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佩妤沒睜眼,更沒有任何回應。
傅令元也并不在意。
阮舒挽上傅令元的臂彎:“走吧。”
目送兩人緊緊挨在一起的背影,竟有些恩愛夫妻的架勢,林妙芙只覺胸悶氣短。她是真的沒想到,阮舒竟不聲不響地突然結婚了!
只不過,這回她勾搭的好像并不是什么有背景的男人。
僅僅是林氏的下屬員工?
林妙芙難以置信。
掃見石桌上的紅木盒,林妙芙好奇地打開盒子,眸光頓時一亮。
“媽,這是新姐夫送你的見面禮?”
莊佩妤停下捻佛珠的動作,睜開眼。
“好漂亮啊~這得不少錢吧?”林妙芙摸了摸佛身,通體冰涼,手感很好。忍不住將它從盒子里拿出來。
莊佩妤微蹙眉,正欲阻止林妙芙。
驀然看到內嵌盒底放有一張小卡片。
卡片上的留字令她瞬間變了臉色。
自出了林家,阮舒便未再說過話。兩人上車后,她順其自然地放開傅令元的手臂。
傅令元卻是重新扣住她的腕,將她的手抓在他的掌心:“你妹妹很有趣。”
雖然他話語的口吻不是特別嘲諷,但阮舒總不至于認為他是由衷夸贊。扯扯嘴角:“讓三哥見笑了。”
傅令元漫不經心地把玩她的手指:“你和你妹妹的性格差很多。”
“畢竟不是一個爹生的。”阮舒隨口一說。
傅令元卻是接話:“所以是你的爹比你妹妹的爹優秀?”
阮舒心頭驀然梗一下,自嘲地笑:“三哥不會不知道,我的生父是個什么樣的男人吧?”
傅松魁都已經把她進林家前的情況調查得差一點就底朝天了。
“嗯?是什么樣的男人?”
阮舒聞言盯住傅令元。
他的表情太自然,她判斷不出他是真不知道還是明知故問。
不過說一說倒也無妨,反正也并非多隱秘。
“他是個酒鬼。自打我有記憶起,印象中,他每天只做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喝酒。喝得爛爛的,癱倒在地上扶不起來的那種爛。有幾次甚至酒精中毒,差點死了。可結果都死里逃生。”
傅令元突然插話:“你不希望他死里逃生?”
“我表達得很明顯么?”阮舒低低咕噥,竟有點坦然承認的意思。
傅令元霎時要笑不笑的,問:“那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三哥猜不到么?電視劇不經常真實取材的么?”阮舒笑意加深,“打老婆孩子唄。”
“在生活中深陷失敗而無法自拔的男人,無非就是通過這兩件事情來發泄。”她聳聳肩,表情很是不在意,仿佛真只是在講述電視劇里的情節。
傅令元眸光深深:“最后怎么死的?”
阮舒的鳳目微微瞇起,聚焦起清銳,似在回憶什么,曼聲道:“一個人醉倒在床上。睡死過去。房子起火了,他毫無知覺。”
話落,車廂內安靜了一兩秒,似無形中有什么東西壓在人心上。
“然后?你和你媽呢?”傅令元停下對她手指的擺弄,拇指無意識地壓在她的掌心揉壓,勾了勾唇。“按照電視劇的情節套路,這個時候應該有英雄腳踏七彩云出現,前來拯救你們母女倆。”
“可不是。”阮舒伸手別了別頭發至耳后,輕閃著眸光笑笑,“前來拯救她的英雄,不就是我那位已經過世的繼父。”
注意到她的措辭,傅令元瞳仁不易察覺地深一度,?了?,隨即如慣常般揚唇,將話題繞回到最初:“既然你生父的人生聽起來這么難堪,那么你和你妹妹的性格差異應該在于,你隨你母親多一點,她隨你繼父多一點。”
“是啊……是確實隨她多一些……”阮舒別具意味地輕笑,忽而抬起手臂攀上他的肩,仰面看他,用和先前一樣的句式,“三哥不會也不知道,她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吧?”
她依舊只用“她”來代替稱呼莊佩妤。
傅令元的手虛搭在阮舒的腰上,也用和先前一樣的句式:“嗯?是什么樣的女人?”
