留步,你是一直住在昭臺宮的人嗎?請問哪個殿能住人?”
那老嫗扭頭瞥了眼桔梗後,回道:“那丫頭沒大沒小的,我不喜歡!”
霽雪用肘子碰了碰桔梗,桔梗忙賠笑道:“方纔不知道夫人的身份,再加上初來這裡有些害怕,所以言語多有得罪,桔梗再此給您老賠不是了!”
老嫗這才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鬼地方已經(jīng)幾十年沒人來了,除了我那裡,沒地方能住人了。”
“你住的在哪裡?”霽雪忙走近問。
“竹林館!”老嫗說著走了出去。
霽雪忙拉起還在發(fā)愣的桔梗追了上去。
到了竹林館,桔梗感嘆道:“這才叫人住的地方嘛,雖然寒酸了一些當(dāng)時(shí)比方纔那個強(qiáng)多了!”
看出老嫗?zāi)樕系牟粣偅V雪忙揪了揪桔梗的衣袖後,扭頭賠笑道:“我的侍女不懂事,還請不要見怪,不知您能否讓我們留在這裡?”
“可以,這裡難得來個生人,既然來了就給我做侍女吧!”老嫗答。
“侍女!”桔梗驚呼。
霽雪責(zé)怪的看了眼桔梗後,忙回:“好,做侍女就做侍女,我們一定好好聽你的,只要你能收留我們!”
於是,她們住下了,老嫗讓她們睡在她隔壁的房間,雖然房間裡只有一牀破席子和一牀打滿補(bǔ)丁的薄被,但已是不錯了,夜裡太冷了,主僕二人只得相擁而眠。
第二天清晨,她們還在睡覺,就聽到院子裡有劈柴的聲音。
二人忙起身,見老嫗正在吃力的劈柴,霽雪忙道:“這活我們來做就行!”說完,拉著桔梗走了出去。
老嫗扔下斧頭,擦擦汗後開口:“行既然你們起來了,這院子裡的柴就由你們來劈吧!”
桔梗看了眼院子裡橫七豎八的樹枝,雖然不是那種大木頭,但是對從沒劈過柴她們來說已經(jīng)算是很困難了,剛想抱怨,見霽雪給自己使了眼色,忙低頭看著斧頭。
霽雪忙笑問:“我們一起沒做過,只是把這些弄斷嗎?”
老嫗回:“我怎麼弄的,你們就學(xué)著弄,弄好後,把這些和那邊的堆一塊。”說完,揹著手走了。
桔梗學(xué)了學(xué)老嫗的語氣道:“把這些和那邊的堆一塊!瞧她那樣,不就是進(jìn)冷宮的妃子嗎,若不是我們來了,怎能如此頤指氣使的,哼!”
霽雪笑笑:“人家都一把年紀(jì)了,你和她較什麼勁,來幹活吧!”
“一把年紀(jì)?瞧瞧她那幹勁,那嗓門,哪裡像是一把年紀(jì)的,我倒懷疑她是不是霍家人派來監(jiān)視我們的!”
“你多慮了,如今渡魂已成,我這個傻杜鵑他們纔不在意呢,要不是怕王秀兒離魂讓霍光起疑,他們早殺了我們省事了,哪裡還會費(fèi)心派人來監(jiān)視!”
桔梗撇撇嘴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她,陰陽怪氣的!”
霽雪好笑道:“人家還收留我們了不是?不然我們早睡破屋破地板了!”
桔梗似突然瞭然一般,忙回:“她們怕我們會死掉,那今天應(yīng)該會送吃的吧!”
霽雪點(diǎn)點(diǎn)頭笑笑,彎腰去撿斧頭。
桔梗忙趕上前道:“婢子來弄,你就把柴理過來就可以。”
雖然笨拙,但主僕倆還是忙著劈柴了,而門外則有雙眼睛盯著她們,見她們沒偷懶,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快到早飯時(shí)間,老嫗提著食盒進(jìn)來了,把食盒放在她們面前道:“門口還有兩牀被褥,桔梗去抱來吧!”
聞言,桔梗驚喜的扔下斧頭問:“是她們送來的?看來她們真怕我們冷死啊!”
霽雪邊理柴枝邊回:“那是,快去吧!”
