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算了解了師父的話中深意,談不上欣喜若狂,但多少也算是豁然開朗。
于是當(dāng)天晚上,我就在郊外的簡陋小帳篷里招來信鷹給上官青傳了信,結(jié)果第二天,師父前腳囑咐清楚離開后,他后腳就出現(xiàn)了。
“哎呦,你怎么這么迅速?”我驚訝萬分,“我昨晚才捎的信兒啊,你是飛來的嗎?”
上官青仍是保持著加急趕路的狀態(tài),一襲青衫風(fēng)塵仆仆,不過這并不影響他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妖孽氣息,甚至還有幾分別樣的落魄之美……夠了,我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犯花癡,只是一時走神而已……
他聞言習(xí)慣性白了我一眼:“本來距離得也不遠(yuǎn)啊,何況你在信中不是說‘有重大急事’么,我快馬加鞭連夜過來的!”
事實上,雖然他語氣傲嬌,但還是讓我覺得頗為感動,為了墨云堯的事情,他可以說是盡心盡力一刻也不敢耽誤,能有這樣的朋友,真是福氣。
“那個……青姐啊,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談什么拜托啊。”他看起來挺疑惑,“你又出什么狀況了,進(jìn)不去皇城?沒關(guān)系,按照原計劃,到時候跟著我一起去墨云堯的婚宴上搞破壞就行了。”
“你說得真輕巧,搞破壞哪那么容易,會死人的。”
他顯得更詫異了,劍眉微揚定定盯著我看:“楓塵,你該不是害怕了吧?”
“害怕個P!”我想也沒想就回了過去,“我只是有了新的想法。”
“哦?說說看。”
我思忖著該如何和他講明白關(guān)于師父參與行動的問題,想來想去也沒斟酌好言辭,干脆直接道:“陪我演場戲吧!”
“演什么戲?演給誰看?”
“當(dāng)然是演給司天捷看!”我興致勃勃開始和他講述基本設(shè)想,“到時候就這么直接沖進(jìn)去,然后你想辦法在關(guān)鍵時刻制住我送給司天捷,騙取他的信任,可以嗎?”
上官青頓時滿臉都寫著“神經(jīng)病老子怎么會和你這種人共事”一行大字,一雙細(xì)長鳳眼都快挑到天上去了:“阮楓塵你是瘋了嗎?合著大老遠(yuǎn)攻進(jìn)皇城就為了送死去的?”
“……”作為不明真相的局外人,他不了解我這個決定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昨天在師父做詳細(xì)解釋之前,我也是一頭霧水,“你先別著急啊,這可是個一箭雙雕的好主意……既能成功讓我進(jìn)天牢見到墨云堯,又能暫時迷惑司天捷的判斷能力,很皆大歡喜的事情啊。”
“呵呵,非常正確,然后你就和九爺一起被擇日處死了,我最后去給你們收一下尸,功成身退,對吧?”上官青伸出手指,惡狠狠推了一下我的額頭,“阮楓塵,你腦子被狗吃了?”
我偷眼看著他極其不善的眼神,知道自己惹毛了這位盜俠大爺,只好放緩語氣,解釋得再清楚一些:“青姐啊……其實呢,我剛才沒說明白
,我之所以能安心進(jìn)天牢,是因為我?guī)煾复饝?yīng)要替我們對付司天捷了。”
果不其然,聽了這句話,上官青立刻就忘記了剛才是為了什么而生我氣,黑眸晶亮地轉(zhuǎn)過頭來:“你師父?逍遙神俠白晉?”
“是啊。”師父雖然是個老不正經(jīng),但在江湖晚輩心中似乎永遠(yuǎn)都占據(jù)著重要的且不可替代的位置,這大概和他不經(jīng)常出來晃悠的低調(diào)習(xí)慣有關(guān),畢竟一個不常見到的高手總能保持極高的神秘感,從而令人們只能在無限想象中滿足對他的好奇心……我毫不懷疑,逍遙神俠這個名號絕對比武林盟主更加有分量……當(dāng)然,我希望親愛的師父也擁有著足能和司天捷對抗的實力。
“也就是說,你師父有足夠信心能把你和九爺一并救出來,所以才安排你進(jìn)天牢里應(yīng)外合?”不得不說,上官青的頭腦還是足夠聰明的,短暫混亂過后,很快就理清了思路,“不過楓塵啊,這是很冒險的,少了你,我們要找到紫霓晶石的藏匿之處就更困難了。”
“師父能幫忙啊,他說你只要等著他去找你商量就好了。”明白人都聽得出來,師父哪里是要和上官青商量,他的意思就是讓上官青隨時等著被差遣。
上官青沒有一絲不悅神色,反而欣然點頭:“如果你師父有把握,我樂意聽從差遣,能與逍遙神俠合作,簡直是我人生中一大幸事。”
師父,你魅力啥時候這么大了,我怎么就一點不知道呢?
