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泊澹只覺大腦中思緒混亂, 做他這一行的必然需要一個冷靜的頭腦。可是這個時候他卻無法靜下來,與長期的習慣偏離。他苦笑不已,晏心, 果然是他生命中唯一能改變他的人。
唯一。
很久前, 站在項林林身側的她, 容顏淡然, 仿佛一抹淡淡的水墨筆跡。可他不知為何, 只覺心頭一動。時光逆轉,再然后他和她相守了近十年,十年里, 他以為她就會這樣在她身側,可原來不是。
“晏心……”
所有的鏡頭一再回顧, 古霏看著他, 卻見他突然間瘋了一樣往食堂頂樓沖去。
“喂, 陳泊澹……”
陳泊澹如瘋子沖到食堂頂,果然看見蕭路拖著晏心, 晏心被繩索束縛著,嘴也被塞進了麻核桃,整個人像麻布袋子一樣,被蕭路推倒在天臺欄桿上。
“蕭路,竟然是你!”
陳泊澹目光緊緊地盯著晏心, 他明明心里知道這樣做會害了她, 可他沒有辦法, 擔心害怕所有的情緒全都涌上心頭, 他輕輕的垂下眼瞼, 這一刻他突然間明白,沒有了她就沒有了全世界。
晏心看著陳泊澹, 陽光逆來,只看得見他挺直的鼻子,她還記得很多年前初遇他時的那刻。陽光正好,他直直地站在那里,淺淺一笑,嘴角酒窩若隱若現,她只覺得世界傾斜,時光靜止。愛上他的時候,歲月正好。
身側是蕭路,她一直對蕭路沒有太深的印象,他是齊廷軒的助理,他和陳泊澹交情一般。他……
頭腦里的一切都是混亂的,她只覺昏沉沉的,陽光刺目,她看到季詠瑜從光芒中飛來,輕輕地說:“晏心,來,我們一起走。”
她真的非常想跟季詠瑜走,可是,她目光迷離地望著遠處的男子。
“陳泊澹。”
再醒來時,晏心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這個世界真干凈,原來天堂是這樣的嗎?
她漸漸睜開眼,夜風吹動窗簾,窗外夜色闌珊,燈火璀璨。他趴在床邊,燈光如金色蝴蝶般停息在他的發跡線上,她看著他扇子樣的睫毛,突然間就想落下淚來。這個男人,是她愛了整整十年的人,這一刻,他還陪在她身邊。
他感覺到身邊有細微的響動,緊皺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睜開眼,眉頭頓時舒展開來。
“晏心!”他驚呼一起。
晏心看著他,卻見他身臂用繃帶拴著掛在脖間。
“你……”她剛一開口,就覺得自己喉嚨生疼,記憶慢慢回溯——
“如果不是季詠瑜和齊廷軒,妍妍不會死!她既然死了,那就讓她妹妹來還這債吧!”
“蕭路,他……”
“別擔心。”陳泊澹用一只手抱住整個人驚坐起的晏心,柔聲安撫她:“他已經被警察帶走了,綁架傷人意圖謀殺這幾項罪總要坐上很長一段時間的牢。”
“那詠瑜呢?”
陳泊澹抱著她,無奈地說:“還不知道,興許他會知道些什么,你好好休息。我去找醫生。”
其實醫生剛剛來過,說她只是睡著了。陳泊澹卻很擔心,守了好一會兒,但實在困極了才睡著了。季詠瑜的事,齊廷軒的事,蕭路的事,他出病房前再看了她一眼,卻見她也在看他。她澄澈的眸底有百轉千回的心思,他并非不知道,只是不忍提。
她對季詠瑜的姐妹情他不會不清楚,如他對齊廷軒,他即使再討厭齊廷軒,在利益交口也絕不會出賣他。親情友情愛情,總有一項是某些人的弱點。而對于他陳泊澹而言,弱點太多。
他走上天臺,果然看見齊廷軒靠在欄桿上,繁星朗朗,夜色寂寥,他整個人沉浸其中越發顯得落寞。
“你怎么來了?”