聞言,桔梗樂呵呵的跑去抱被褥了。
霽雪還在低著頭幹活,感覺有雙眼睛盯著自己,猛的擡頭,見老嫗又開始看著自己出神,她拿出帕子擦了汗後,笑道:“若想說什麼就說吧,別這樣看著我。”
誰知老嫗不回話,扭頭就進(jìn)屋了。
霽雪納悶的看著她的背影,她的眼睛有些熟悉,莫非是故人?霽雪搖搖頭,不可能,這地方不會有故人的。
正怔愣,桔梗抱著被子,笑呵呵的開口:“看來,我們除了沒自由,暫時(shí)是衣食無憂了,瞧瞧這被褥多好,不愧是將軍府裡出來的東西!”
霽雪輕輕搖頭:“你真容易知足,來用餐吧!”
桔梗很快就放好被褥出來了,看到食盒裡的食物,雖然很一般但也強(qiáng)過沒吃的,歡喜的端過碗吃了起來。
霽雪沒動筷,看了看屋裡的老嫗,大聲喊道:“夫人,出來一起用餐?”
屋內(nèi)傳出:“不了,我昨日做的饃饃還沒吃完,你們用吧!”
霽雪還想再說,突然,桔梗不停的乾嘔起來,忙邊幫她輕拍背,邊問:“怎麼了?莫不是他們給我們下毒了?”
桔梗已經(jīng)嘔得兩眼淚花,剛想回話,就開始嘔起來了。
霽雪急的喊道:“夫人,快出來幫忙,她這是怎麼了?”
吐了會,桔梗吐停了,搖搖頭後虛弱的靠在霽雪懷裡回:“沒事,就是突然嘔心想吐。”
老嫗急匆匆走了出來,吃了幾口食物後,猛的擡頭問:“她莫不是有孕了?是皇上的嗎?”
“懷孕?”“懷孕?”霽雪和桔梗齊聲驚呼。
老嫗緊張的拉住桔梗的衣袖:“若是皇上的龍種,得趕緊想辦法隱藏纔是,不然讓宮內(nèi)那些女人知道,你們怕會屍骨無存。”
桔梗早已嚇得不知所措,霽雪搖搖頭:“不可能,若是孕吐,應(yīng)該早開始纔對,這都什麼時(shí)候了才孕吐,定是弄錯了!”
老嫗問:“桔梗你有多久沒來月信了?”
桔梗搖搖頭:“不記得了,好像很久了,但那是因爲(wèi)受傷後服了藥導(dǎo)致的啊!”
“瞧瞧,都說了受過傷,那肯定是服藥的原因?qū)е略型峦漆崃耍 ?
桔梗猛的推開霽雪的懷抱,起身喊道:“不,我不要,我不要這賤種出生,他是我永遠(yuǎn)的恥辱。”
霽雪驚痛的看著破敗的院門,緩緩開口:“都怨我,忙著給你療傷,忘了這茬,都怨我去了建章宮,都怨我無能,讓那些禽獸辱了你,都怨我,都怨我!”
她邊說著邊起身向門口走去,以爲(wèi)能暫時(shí)躲在這冷宮,就有希望聯(lián)繫到暗衛(wèi),可萬萬沒想到磨難並未結(jié)束,她只能微微顫顫的走出去,不看桔梗受傷的眼睛。
老嫗不知道該勸那一邊,按說這知道懷孕是好事,怎麼此時(shí)一個個這副摸樣,突然聽到門口“嘭”的一聲響,見到霽雪暈倒在地上。
這下,桔梗忘了哭,忙跑過去扶起霽雪道:“公主這是怎麼了?”
霽雪虛弱的笑笑:“最近裝杜鵑太累了,想休息了!”
是啊,太累了,自從那日以後,主僕二人心驚膽戰(zhàn)的從建章宮來到將軍府,後來又來到昭臺宮,若非這樣,也許早就該有反應(yīng)了吧。
秋風(fēng)吹起,院子裡的枯葉在不停的打轉(zhuǎn),霽雪和桔梗抱在一起痛哭著,老嫗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她們,滿眼的滄桑。
自那日以後,桔梗不再說不要孩子的事,霽雪也知道這樣的環(huán)境除了生下來已經(jīng)別無選擇,很快冬天來臨,天空輕輕飄起雪花。
桔梗的肚子開始能看出輪廓了,霍府每日都送來吃的,三個女人,在寒冷的昭臺宮開始過得像個家,每日還能時(shí)不時(shí)的傳出笑聲。
這日,宮門突然被撞開,老嫗氣喘吁吁的跑進(jìn)來喊道:“來了很多人,來著不善,快找地方躲吧!”