他的表情還是自然得天衣無縫,令她完全判斷不出他是真不知道還是明知故問。
阮舒巧笑嫣然,瞳眸烏烏地與他對視:“以前的她啊……和現在的我一樣,都在出賣自己的肉體。區別只在于,她是賣給很多人,而我……”
她戳了戳他的胸膛。“暫時只賣給三哥你一個。”
傅令元抓住她的手指,低眸瞅她,眸底??的:“‘暫時’?你以后還打算賣給其他人?”
“說不上打算。但如果再出現合適的機會,當然要把握。”
“才剛跟了我沒多久,就開始琢磨下家。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
“錯。”阮舒抿唇笑,“是騎驢找馬。”
“騎驢找馬……”傅令元在唇齒間重復這四個字,輕呵一聲,驀然扣緊她的腰,覆到她耳邊低笑,“你倒是騎騎看。”
沒想到他說完后,阮舒竟當真跨坐到他的腿上來,雙臂摟住他的脖頸。
因為她太過主動,傅令元本能地判定有貓膩,挑挑眉梢,按兵不動。
阮舒眉眼帶笑,湊上他的唇,熱情地吻。
傅令元一開始是不做任何回應的。可是她儼然抱了挑、逗他的心思,手十分不安分,故意在他身上摸。他哪里還能無動于衷坐懷不亂?不多時便反過來糾纏住她。
兩人在車后座打得火熱,全然無視前面的九思和二筒。不過九思和二筒的定力卻是特別好,完全無視。
待傅令元的手要下進一步探時,阮舒遽然阻斷了他,并迅速收起對他的所有旖旎。
他眼疾手快地將她按回懷里。眼里隱隱燃著一小撮的火苗,嗓音暗沉:“想什么時候開始,可以由著傅太太。但都到這地步了,要不要結束就不是你來決定。”
阮舒淺笑接口:“那也不是由三哥你決定的。”
傅令元想到什么,哧聲:“難道傅太太的親戚這么快又來造訪?”
“不是。”阮舒笑得璀然,“不過差不多。”
她摸了摸他下巴刺刺的胡茬:“是撤退性出血。”
傅令元一時沒反應過來,稍露不解。
阮舒附到他的耳畔,輕聲提醒:“我前兩天剛吃的緊急避孕藥,三哥忘記了?也是中午出門前,才發現輕微出血的。”
傅令元這才皺眉。
難怪她方才敢這么大膽。
他一開始覺得貓膩是對的。結果還是上了她的當。
然而,阮舒并沒有從他的懷抱離開,反就勢趴在了他的肩膀上,安安靜靜的,只她余尚微喘的呼吸。
傅令元自然不會趕她,但也不輕易再碰她,以免又不小心點著自己的火,只虛虛地扶著她的腰。
兩人各自一聲不吭地調節呼吸,平復狀態。
鼻息間滿是屬于她的橙花香氣。傅令元稍一偏頭,鼻尖就鉆進她的發絲間,他嗅了嗅,緩聲道:“以后不要再吃了。”
阮舒輕笑:“得三哥自己每次記得清做好安全措施才行。”
傅令元拍了一下她的背,淡淡地“嗯”。
“現在咱們這是要去哪里?”阮舒側過腦袋,換成臉頰壓在他的肩頭。目光望向車窗外掠過的街道,“要回別墅?”
她原本的打算是,帶傅令元回來林家見完莊佩妤,她就留在家里。最后還是又被他帶出來了。倒真愈發像回了趟娘家,馬上又跟隨丈夫離開。
“你想去哪里?”傅令元反問。
“所以三哥現在很閑?”
“確實沒有其他安排。可以陪傅太太繼續蜜月。”
阮舒唇角弧度微彎,卻并未回答。
車廂內再度安靜。
傅令元此刻的視角只能看到她的后腦勺。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他感覺得到,她的情緒和平常不太一樣。
從林家出來后就有點過于安靜。和她平常的淡靜不一樣的狀態。
聊完她生父和她的母親莊佩妤的話題后,她對他故意撩撥戲弄。
以及現在一聲不吭地趴在他肩上。
因為傅令元始終沒說要去哪里,所以二筒開著車不重復路地兜圈子。
不多時,阮舒忽然從他的肩膀起來,坐直腰板,指向車窗外,晏晏言笑:“三哥,那就游樂場吧。再陪我進一次游樂場。”
傅令元勾唇頷首:“今天都聽傅太太的。”
前頭的二筒已折回路,往游樂場拐,將車子停在游樂場的停車場。
傅令元不知對二筒和九思交待了什么,兩人沒有隨行。
至少在阮舒的肉眼范圍內,他們暫時消失了蹤跡。
上回來是周末,人已經很多。今天年初三,更是人滿為患。處處都是象征著新年的紅色,小朋友們更是新衣新鞋歡歡喜喜的。
這一次,依舊是傅令元負責排隊買票。
阮舒則不再傻傻地站在風口上等,而是尋了處能坐的地方,暖烘烘地曬太陽。
隊伍明明很長,傅令元卻回來得很快,她連屁股都沒坐熱。
票倒是確確實實買到了。
阮舒不禁狐疑:“三哥是找外援幫忙搞到的?”
