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晞感冒了。

鼻子堵, 頭也暈，還有點低燒，但因爲之前跟錢助理的約定, 大晚上的還在堅持學習, 邊吸鼻子邊看書的樣子看得錢助理都不忍心了。

“江少今天吃過藥了嗎？”剛進門的錢助理問保姆。

保姆：“吃過一次就不吃了, 嫌苦。”

錢助理聞言看向江晞, 就見他嗖的把整張臉都埋在了書後面, 一副我讀書我快樂，誰也別打擾我的樣子。

錢助理無奈，只好把藥從藥箱裡取出來, 連哄帶勸的要江晞吃下。

等江晞吃過藥，錢助理就走了, 江晞暈暈乎乎的躺在牀上, 很倦, 一會兒也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但睡得卻並不踏實。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他被熟悉的噠噠聲吵醒，睜開眼睛看向窗外，已經有微光透過窗簾照了進來。

這麼有節奏的敲擊玻璃聲，不用想也知道是十三。

推開窗子，十三離鏜的小子彈般衝向江晞頭頂, 兩爪死死抓住他頭頂上的呆毛, 戰戰兢兢的嚷嚷：“媽呀, 外面有怪物！”

江晞疼的一嘶, 忙安撫的摸了摸十三的翅膀, 把它從頭頂摘下來捧在手上。

再這麼下去，他真怕有一天頭髮全部叛逃, 徒留幾根空氣劉海駐守著鋥亮的頭皮。

捧著十三，江晞這才向窗外看去，居然是一架小型白色四旋翼無人機，下面掛著一個小塑料袋，裡面好像是幾盒藥。

無人機他認識，凌申整個初中時代都特別喜歡玩，四旋翼式、漂移車式、固定翼式甚至還有小飛蛋，可航拍的不可航拍的，小凌申收集了一大箱子，寶貝的不得了。

不過後來隨著年紀漸長，凌申越來越穩重，喜歡的東西也越來越少，無人機自然被打入了冷宮。

就在這愣神的功夫，無人機駛進了室內，在江晞眼前不停盤旋。

江晞取下掛著的塑料袋，裡面果然是幾盒藥，各式各樣的感冒藥。

重新看向無人機，機翼上刻著字，雖然已經被磨損，他還是認出了凌申兩字。

凌申小時候特別喜歡在自己的東西上刻字，江晞理解，跟狗狗的領地意識差不多，只不過凌申的領地意識特別強而已，強到近乎霸道的地步。

無人機已經重新駛向窗外，江晞手裡提著藥，鼻子忍不住一酸，他知道，只要他換個位置向外看去，一定可以看到站在高牆外的凌申，但直到無人機漸漸飛遠，他還是沒有移動腳步。

無聲無息的站了一會兒，江晞上前把窗子重新關了起來。

“我剛纔看到你那隻雄性了。”十三哪壺不開提哪壺。

江晞吸著鼻子問：“他好嗎？”

十三歪了歪頭，不知道什麼叫好什麼叫不好，想了想纔回答：“挺壯，沒生病。”

沒生病就好，比他好。

他以前也沒生過病，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遭感冒，凌申一向把他照顧的很好，無論是薩摩耶時還是變成人類。

凌申會拉著他晨跑，會在出門前替他圍上厚厚的圍巾，會在風大的時候替他擋住風口，會強迫他吃營養豐盛的早餐·····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像凌申那樣對他好了。

江晞眼眶發脹。

他就要去亞馬遜流域的雨林了，畢竟相伴了這麼多年，不管怎樣，走之前還是要好好道個別的。

凌申此時站在圍牆之外，遠遠的看著江晞的那扇窗子，手裡拿著那架白色無人機。

江晞雖然都沒探出頭來看他一眼，但至少把藥收下了。

老街上已經漸漸有了人聲，晨光熹微，冷露侵人，凌申整個人也被打溼了似的，帶著一股舟車勞頓的風塵僕僕。

看著手中的無人機，凌申自嘲的一笑。

他對待感情，也像對待生意一樣，預估風險、分析可行性，甚至計算付出回報比，就因爲他這樣的性格，才造成了他和江晞這樣的結果，這一切，都是他活該。

無論要花多久的時間，他都會讓江晞重新接受他。

這天凌晨的時候，江晞難得失了次眠，正跟鳥架上的十三說著，過了凌晨是他生日，就見十三突然飛到牀窗邊啄起玻璃，還邊啄邊嚷嚷：“又是昨天那怪物！”

怪物？

江晞拉開窗簾，藉著不遠處江邊的燈火看到了一架白的顯眼的無人機，下面還綴著一個大盒子，不知道里面裝的什麼。

推開窗子，無人機飛了進來，等江晞取下盒子，無人機又像昨天那樣飛走了。

十三停在江晞肩膀上，好奇的看他拆盒子，邊忍不住喳喳：“怪物這是又送來啥了？”

等看到裡面做成花園洋房樣子的蛋糕和上面縮小版的江晞時，十三一下瞪大了黑糖豆似的眼睛，嗖的從江晞的肩膀上飛下來，繞著蛋糕蹦躂了好幾圈。

“真像！真像！”十三喳喳稱奇。

“你咋不說話了，大兄弟？”半天沒聽到江晞反應，十三擡頭問。

結果剛擡起頭，就看到江晞只穿著睡衣，趿著拖鞋就瘋了似的往樓下跑，連招呼都沒跟它打一聲，驚得十三趕緊撲扇著翅膀，追了上去。

跑出江宅的江晞沒看到凌申，只看到了白鬍子聖誕帽的聖誕老人，這個聖誕老人既沒有駕著馴鹿拉的馬車，也沒有背一口袋的禮物，只傻了似的站在昏黃路燈下，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江晞一時簡直不敢相信，沒想到江書林說的都是真的，聖誕老人真的能聽到人們想要的禮物，然後把禮物送過來！

江晞小鳥似的撲了過去，打算把這個聖誕老人拖回家。

直到撞進一雙熟悉的眸子。

就算凌申把整張臉都蒙起來，只露出眼睛的一角，江晞都不會認錯，這是凌申的眼睛，哪怕他穿著臃腫的聖誕裝，帶著可笑的假眉毛和假鬍子，遮的整張臉只剩下一對眼睛。

江晞整個人一抖。

聖誕老人跟他不熟，甚至都跟他不是一國的，他又沒用英語說自己想要的禮物，聖誕老人怎麼會聽的到，而且就算聽的到，又怎麼會把自己送給他。

能聽到他心聲並且滿足他一切願望的，從來都只有凌申。

凌申就是他的聖誕老人。

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江晞拉住聖誕老人冰涼的手，仰頭詢問：“聖誕老人，我可不可以把你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