霽雪緊張的拉起桔梗:“你先躲起來吧,我一個傻子他們不會怎樣的!”
桔梗搖搖頭:“又能躲去哪裡呢?我不能扔下你!”
霽雪罵道:“你現(xiàn)在有身孕,怎能胡鬧!”
“孩子沒了更好,稱了我的心!”
老嫗罵道:“已經(jīng)好幾個月的孩子了,若是流產(chǎn)會傷及母體的,你要胡鬧就留下,我可惹不起他們!”說著躲進(jìn)了柴房。
霽雪見狀拉著桔梗找地方躲,可是還沒藏好,外面的人就“嘭”的一聲踢開院門進(jìn)來了。
最先進(jìn)來的是將軍府的侍衛(wèi),緊接著霍顯和霍成君進(jìn)來了,見到桔梗的肚子,她們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哈”大笑起來。
霽雪忙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躲到桔梗身後。
霍顯笑停後,看著桔梗的肚子咂咂嘴道:“瞧瞧,什麼主人有什麼侍女,劉霽雪那賤女人上了那麼多男人的牀,她的侍女在這荒涼的冷宮竟然都能懷孕,真是佩服你們主僕了!”
霍成君輕笑:“母親說的即是!”
桔梗“呸”了聲後,回道:“莫要在此胡亂侮辱公主,你這個老妖婆不是想著法的把女兒送上別人的牀嗎?她那樣水性楊花的人怎配提起公主!”
霍成君一聽惱了,衝過來一把揪住桔梗的頭髮,狠狠的給她扇了耳光道:“若非大祭司交代過,我早就把你這賤婢剁了,今日竟然自己送上門了!”
第二耳光要打上去的時(shí)候,霍顯忙制止道:“打他們何須你自己動手,來人!”
桔梗喊道:“你們不怕王秀兒離魂?”
霍顯大笑道:“我們已經(jīng)想到方法了,既不會要了你們的命,又能出氣,來人,藤條伺候!”
話語才落,侍衛(wèi)的藤條就狠狠的打在桔梗身上,原來藤條打人是這樣的,每一下都疼到骨頭裡,但是又沒有出血受傷。
霽雪見狀,嚇得跑過去拉住霍成君道:“求求漂亮姐姐了,不要打她了,她很痛的!”
霍成君不悅的一把推開霽雪後,大喝:“來人,連這妖女也一塊打!”
見侍衛(wèi)打了幾下,霍成君似不解氣,一把搶過藤條,邊打邊罵:“我管你是杜鵑還是劉霽雪,你這個妖女,竟然敢詛咒我當(dāng)不上皇后,劉病已那個忘恩負(fù)義的傢伙,竟然下了一個什麼故劍情深的詔書!”
桔梗突然大笑道:“看來是將軍夫人又沒把女兒送成功,所以來找我們泄氣了呀!男人哪裡會喜歡一天到晚想爬上龍塌的女人啊?你這女兒可是爬了三次了吧?可惜一次都沒成啊!”
霍顯怒道:“打給我打,狠狠的打!”
霍成君聽了,又加大力度打霽雪,邊罵道:“聽聞許平君和你感情不錯是吧?她現(xiàn)在做皇后了,那我就折磨你,他們有多好過,我就讓你多悽慘!”
霽雪和桔梗被他們打得在院子裡打滾,除了藤條的抽打聲,院裡還響著霍顯母女得意的笑聲。
不知過了多久,剛失去意識,一盆冷水澆在身上,霽雪被澆醒了。
霍顯道:“今日就這樣吧,留下些薑片,不要讓讓他們沒命纔是,如今你沒做成皇后,我們還得靠你父親。”
好像霍成君說了什麼,又好像沒說,霽雪恍惚間見到那些人揚(yáng)長而去,風(fēng)吹著門“咣噹、咣噹”直響,見到躲在柴房的老嫗忙跑了出來,聽到她驚呼:“桔梗流產(chǎn)了!”
可霽雪太累了,她無力的躺在地上看著老嫗抱起桔梗,暗衛(wèi)爲(wèi)什麼沒來找自己,弗陵去了南疆那麼久爲(wèi)何都沒消息?這磨難何日纔是個頭啊?想著她睡著過去,夢裡很黑,她找不到方向,找了很久,終於看到劉弗陵在衝自己微笑,她上前抱緊他哭道:“我很痛,也很累,若是挺不住,就先走了,你莫要怨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