傅令元朝游樂場外面一溜排的?牛指了指,但笑不語。
阮舒瞅了瞅票面,發現是純門票,并未包含其他任何娛樂設施。稍松了口氣。否則像上回,他專門挑刺激項目的聯票,她可吃不消。
況且她今天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尋求刺激的。
遂,首先兩個項目,阮舒選擇了旋轉木馬和碰碰車。
傅令元忍俊不禁:“傅太太今天是打算回歸童趣么?”
阮舒笑笑:“沒兩年就要三十歲女性大軍,我可不得好好抓住青春的尾巴。”
“青春的尾巴是躁動的荷爾蒙。”傅令元糾正。嘲笑,“你這是童年的尾巴,是幼稚。”
“那三哥先一邊乘涼去。”阮舒白了他一眼,自行去排隊。
傅令元愣怔在她的那記白眼里,好幾秒才晃回神,微瞇一下眼。勾唇笑。
不巧,輪到阮舒上碰碰車的時候,和她同一撥,除她之外,恰恰全是孩子。
傅令元站在外圍的欄邊,手臂倚在桿上。夾雜在無數等待自家孩子的父母當中,似笑非笑地欣賞完阮舒作為唯一的大人,被一群孩子開“車”圍堵住,撞得七暈八素。
等阮舒從碰碰車上下來,傅令元往她手里塞了一瓶飲料。
她接過,一句“謝謝三哥”。在看清楚瓶子上的“ad鈣奶”字樣時,硬生生卡在喉嚨。
“……”
傅令元斜斜地笑,一把攬住她的肩,前往連著一排的帳篷區域。
全是套娃娃、沙包打罐子、射氣球等游戲,看起來簡單,但只有實際玩起來才知道,其實根本一點兒不容易。
傅令元帶著她掠過上述幾個,徑直來到打槍的游戲攤前,二話不說掏出錢包,向攤主買十發子彈。
“傅太太先選個喜歡的。”他沖阮舒揚起唇角,示意獎品區域。
十發子彈,九個氣球全打中是一等獎。七個是二等獎,六個是三等獎,剩下的是參與獎。
阮舒嘴里咬著ad鈣奶的吸管,掃了一圈不同等級對應的獎品,最后只笑笑:“三哥打中那個獎,我就領哪個,怎么都不嫌棄。”
傅令元挑眉,湊近她,低聲說:“咱們自己也來個賭注。”
“三哥說。”阮舒爽快點頭。
“我打中幾發,你一會兒就當著大家的面親我幾下。”
傅令元的音量并未刻意壓低,同在游戲攤前的其他人聽了入耳,不禁笑出了聲。
阮舒:“……”
沒等她同意。傅令元已轉身,端起游戲攤上的槍,開始瞄準射擊。
一分鐘后。
游戲攤上的所有人幾乎傻眼。
攤主將一等獎的那只大熊遞給傅令元,表情滿是驚嘆——不是沒遇到過九個氣球全中的玩家,但短短用時一分鐘,簡直是……
傅令元接過大熊。一轉身塞進阮舒的懷里。
半人高的大熊,被她抱著,差不多齊了頭。
阮舒也正詫異于他的速度,冷不丁的,傅令元將槍塞到她的手里:“還剩一發子彈,別浪費。你玩一槍。”
阮舒莞爾拒絕:“不了,我不會。”
傅令元淡淡一笑,沒強迫她,又從她手里拿回槍:“也罷。這個瞄準鏡形同虛設,有機會帶你去練靶場,更有意義些。”
阮舒聽進心里,兀自琢磨出一層暗里的意思:如果他剛剛拿的槍有準頭,方才的九個氣球,根本連一分鐘都不需要?
不過轉瞬便覺,今天這兒終歸就是支玩具槍罷了。