“反正我們現(xiàn)在也沒有更好的方法,就先暫時麻痹一下司天捷也不錯。”我嚴(yán)肅地做著總結(jié)陳詞,“青姐,作戲作全套,到時候別忘了往我身上留點記號。”
他輕飄飄地瞥過來:“親吻的記號么?你可真敢想。”
“敢想的是你吧……老子說的是刀劍的記號!”我簡直為他厚顏無恥的程度拍案驚奇,“我是讓你往我身上砍一劍或是拍一掌,省得司天捷起疑心!”
出乎意料,這一次他卻猶豫了,頗不確定地重復(fù)著:“砍一劍?萬一我收拾不住怎么辦?”
“你會笨成那個樣子?除非刻意報復(fù)。”我不以為然地“切”了一聲,“安啦,就算你收勢不住我也不會責(zé)怪你的,誰讓我身強(qiáng)體壯呢!”
“問題是我害怕。”
“你堂堂盜俠有什么害怕的啊,瞧你這點出息……咳咳!”話說出口我才琢磨過來有哪里不對勁,硬生生剎住了話頭,尷尬地瞥向他。
上官青神色如常,眸色深深,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看,也不再說話,只是沉默著。我驀然想起那日在流云社暗道中的情形,瞬間警惕起來,噔噔噔往后退了好幾步。
“你干嘛?”
“沒什么,你別緊張。”他無奈地笑了笑,并不似往日那般輕挑狡黠,反而是笑容中多了幾分我看不懂的的東西,一時間,就連語氣也放柔起來,帶著滿滿的安撫意味,“放心好了,我
有分寸,決不至于在那天傷了你。”
“呃,我相信的。”
“還有,萬事注意,九爺現(xiàn)在武功盡失,你是得照顧他,但也要保護(hù)好自己。”
這一本正經(jīng)的囑咐著實讓人不習(xí)慣,我站在原地怔怔地點了點頭,這才回過神來笑道:“當(dāng)然,我知道的。”
然后便是長久的沉默,不知為何,我們兩個很少有正常談話的時候,不是互相斗嘴,就是彼此無言以對。也許當(dāng)一個人在試探而另一個人在執(zhí)意裝傻之時,這樣的結(jié)果就是注定的,不進(jìn)不退不溫不火,明明都清楚得很卻不肯直說。
“楓塵。”
“嗯。”
“我能問個問題么?就問一個。”
“你說吧。”
或許旁人根本不會相信,慣常瀟灑自由的盜俠也會有這么躊躇的一天,他在我面前考慮了很久,直到頭頂?shù)年柟庥l(fā)熱烈耀眼,這才緩緩開口:“如果將來九爺真的做了皇帝,你還會跟著他嗎?”
是啊,還會跟著他嗎?口口聲聲說過的不離不棄,我曾經(jīng)想過,現(xiàn)在卻不得不猶豫。若他君臨天下,像我這樣的江湖中人,將來留在他身邊,究竟要如何母儀天下?亦或是,讓我和別的女人共同分享他?
那是不可能的。
若他最終沒有同意和我回碧潮山,那我也只好自己回去,想來是不肯被禁錮在這令人窒息的皇宮里的……上官青似乎總能戳中我不愿提及的問題,這個男人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為什么會出此一問,但我依舊不想直言。
“也許不會跟著他了,但我也絕不再嫁。”
“楓塵,你究竟圖些什么?”
“沒圖什么啊,就是喜歡這樣做。”我微笑著回答他,“只要是小云子要的東西,我都愿意給他,他要自由,我就拼命護(hù)他自由;他要天下,我就盡力為他奪來天下,是生是死都沒關(guān)系,誰讓這一輩子,我認(rèn)定的就是他。”
上官青靜默不語,眸中光影卻在剎那間寂滅無聲。他怔然良久,驀地仰頭望向高空,長發(fā)遮住他俊美的面容,看不清是什么情緒。
一聲嘆息在我耳邊分外清晰。
他不知道,其實我也是故意的。故意以癡情來詮釋無情,故意讓他死心死得徹底。
何必呢?他對我而言和墨云堯是不一樣的,甚至和墨秋漓都是不一樣的,上官青的名字是個充滿誘惑力的魔咒,時時在腦海中盤旋著揮散不去。然而我很清楚,往前一步會是萬丈深淵,所以我及時地控制住了自己,終于沒有踏出那一步。
我愛的人是墨云堯,永遠(yuǎn)只會是墨云堯,我連愛一個人都走得如此辛苦,還有什么資格去牽絆旁人?
有些不算愛的悸動,也許是感激,卻在心里難以抹去。
我可以銘記,但不可抱有期許。
對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