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者既悟,唯見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靜。真常應(yīng)物,真常得性;常應(yīng)常靜,常清靜矣。如此清靜,漸入真道……”
一個個金色的字符,從何綠水的朱脣中飛出,化成一隻溫柔的手,安撫著綵女身上的魔氣,而後集中到她的額頭上,跟那個黑色鯉魚印記,做著鬥爭。
胡麗娘也是修的仙家正道,也趕緊幫忙一起唸誦,助何綠水一臂之力。
兩人的合力之下,綵女身上的魔氣漸漸褪去,眉心的魔印,也快消散下去。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嘩啦啦。
一陣泥土摔落的聲音,突然響起。
傲吉踉蹌著,從坑裡站了起來。
他從坑裡走了出來,渾身散發(fā)出一股令人恐怖和厭惡的氣息。
“她愛你啊,你爲(wèi)什麼不愛她呢?嗯?”
“這個比剛纔那個,還恐怖啊!竟然要由仙入魔了,完嘍,完嘍!祖師爺,快顯靈,不然滿門弟子一窩都得交代在這兒了!”
師傅驚悚地叫了起來。
屍王萬文玉和老祖宗,紅衣。韓二叔他們都不能念清心咒,會有傷害。
胡麗娘和何綠水正在緊要關(guān)頭上,不能功虧一簣。師傅,師孃,還有達(dá)信,三個臭皮匠,加上我這個現(xiàn)場學(xué)習(xí)的,只能臨時頂上。
可我們哪裡是傲吉的對手。
唸了也是白給啊……
萬文玉皺眉,一邊打開了他的計算機(jī),一邊對胡叔雲(yún)他們說:“木族和狐族中,會念的都上,給我爭取十分鐘!叔雲(yún),避水珠還給丟丟,她是孕婦,要保護(hù)好。”
“好!”胡叔雲(yún)將避水珠吐了出來。
水修接過去,洗了洗,遞給我,而後站在衆(zhòng)人身前,說:“我爲(wèi)你們護(hù)法。”
“三者既悟,唯見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
年老的、少年的;粗狂的,嬌柔的;男人的,女人的;妖類,人類;各種聲音彙集到一起,一百多張口,按照一個韻律吞吐著。
無數(shù)的靈力光點,從人羣裡飛出,聚成一片光的海洋,組成一個個的字,貼入傲吉的胸口,識海。
水修則和傲吉纏鬥著,阻止他攻擊我們。
殭屍羣和鬼族,則和水妖一族,打鬥起來。
每個生靈,都在竭力榨儘自己的每一滴力。
到處都是一副令人鼻酸的悽慘景象。
藍(lán)色的血,紅色的血,綠色的血,黑色的血,各種生靈的血肉,浸透了整片海底。
嘶喊聲,吶喊聲,哀鳴聲,混合成一曲輓歌,吟唱在整個宮闕里。
我閉上眼,心難過地?zé)o法表達(dá),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動,漲的我難受。
我想要停止眼前的畫面。
我想要,大家都不要再受傷害。
我想要,能做到這些事的力量。
是我?guī)麄儊淼模∥蚁胍麄兤桨玻?
我張開眼,看見水修身上的光芒,就象是,拿出全部生命在燃燒的蠟燭。我心驚膽寒。
就在戰(zhàn)局僵持不下的時候,戰(zhàn)場裡,又進(jìn)來一股力量。
是水修立廟時,曾經(jīng)去鬧事的水鬼們!
他們是傲吉的手下。
我心裡一寒,謔地站了起來,可是他們卻朝我拱手說道:“水鬼布老黑,攜老王灣、燕子嶺、鬼風(fēng)嶺水鬼,前來助秦家灣水鬼大仙——秦大仙一臂之力!”
“小小水鬼,也敢背叛!”
傲吉冷眼斜睨。
布老黑擼起短打的袖子,往地上一啐:“有什麼不敢!
你這孽龍,從前,你爲(wèi)了給夕妃陪葬,一口氣陪了俺們?nèi)齻€鎮(zhèn)子一半的人。
每個月還要送人給夕妃吸血,害得俺們罪孽深重,不得投胎。後來爲(wèi)了幫你那寶貝弟妹續(xù)命,你又出主意,讓你弟弟命令俺們每年害二十條人命交給你!否則不許俺們投胎!
“屁,這麼害人,你就是讓俺們?nèi)ネ短ヒ餐恫涣税。 ?
“俺們要跟著秦大仙改邪歸正,爭取早日洗清罪孽。”
“第一步,就從你開始!”
布老黑話音未落,從懷裡掏出兩面令旗,置地有聲地吼道:“兒郎們,爲(wèi)親人們報仇的時候到了!
一千年了,有勁都使出來!
讓他瞧瞧,咱水鬼的厲害!
秦大仙,咱們走起!”
胡叔雲(yún)湊到我跟前,不無得意地說:“這回有好戲看了。這布老黑,跟了傲吉上千年了。雖然是個糙鬼,手上沒什麼好的心法,但是耐不住人家年紀(jì)大,人多啊。”
那他們上次怎麼那麼容易,就被我們逮住了,還打了一頓?
難道……是故意的?
