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申最終還是沒見到江晞。
回去的路上就接到了趙助理的電話, 小心翼翼的問他今天還去不去公司。
其實凌申奔波了一宿,已經非常疲憊了,再加上跟錢助理帶的幾個保鏢糾纏, 差不多已經到了一個極限, 此時也沒自己開車, 坐在副駕駛上閉目養神, 由著代駕將車開上主路。
但一閉上眼睛, 眼前就是那一角晃動的窗簾,他彷彿能透過那藍底蒲公英窗簾看到後面那雙眼睛,那雙從來都只有他的黑亮眸子盛著兩汪冷漠。
他的小傻子都不願意讓他再看一眼, 漠然的躲在漫天飛舞的白色蒲公英之後。
太陽穴突突的疼,眼前藍底蒲公英的窗簾越晃越厲害, 越晃越厲害, 晃得上面的蒲公英都鋪天蓋地遮成一片, 那後面藏著一雙眼睛,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回”凌申捏著眉心, 簡單明瞭的回覆。
對面趙助理聞言似乎鬆了口氣。
到公司後,趙助理覷著凌申烏雲翻滾的臉色,戰戰兢兢提議先去頂層餐廳就餐,凌申沒什麼胃口,空著腹就開始處理工作。
“這是市場部關於時尚盛典秀場的第三版企劃案。”
“《la mode》雜誌那邊同意留四個版面給新季珠寶‘愛樂’系列, 但那邊希望今明兩天您能接受一次訪談, 需要空出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聽著趙助理的彙報, 凌申翻閱企劃案的手一頓:“今天下午, 查看我的行程幫我空出兩個小時。”
趙助理鬆了口氣。
凌申一向不耐煩雜誌的訪談, 時尚宴會也很少參加,以前偶爾還會耐著性子參加那麼一兩次, 但自從跟江家那位小少爺聯姻後,就隱隱有了“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勢,甚至整個上午都不來公司,很是讓他們這些手底下的人焦頭爛額了一陣子。
趙助理又悄咪咪的瞄了眼凌申的臉色,發現除了差點,好像還算平靜,猶豫再三,還是深吸一口氣扔出了一枚重型炸.彈。
“江家今早在官微發佈了您和江少的離婚聲明,事先沒有跟埃羅斯的公關部通過氣。”
快速彙報完,趙助理全身肌肉迅速調動爲應激狀態,生怕凌申下一秒就會大發雷霆。
說起江家也真是不地道,當初提議聯姻的是他們,現在發佈離婚聲明連通氣都不跟他們通一聲,直接扔出枚重型炸.彈,把他們砸個五迷三道,擺明了欺負人。
負責公關的楊總監還是今早看到有狗仔在公司門口蹲點,這才知道埃羅斯被華盛擺了一道。
這樣想著,趙助理又偷瞄了凌申一眼,發現被啪啪打臉的凌大總裁居然沒有絲毫反應,好像當事人不是他。
“新聞,拿給我看”凌總裁沒事人一樣繼續翻看企劃案,眉毛都沒動一下。
趙助理暗暗稱奇,這氣度,這泰山崩了臉色也沒變一下的能力,不愧是年紀輕輕就當總裁的人!
趙助理滿心敬佩的將事先收藏好的網頁打開,將平板支在了凌申面前。
很簡單的一則聲明,但轉發評論量均已過萬,吃瓜網民對這出豪門同性婚變抱足了看戲的姿態。
最火的評論配了一張照片,正是拍賣會上的那張。
江晞坐在位置上,拉著他的手仰頭看他,笑意綴在眼角眉梢,露出兩顆略顯尖銳的小虎牙,讓人見了心都跟著柔軟下來。
而他正低頭摸著江晞柔軟的發頂。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看著江晞的樣子,原來是這樣的······
這條評論下有幾千條回覆。
“這演技,史詩級擺拍”
“豪門水深”
再往下看去,不知什麼時候起,評論畫風突變。
“如果這都不算愛”
胸口猛地一滯。
凌申站起,嚇了趙助理一跳。
“就企劃案開個短會”凌申交待。
雖然之前並沒有說要開會,但趙助理還是迅速答應並通知人事部下發通知到相關各部門。
跟市場、企劃等部門討論駁回企劃案,又跟公關和法務部商議了關於婚變的應急對策,林林總總見了一些員工和訪客,一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
下午時尚雜誌拍攝,又處理了一堆公司瑣事,近傍晚時又跟前來的江哲扯了一通皮。
三個月的時間,納米比亞原礦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的七七八八,資金週轉基本恢復正常,凌申明裡暗裡做了很多手腳,就等著把華盛踢出去了。
江哲本來就處於被動局面,扯皮又沒佔到什麼便宜,老大不痛快,談話最後直接扔出來兩份薄薄的房產轉讓書。
“我們江家缺你這兩處房產?寒磣誰呢?”
還真是沒完了!
凌申額頭青筋直跳,看來江老爺子是鐵了心要把江、凌兩家的關係徹底搞僵,也擺明了讓他死心。
“寒磣?”凌申直視江哲,微笑:“至少我不會把送出去的公寓再收回來。”
這是在諷刺當初江哲讓吳祁從他的公寓滾出去的事了。
江哲臉色陡變,重重冷哼一聲:“凌申,我把話擱這!老爺子在,你追不回江晞;有朝一日,老爺子沒了,你也得過我這關!這輩子,就別想了!”
凌申胸口又是一悶。
凌申咬牙,旋即揚眉:“說起來,聽說吳致晟把吳祁帶到了美國?還放話從此吳家再不跟姓江的來往,看來咱們彼此彼此。”
江哲暴怒:“不過就一小玩意!”
凌申淡定回擊:“也是,不過聽說江總最近身邊的小玩意都神似吳祁?”
江哲摔門走了。
當天晚上,埃羅斯各部門集體加班,總裁不知得了什麼失心瘋,親自指導企劃案不說,還親自跟進婚變應急公關,各部門員工叫苦不迭,但依然被迫加班到了十點。
大家不約而同的懷念起“君王不早朝”那段短暫的甜蜜時光。
加班結束後,各部門的燈一盞一盞的滅掉,直到趙助理都走了,凌申依然坐在電腦桌前,被周圍巨大的黑暗包圍著,高大的身影竟有了幾分伶仃的味道。
凌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只覺得周圍安靜的過分,他的腦子和心一樣空茫茫的。
他有很多處房產,卻好像突然得了選擇恐懼癥似的,不知道該去哪一處。
大抵也是因爲去哪一處都不再有任何區別。
再沒有人會歡天喜地的等他回去。
再沒有人會把他當成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