齊廷軒側過身就看見陳泊澹,陳泊澹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衣,袖口上卷,還有些破。
“不冷?”齊廷軒挑了挑眉問。
陳泊澹搖了搖頭,走過去,靠在他身側。
“有事問我?”齊廷軒轉過頭,面對著闌珊的燈光。
陳泊澹沒有出聲,心里卻知道他什么都猜到了。其實骨子里流著相同血的兩個人,某些性情必然是相似的。
“季詠瑜是怎么回事?紀妍又是誰?”
“一下子兩個問題,你打算讓我怎么回答?”
陳泊澹淡淡一笑:“該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
“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好。”
“你要和我打機禪么?”陳泊澹側頭看他,他的側顏線條剛毅,棱角分明,如他的性格一樣,果斷堅決。
“是我對不起詠瑜。我唯一能說的也只有這一點。”
陳泊澹不明所以地望著他:“事無不可對人言。這不像你。”
“那么怎么樣才像我?利用、背叛、謀殺?”
“我不相信你會做這樣的事。”陳泊澹驚訝之中定定直視齊廷軒,可他卻風輕云淡地望著天空。濃墨般的天,暗沉沉的,只有微小的星光。月華如練,那樣的沉靜的光卻無力普照大地。
那些往事紛至沓來,想起相愛時光,心底總會涌起一絲不明的情緒,興許那就是愛。
但那又如何,曾經早早地放棄了,再想要回來,卻沒有辦法了。
他側過身拍了拍陳泊澹的肩:“好好照顧晏心。我會帶詠瑜回來的。”
“嗯?”
三個月后,齊廷軒入獄,罪名謀殺。
齊家替他請了無數大狀,連早已隱退的法律界前輩蔣明也請了出來,但遺憾的是齊廷軒拒絕,他只選擇自辯。
晏心陪著陳泊澹去聽審,聽見齊廷軒聲淚俱下地說:“我唯一對不起的只有季詠瑜,她被我利用,到最后死在了雪山底下,是我,對不起她……”
這一番言辭到底讓一些旁聽的人動容了。晏心看著他,這個男人是姐姐深愛過的,卻也是欺騙姐姐,害姐姐枉死的人。
三年前,那時的季詠瑜是星光的翻譯,父親公司周轉不靈,她不得以答應齊廷軒盜取星光首席珠寶師的紀妍的設計案。星光的珠寶因抄襲事件停止營運,執行總裁引咎辭職,從此大權旁落到齊廷軒手中。
這一切是季詠瑜從未料到的,她以為不過是一張普通的設計案,卻沒有想到,也沒有想到紀妍因此而退出珠寶設計界。因為她的作品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打壓,她知道這一切都是齊廷軒的杰作。
她和紀妍并無多少交好,但她不忍心一個才華橫溢的設計師因她的一舉而退出。她去找齊廷軒理論,兩個人在涯頂上爭執。而她,就因為這一次的爭最執而送命。
齊廷軒一直認為是自己的錯:“是我害死了她。”
他猶記那時她說:“齊廷軒,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愛你,所以我才會做出這么不要臉的事來,可是,你呢,你得到了一切,難道不能放過紀妍么?”
從一開始遇見他,他不過抱著利用的想法……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報應吧。
“是我對不起她。”
他在庭上這樣說。晏心看著他,又看了眼身側的陳泊澹,陳泊澹的手緊緊地握著她,生怕她會消失一般。
齊廷軒的結局如何對她而言并不重要,以齊家的權勢不會任由長孫呆在牢中。他遲早會出來,晏心拉著陳泊澹離開,法院高大宏偉,有些真相無法掩蓋。
“蕭路呢?”
“他是下一庭。”
“他綁架我?”
“紀妍瘋了。一個設計師最大的悲哀莫過于無法設計,齊廷軒斷了她所有的路,生無可戀。”
晏心微微合眼,這世上總有許多人令人心生悲哀。但無論怎樣,這世上也有許多令人高興的事,比如——
他會一直陪著她,直到歲月荒蕪。
“是嗎?你會一直陪我?”她問他,嘴角帶笑。
他點點頭,頰邊酒窩微現:“是的。”
十年一夢,只有你才是我的唯一。
——全文完——
2013/01/05
后記:很抱歉這篇文拖了這么久,結局一早想好,但去年發生了太多變故,很長時間里沒有寫文的動力。但不論如何,它終究完結了,再見陳泊澹,再見晏心。很高興有一些讀者還在這里等我,很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新文《命運》即將開啟,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