難怪這次進(jìn)龍宮,一個水鬼沒看見。
“他們心法不行,傲吉一直防著布老黑他們呢。本事管賣命就行了。”胡叔雲(yún)吧嗒吧嗒地跟我分享著他這幾天在龍宮蒐集來的八卦,分析道“立廟那次,他們可能只是想試試水修哥哥的底,看看以後有沒有投奔的可能。要是當(dāng)時水修哥哥表現(xiàn)的菜了,那,估計可能就沒那麼輕鬆贏了。”
我懂了。
果然從布老黑他們加入後,我們這邊的壓力小了很多。
紅衣也能騰出手來,幫助水修。
可是傲吉身上的魔氣,卻越來越重。
我扭臉看了下萬文玉,他似乎在計算機(jī)上搜尋著什麼,不斷地輸入著命令。
“給我爭取十分鐘!”我想到他對胡叔雲(yún)說的話,猜想,他的手裡,肯定是有什麼,阻止傲吉魔化的殺手鐗吧。
我再看看傲吉眉宇間,滾滾的魔氣,做出一個淚流滿面的決定:拖時間這種事,靠打不行啊,還得靠話嘮啊!天底下還有比妹子更能話嘮的生物嗎?
“傲吉,你還沒有意識到你的錯誤嗎?”
我凜然道。
“我有錯嗎?”他橫眉冷笑。
“你濫殺無辜。罔顧人命。”
他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他們獻(xiàn)上我要的人命,我許一方平安。小姑娘,你難道沒聽過活人祭祀,河伯娶親嗎?我護(hù)住這一方幾十萬人,取這點報酬,也是合理的吧?”
“狡辯!若真是合理的索取,你爲(wèi)什麼不直接託夢,讓鄉(xiāng)親們供奉給你?而是讓水鬼去害人?拿你弟弟當(dāng)槍去害人!”我咄咄逼人。
“我……”
我完全不給他說話的機(jī)會,他剛說了一個字,我就厲聲打斷他:“你害怕吧?害怕大家知道你的真實面具,不再信仰你,供奉你吧?”
“你對得起你弟弟嗎?你猜,他知不知道你喜歡綵女,知不知道你背叛了他?”
“不,我……”傲吉身上的魔氣,在聽到關(guān)於傲明的話題後,很明顯的停住了,滿臉愧疚。
胡叔雲(yún)好不太機(jī)靈了,配合著情勢,他搖身一變,變成了二龍王傲明的模樣,一臉絕望地看著傲吉:“哥哥,她說的是真的嗎?你和綵女真的……你明知道我,爲(wèi)了她,死都是肯的……”
這演技,絕對是拿奧斯卡小金人的種子選手啊!
傲吉當(dāng)場血槽下降到負(fù)值,整個人失魂落魄地呆立在那裡。
胡叔雲(yún)再接再厲,又是搖身一變,變成了一身華貴宮裝的夕妃,拿著劍,指著傲吉凝淚厲喝:“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你口口聲聲說最愛的是我,轉(zhuǎn)瞬就愛上你的親弟妹!畜生,你就不怕報應(yīng)嗎?”
那形象,那語氣,那姿態(tài),真是得了夕妃九點九分真?zhèn)鳌?
足以亂真。
但是我的心頭卻是一片哇涼。演技帝,夕妃就是傲吉的雷點啊,能戳嗎能戳嗎?
果真,原本蔫吧掉了的傲吉,立刻又猙獰起來:“報應(yīng)?有報應(yīng)也是你們該有報應(yīng)!”他掐住胡叔雲(yún)的脖子,“我那麼愛你,爲(wèi)什麼你就不能回頭看看我?爲(wèi)什麼你就不能珍惜我?爲(wèi)什麼?”
水修和紅衣等人,連忙解救胡叔雲(yún),但是奈何,不管怎麼打,哪怕打倒傲吉,脣溢鮮血,他仍是不鬆手。只是癡癡顛顛地反覆問著胡叔雲(yún)。
入魔時刻的人,是最沒道理可講的,只能順著他的思維理。
眼見胡叔雲(yún)要翹辮子,我急中生智,喝問道:“你又怎麼知道,你的種種不得,是否天道爲(wèi)你亂殺無辜,降下的懲罰?!”
很明顯,我這是個邏輯不通的病句,因爲(wèi)他亂殺無辜,是在夕妃死後,不得夕妃之心纔開始的。我說出來,只不過說出來擾亂他心神的,誰知道,這個人竟然認(rèn)真了。他鬆開手,怔怔地問:“是因爲(wèi)我,違背了天道,你纔會,魂飛魄散嗎?”
胡叔雲(yún)一屁股跌倒了地上,變回狐身撒腿就跑了。
他也不追,只是突然又狂笑起來。
“既然你們都不愛我,你們就都去死吧!”
譁——!
他身上的魔氣,瞬間凝成了實質(zhì),掙脫了衆(zhòng)人的咒縛。
一股粗壯的魔氣,從他身上爆發(fā)而出,穿透頭頂?shù)暮K睋糸L空。滂沱大雨,從頭頂上降了下來。
“糟了,海底結(jié)界要被魔氣衝破!不止我們要遭殃,還會引發(fā)海嘯!”
何綠水叫道。
千鈞一髮之際,水修突然看了我一眼:“丟丟,保護(hù)好自己和孩子!”
然後,伸手從身上,掏出一個輪迴花狀的翡玉鈴鐺,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